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
康熙聽著李德全的迴稟,隻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就繼續(xù)看著手中的奏折了。
李德全隻恭敬地站在案桌下。
過了片刻,等康熙看完手中的奏折,才隨口道:“既是如此,更不好拘著了,傳話出去讓老十四進(jìn)宮請安吧。”
聽著康熙的話,李德全隻想了想,便明白了康熙的意思。
完顏氏才剛小產(chǎn),這會兒叫十四阿哥進(jìn)宮,指不定會出什麼事情呢。
聽說,自德妃成了德貴人以後,十四阿哥就閉門不出,想來也是因為他自己的親額娘失了他的麵子。
如今,又有了完顏氏小產(chǎn)這件事,依著十四阿哥平日裏的性子,許久更精彩了。
李德全點了點頭,恭敬地應(yīng)了一聲,就轉(zhuǎn)身退出了殿外,朝永和宮的方向傳康熙的口諭去了。
永和宮
李德全傳了康熙的口諭後,看守的侍衛(wèi)就都撤了。
見著這些,德貴人這才緩緩舒了一口氣。她到底還是替皇上生了兩個阿哥,皇上即便不顧及著她,總也得顧及著自己的兒子。
“主子,該喝藥了。”隻聽得一陣腳步聲,就有宮女端著一碗藥走了過來。
藥味兒很重,剛一進(jìn)來,就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德貴人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這才伸手接過宮女手中的藥碗,拿起勺子舀了幾下,然後才一口一口喝了進(jìn)去。
她剛喝完,那宮女就急忙端了醃好的梅子過來:“藥苦,主子先壓壓味兒。”
德貴人伸手撚起一個梅子放到了嘴裏咽下,這才開口問道:“完顏氏怎麼樣了?”
聽著她的話,那宮女很是詫異了一下,這些日子,主子可一次都沒問過十四福晉的事情。
這樣想著,嘴裏卻是迴稟道:“奴婢隻聽說,福晉小產(chǎn)之後身子虧損的厲害,在府裏好生養(yǎng)著,傳了好些太醫(yī)過去,想來是無礙的。”
聽著她的話,德貴人挑了挑眉,最後卻是歎了一口氣:“到底是替本宮侍疾受了累,你挑些補品讓人給送出去,也讓本宮安安心。”
到底,是因為被她罰跪在殿外,才失了那孩子,想著這些,德貴人在心裏頭暗暗歎了一口氣。
“是,奴婢這就去準(zhǔn)備。”德貴人的話音剛落,那宮女就急忙應(yīng)了一聲,福了福身子,就轉(zhuǎn)身忙去了。
殿內(nèi),隻留下德貴人一人。
不知為何,這些日子她心裏頭總也不踏實。自從她被降位後,她的小十四就一次都沒來過。
她雖然被皇上禁足,可十四畢竟是皇子,他若是心裏有她這個額娘,總會想出法子見上一麵的。
可直到現(xiàn)在,她連他的麵都沒見上。
也不知道,這些日子他過得好不好,弘春早早的就夭折了,那是他的長子,他心裏頭肯定難受的厲害。
這孩子,自小就被她寵著疼著,雖然開了府成了婚,府裏也有了嫡福晉,側(cè)福晉還幾個格格伺候著,可到底還是不大穩(wěn)重,她這個當(dāng)額娘的總也有操不完的心。
正想著,外頭就傳來宮女欣喜的聲音:“主子,十四阿哥來給主子請安了。”
聽著這話,德貴人一下子就抬起頭來,視線朝門口看去,迫不及待的從軟榻上下來。
很快,就見到了一身阿哥服製的胤禎。
德貴人臉上一喜,快步走了過去。
十四阿哥胤禎上前幾步,跪在德貴人麵前,行禮道:“兒子給額娘請安。”
才剛說完,就被德貴人拉了起來。
“快起來,額娘好些日子沒見到你了,快讓額娘好好看看。”德貴人的眼中滿滿的都是欣喜。
“方才你皇阿瑪派人來傳旨,解了額娘的禁足,額娘便猜著你會進(jìn)宮了。”德貴人隨口道。
聽著德貴人的話,十四阿哥的眼中閃過一抹異樣,卻是很快就掩飾了下去。
德貴人此時正滿臉歡喜,哪裏能注意到他臉上的異樣,笑著說了幾句話,又轉(zhuǎn)頭吩咐了身邊的宮女,讓小廚房做幾個好菜。
十四阿哥坐在桌前,聽著自家額娘和平日裏沒有兩樣的話,不知為何,心裏卻覺出幾分不耐。
額娘若是安安分分的,當(dāng)好她的德妃,就不會被皇阿瑪降了位份,成了身份卑賤的貴人,連帶著他都被人看低了去。
他不是沒有注意到,殿內(nèi)伺候的宮女們,稱唿都已經(jīng)從之前的娘娘變?yōu)榱酥髯印?br />
十四阿哥皺了皺眉,又不著痕跡的掩飾了下去。
很快,就有宮女做好了膳食,端了進(jìn)來。
德貴人坐在桌前,不停地給十四阿哥夾菜,時不時問上幾句話,一點兒都沒發(fā)現(xiàn)坐在他對麵的人麵色有些不對。
“對了,你福晉的身子好些了沒,額娘這裏備了些補品,你順便拿迴去讓她補補身子,她到底是你的嫡福晉,總該替你再生個兒子的。”德貴人笑著說道。
“你那個側(cè)福晉,額娘瞧著就是個不安分的,沒想到幹出這樣的事情來,早知道這樣,額娘豈能容她!”德貴人話鋒一轉(zhuǎn),想到了不久前夭折的弘春,隻恨恨道。
十四阿哥拿著筷子的手頓了頓,麵色突然冷了下來。
“額娘。”
他的聲音冷冷的,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不耐。
德貴人伺候了康熙這麼久,最會揣摩旁人的心思。隻這兩個字,就聽出了十四阿哥言語間的冷淡。
德貴人放下筷子,諷刺道:“怎麼,可是你福晉說了什麼,讓你這般和額娘說話。”
十四阿哥聽著這話,急忙道:“沒有的事,額娘怎麼這麼問。”
說著,就親自盛了一碗湯遞到了德貴人麵前:“額娘快喝吧。”
德貴人猛地一拍桌子,怒道:“你這會兒還在護(hù)著她,本宮瞧著她是個不錯的,卻是在背地裏使壞,這些年,本宮倒是小瞧了她!”
十四阿哥坐在那裏,聽著這些話,隻覺著心裏一陣寒意。
他的嫡福晉,卻被他的親額娘說成這個樣子,完顏氏,可是皇阿瑪親自指的婚,這話要是傳到皇阿瑪耳中,也不知道皇阿瑪會怎麼想。
十四阿哥臉色一沉,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這樣隱忍的神色看在德貴人眼中,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完顏家教出的好女兒,不恭不孝,連自己的兒子都護(hù)不住,留著她有何用!”
“額娘怎麼不說,她有了身孕,是在額娘這裏沒的。”十四阿哥忍耐不住,猛地抬起頭來,反問道。
這話一出,他心裏頭也有些後悔了,卻又不知該如何收迴。
“好啊!倒是本宮的錯了,她身為兒媳,難道不該進(jìn)宮給本宮侍疾,本宮雖被皇上降了位份,卻也是她正經(jīng)的婆婆。”德妃板著臉道,心裏頭卻是隱隱發(fā)痛,她辛辛苦苦一手養(yǎng)大的兒子,卻為了一個女人,和她大唿小叫的。
“是,可額娘也別忘了,她是兒子的嫡福晉。額娘罰她跪在殿外,可想過給兒子留一點兒臉麵?額娘若是事事都想著兒子,如今怕也還是執(zhí)掌六宮的妃位。兒子知道額娘不喜歡四哥,可額娘總也該替兒子想一想,皇阿瑪將額娘降了位份,不也是打了兒子的臉。”
“你!”
聽著兒子的話,德貴人忍不住變了臉色,原來,她所做的一切,都成了錯。連胤禎都以為她如今身份卑賤,不配當(dāng)他的額娘。
德貴人一下子站起身來,身子晃了晃,差點兒就倒了下去。
“主子!”幸好有宮女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額娘。”十四阿哥見她如此,也不禁有些後悔,隻跪在地上磕頭道:“都是兒子的錯,兒子說錯話了。”
德貴人無力地?fù)]了揮手,眼睛裏含著淚水,卻是一句話都不說。
“額娘息怒,都是兒子不好。”十四阿哥心中悔恨不已,連連說道。
他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進(jìn)宮的時候,他就在心裏告訴自己,額娘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好,這一切都怨不得額娘。可方才一聽到那些話,他就忍不住說了那些話。
如今,卻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德貴人見著他眼中的愧疚,卻是無力地?fù)]了揮手:“你迴去吧,額娘累了,想要一個人靜一靜。”
“額娘!”十四阿哥還想說什麼,德貴人已經(jīng)轉(zhuǎn)過頭去,不再看他。
十四阿哥深感無力,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其實,他根本就解釋不了,因為那些話,都是他心中所想。
額娘要是安安分分的,又豈會落到這樣的境地。
他知道她都是為了他好,可是結(jié)果......
他張了張嘴,卻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最後隻道:“額娘累了,就先歇著,兒子改日再進(jìn)宮看您。”
德貴人聽了,也不說話,隻等著他離開後,才忍不住痛哭出來。
這些日子,她心裏雖然難受,卻從來都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難受過。
胤禎的那些話,就像一把刀,刀刀都割在她的心上,讓她痛不欲生。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如今,連他也埋怨她了。
德貴人隻要一想到胤禎方才說的那些話,就忍不住感到心寒。
見她這樣,身旁的宮女也不好再說什麼,隻扶了她坐在軟榻上,等她好轉(zhuǎn)了些,才安慰道:“主子可要寬心,十四阿哥定是因為心情不好,才失口說了那些話的,主子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聽著那宮女的話,德貴人卻沒有一絲的釋懷,隻搖了搖頭不說話,比起傷心,她更多的是心寒。
這些年,她的疼愛難道都是假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