王密蘅將視線從定貴人的身上移開,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步走進了乾清宮。
她進去的時候,康熙正端坐在紫檀木的座椅上低頭認真的看著手中的折子。
王密蘅不是第一次和康熙獨處,卻是第一次看到工作中的他。
他身著一身明黃色的九龍十二紋章的龍袍,渾身上下都透著一種難言的威嚴和貴氣。不知是看到了什麼,他微微地皺起了眉頭,薄唇抿成一條好看的弧度,修長的手指在龍案上慢慢地叩擊著。
這個動作,真是該死的好看!
她突然就想起書上說的一句話:工作中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
以前她很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然而這一刻,她不得不承認它的確是很有道理的,因為就連貴為帝王的康熙都不能例外。
王密蘅的眼中露出一絲欣賞,不要懷疑,那絕對是單純的被皮相所吸引,都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自然也不例外。
如果......如果這個男人不是康熙就好了,那樣的話,她也許還能稍微的鑒賞一下。
看著這樣的康熙,王密蘅忍不住多想了一些。
隻是,這個如果十分有九分是不成立的,因為事實證明,每次被鑒賞的,都是她自己。
王密蘅在心裏腹誹了一聲,然後將視線從他身上收迴,上前幾步,恭敬地蹲下了身子,柔聲說道:“臣妾給皇上請安!
聽到她的聲音,龍案後的人抬起頭來,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然後,隨意的抬了抬手。
“起來吧!笔煜さ穆曇粼诙呿懫,緊接著......就沒有了動靜。
王密蘅緩緩站起身來,看著繼續(xù)批閱著奏折一秒鍾的功夫就將她徹底無視的康熙,隻能無語的撇了撇嘴,然後繼續(xù)默默地站在那裏。
不是她矯情,實在是當下她真的不知道做什麼比較好。
以往的時候,兩人最多的情況就是吃吃喝喝陪著說些話。
她會讓小廚房做些康熙愛吃的清淡可口的飯菜,吃完飯後兩人會很有默契的一邊喝茶一邊隨意的調(diào)侃兩句,最後就臉不紅心不跳的直接進入主題。
可是現(xiàn)在,除了靜靜站著,她還沒有找到適合她的事情。
在乾清宮裏搞默契,她還想要多活幾天呢?關鍵是,青天白日的,又是在這麼莊重的書房,王密蘅覺著,這裏根本就沒有她的發(fā)揮餘地。
難不成,要她湊上去,嬌滴滴地叫一聲:“皇上......”這樣來提醒她的存在?
王密蘅心下一陣惡寒,不是她不願意抱緊康熙這顆大樹,實在是她自小就缺乏這樣的資質(zhì)!撒嬌神馬的,真的是一輩子都掌握不了!
要不然,怎麼說是女漢子呢?你見過那個女漢子嬌滴滴的撒嬌賣萌,那絕對是投錯胎了有木有?
更何況,她現(xiàn)在更疑惑的是,康熙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叫她過來?
這會兒定貴人正狼狽不堪的跪在殿外,他確定他真的不是隻想給她拉仇恨值才把她傳召到乾清宮嗎?
王密蘅的身子不經(jīng)意的抖了一下,斂了斂眉,心中卻愈發(fā)覺得這種可能性不是一般的大。
從進宮到現(xiàn)在,她不知道康熙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一見鍾情,她真不敢這麼給自己臉上貼金?墒且f康熙單純的寵著她,又沒有那麼簡單。
你看哪個寵妃除了陪吃陪說一個好處都撈不著的?
可是若說他隻是單純的在利用她,又有些解釋不過去,利用這種東西,也要她有利用價值才行?再說,他要真的利用一個女人的得寵來刺激或是警告另外一個女人,真的不必千裏迢迢把她從蘇州帶迴來啊!
當事情明明不對卻又找不到答案的時候,是神馬感覺?
王密蘅看著龍案後滿臉認真的康熙,各種無力各種吐槽從心底湧了上來。
為毛當靶子的總是她。
王密蘅乖巧的站在那裏,康熙依然我行我素的批閱著奏折。
好像是,兩人互把對方當作空氣。
但是,可是,那感覺絕逼不是一個等級好不?
這年頭,有權力都是老大,同樣的,身為小老婆的隻有受氣的份兒。
這不,王密蘅根本承受不了這種玩命的死寂,人康熙卻依舊老神在在的坐在那裏。
好吧,一個站著,一個坐著,原本就不能相提並論。
可問題是,就算是罰站也告訴她一聲好不好?害她心裏七上八下的,腦子裏一遍一遍的想著自己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他?
王密蘅想了許久,也沒尋出自己的錯處。
實在是兩人最後一次接觸,就是很直接的那種好不好?那天晚上,她都那麼配合了,他再不滿意真就有些說不過去了好不?
正當王密蘅在心裏胡思亂想的時候,才聽到康熙威嚴中帶著幾分溫和的聲音。
“過來給朕磨墨!
康熙將手中的奏折放在案桌上,然後,從筆架上拿起一支毛筆,輕描淡寫的吩咐道。
話雖然簡短,可是她卻立馬就聽出了隱藏在這幾個字背後的分量。
磨墨?你確定不是在找借口收拾她?雖然她覺得自己沒有做過什麼不好的事情需要他收拾的。
王密蘅的心肝兒顫了顫,腦袋裏還沒作出決定,雙腳卻已經(jīng)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去。
好吧,康熙的威嚴就是這麼的駭人!
她被他盯得頭皮都有些發(fā)麻,好在,在康熙的訓練下,她至少能夠做到麵不改色了。
她的動作自然,看不出半點兒的不安,因為她知道,這種時候動作越慢,對她越不好。
片刻的功夫,王密蘅已經(jīng)站在了康熙身旁,不知為何,她腦子裏突然就出現(xiàn)了“紅袖添香”這四個字。
“從此綠鬢視草,紅袖添香,眷屬疑仙,章華國!惫艜r書生都要有年輕貌美的女子來陪讀,人康熙憑什麼不行?
所以說,康熙或許隻是單純的叫她過來磨墨而已。
雖然這樣的可能性很小,可她還是在心裏這樣安慰自己,然後,拿起了硯臺邊的墨一圈一圈的磨起來。
前世今生,她哪裏做過這個?雖然她的字寫的很好,可磨墨這種事情在王家的時候都是小丫鬟做的。所以即便她控製著力道,動作也小心翼翼,卻依舊不時的有墨汁灑了出來。
如果她記得沒錯,這種不值一提的小失誤發(fā)生在康熙麵前就算得上是大不敬了。
而大不敬的罪過,可不是她一個小小的貴人能承受得起的。
王密蘅心裏又是無語,又是緊張,咽了咽口水,扭過頭去看了一眼康熙,見他根本就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失誤,遲疑了一秒,然後果斷的拿袖子在案桌上蹭了一下。
她的動作又快又準,不過一秒鍾的時間,便無聲無息的將龍案上的證據(jù)給銷毀了。
做完這一切,王密蘅終於鬆了一口氣,抬起眼來,卻對上了一雙意味深長的目光。
她這一輩子最引以為傲的就是這些小心思,可偏偏每一次,都能被康熙當場抓住。
康熙的目光定格在她沾了墨汁的袖口上,眼睛裏是一種她看不明白的神情。
王密蘅的嘴角抽了抽,半晌才怯生生的解釋道:“臣妾隻是怕皇上不小心蹭在袖子上。”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該怎麼繼續(xù)這個話題,不過隻看他的眼神她就知道自己又一次被他鄙視了。
好在,康熙好脾氣的沒有動怒,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王密蘅突然想起不知誰說過這麼一句話,萬歲爺這些年威嚴日重,很容易動怒,一動怒就會有人倒黴。
可是,他好像真的沒有在她麵前發(fā)作過!
這個念頭在她腦子裏轉(zhuǎn)了一下,王密蘅似乎覺得自己有些得意了。
難不成康熙喜歡和她呆在一起,就是因為她總是狀況不斷?
從蘇州到這紫禁城,仔細迴想一下,她在康熙麵前的確是這樣子的。
王密蘅被自己的想法給怔住了,康熙見她半晌都沒有動作,不禁皺眉:“放肆!”
王密蘅迴過神來,連忙跪下告罪。
康熙的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了半晌,然後,擺了擺手:“起來吧!
王密蘅小心的看了一眼康熙,見他沒生氣這才安心的站起身來:“是!
接下來的時間,王密蘅陪了十二分的小心,不想一個不留神就把康熙惹怒了。結果就是,半個時辰下來,她的胳膊都酸的幾乎抬不起來了。
正巧在這個時候,康熙再次提筆,蘸滿朱砂,在奏折上批閱了最後一句話,然後放下了手中的毛筆。
王密蘅微微鬆了一口氣,瞅了瞅案桌上墨跡未幹的字跡,打心底裏佩服康熙的功力。
這個時候,康熙突然就抬起頭來,似笑非笑的說道:“累了就過來坐這兒!
“......”
王密蘅看著他的明黃色的龍袍,心裏一陣惡寒。
康熙挑了挑眉,道:“看來還是不累?”
王密蘅遲疑了一秒,閃身就坐在了他的腿上。
她知道,到了被他打趣的間段了。
照以往的經(jīng)驗來講,這個時間段都是康熙最好說話也最溫柔最不像他的時候。
這麼近的距離,她能清晰的數(shù)出他眼睛上睫毛的根數(shù),還能聞到他身上無處不在的龍涎香的味道。
常言道:君子坐懷不亂,隻是她不知道在乾清宮裏的康熙到底算不算得上是君子?
很快,她就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