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朝辭自不知無崖子曾對王語嫣說過的那番肺腑之言，王語嫣與他在一起時，也未曾提及。
今日卻從李秋水這裏明白一切，想著無崖子將自己沒當(dāng)外孫女婿看待，心中雖對無崖子有氣，卻對王語嫣更增憐愛。
不由心想：“她與我在一起，曆經(jīng)坎坷，本就被流言蜚語淹了，不但讓慕容家的人對她恨之入骨，而今卻又違抗外公心意，此情不可謂不真，我若有一天真的離開了，也不知她會怎樣？”
想到這裏，不禁有些意興闌珊，眼光瞥處，就見李秋水雙眸微閉，現(xiàn)出一副滿足得意的神情，擺了擺手道：“李師姐，請便吧！我與嫣兒之事，無崖子師兄同意與否，也不能改變我對她的心意！
他如此，你亦如此！”
他最後一句說的淡然，卻充滿了不可抗拒，話音一落，在門口側(cè)身一讓，意示她離開。
李秋水見顧朝辭情緒不高，也不敢多說，輕哼一聲，身子微晃，掠出了屋子。
……
時光荏苒，轉(zhuǎn)瞬又過三日，曼陀山莊遭了大戰(zhàn)，縱然排除蕭遠(yuǎn)山這類高手的因素，單隻死的數(shù)百位群豪，仇恨必然蔓延無盡。
顧朝辭等人均是閱曆豐瞻，處事練達(dá)之人，均知此地已非久留之地。
在顧朝辭刻意求懇下，童姥同意讓曼陀山莊的剩餘人都上縹緲峰，畢竟她們都是女子。
至於星宿派的一些人，顧朝辭說他自有安排，無需多管。童姥當(dāng)即安心。
王夫人本欲跟隨段正淳重溫舊夢，要和他去大理，怎料段正淳忌憚刀白鳳百夷族勢力，又害怕兩女都是剛硬性格，鬧出大禍?zhǔn)聛恚静桓彝猓b說給她另行覓地安置。
王夫人又讓他與自己去靈鷲宮生活，段正淳說自己是大理鎮(zhèn)南王，總覽軍機(jī)大事，絕不能一走了之，氣的王夫人頓足而跑，又在王語嫣與李秋水麵前大哭一場。
王語嫣聽母親如此讓步，卻是這樣的結(jié)果，當(dāng)即一臉寒霜，跑到段正淳麵前，隻說了一句話：“還請鎮(zhèn)南王國事為重！”
段正淳知曉自己不能給王夫人名份，若還跟她勾搭不清，不僅有虧道義，更是侮辱了王語嫣。
況且他也知道曼陀山莊既然要遷徙到靈鷲宮，日後若有閑暇，再去找李青蘿重溫舊夢，也不是不可以。
故而也沒將女兒的冷言冷語放在心上，當(dāng)即帶同段譽(yù)、大理三公四衛(wèi)、秦紅棉、阮星竹、木婉清三人，離開了曼陀山莊。待找阿紫時，卻不見她人影，不知溜向何處去了。
但段正淳有此一事，也讓童姥與李秋水相視悵然，情知這就是絕大多數(shù)男人的縮影，縱然再愛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再美再優(yōu)秀，也不會讓他永遠(yuǎn)為了一個人，放下自己獵豔的腳步。
他是，無崖子亦是，顧朝辭估計也是！
這日，天色隨著西下的太陽逐漸昏黑，曼陀山莊碼頭上的燈光卻亮了起來，眾多婢女將需要帶走的東西，都帶上了船。
夜色蒼茫中，浩浩蕩蕩的船隊，在煙波浩淼的太湖內(nèi)滿帆行駛，全速進(jìn)發(fā)。乘夜出發(fā)，就是盡可能的掩蓋曼陀山莊去向。
主船的一間艙房內(nèi)，李秋水白綢遮臉，倚在榻上，一副神秘莫測的意態(tài)，看著坐在椅子上的王語嫣，久久不言。
王語嫣一臉茫然道：“外婆，你神神秘秘的，找我來做什麼？”
李秋水大有得色：“嫣兒，你一直偏心你外公，覺的我對不起他，那我問你，你可曾全部聽你外公話了？”
王語嫣眉頭一挑：“怎麼說？”
李秋水笑吟吟道：“你總向我賣關(guān)子，這次可讓我破了。你外公他不同意，你跟顧小子在一起，你怎敢違抗他的嚴(yán)命？”
王語嫣很是愕然：“你怎麼知道？”
李秋水咯咯一笑道：“看來是真的了，顧小子我看也就那樣，也值得你如此……”
王語嫣拂袖起身，臉色沉竣，說道：“我的事，不要你管，你要說這個，我們就沒話說了！”說著就要出門。
李秋水急聲道：“你看著文文靜靜，性子怎麼和你娘一樣急……”
她見王語嫣一臉不耐，又道：“我要說了，你也能好生羞他一羞！”
王語嫣直感匪夷所思：“羞誰？”
李秋水微微一笑：“好了好了，我也看出來了，你的一顆心都係在顧小子身上了，我也不賣關(guān)子了，他托我傳你一項武學(xué)上的無上門法！”眼中滿是狡黠神秘之色。
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封錦囊，舉在手裏：“你要不要啊？”煞是得意。
王語嫣也打趣道：“這莫非是什麼錦囊妙計，讓我可以決勝千裏之外？你倒不如送我?guī)椎牢飨穆}旨來的妥帖！”
李秋水神色一怔，又笑罵道：“你這丫頭，不識好人心！你到底要不要？這可是顧小子求我教你的！”
王語嫣一聽是顧朝辭的意思，自然不拒絕，當(dāng)即接過，打開錦囊，抽出一副白絹，不想打開一看，當(dāng)即駭然。
白絹展現(xiàn)未竟，她已然麵紅耳赤，這哪裏是什麼武學(xué)上的無上法門，竟是一幅幅畫工精妙的春宮圖，每幅圖上還有許多端楷小字。
王語嫣知識豐富，當(dāng)即明白這是房中之術(shù)，一時間麵紅心跳，忿忿道：“你好沒正經(jīng)，這等物事也能送給我？”氣得要將之扯碎。
李秋水拂袖一揮，一股勁風(fēng)打出，阻止她撕畫，笑著說道：“食色性也！
飲食男女，聖賢所不能免，每個人遲早都是要經(jīng)曆的，你何必諱忌如此之深？
況且這可不是普通房中術(shù)，我與你外公搜集天下武學(xué)，他有他的進(jìn)展，我有我的收獲。
再說了，你也知道我是西夏皇太妃，可我當(dāng)年入西夏皇宮時，都已年逾四旬，尚能將李元昊這一代梟雄俘獲，你以為靠的是什麼？就是這一身媚術(shù)！”
王語嫣隻是一時激憤，覺得受了自家這個不著調(diào)外婆的戲弄。
聽聞此語，怒氣漸息，迴思畫上種種形景，姿態(tài)太過不雅，怎生去看？便垂頭坐在椅子上，羞人答答的，久久不語，也猶感羞臊。
李秋水知道孫女害羞，遂道：“這門雙修練功法門，是我與你外公結(jié)合天下關(guān)於雙修之類功夫，共同創(chuàng)製而成！
他想讓“膽中氣海”“丹田氣海”都能儲存內(nèi)力，但行功之時，兩功相衝，如水火相見，貽患無窮。
單憑一人之力，根本無法控製內(nèi)息，這就需要外力相助。
你想啊，似他這等深厚內(nèi)力，內(nèi)息亂走，必須得功力相若之人相助，還得與他心意相通，除了夫妻，還有誰能行？”
王語嫣抬眼看了一眼她，幽幽道：“既要心意相通，你為何能與我外公走到今天？”
李秋水眉頭微皺，沉吟不語，隨之仰靠在塌上，淡淡道：“這就是為何你外公與我在一起時，並未將‘北冥神功’‘天長地久不老長春功’‘小無相功’集於一身的緣故。
我們本想著，讓他先成功，再來考慮以“丹田氣海”為基的事，也就是我。
怎料……
唉，這也是我明知，你外公發(fā)癡的玉像是我的模樣，我還吃醋的原因。
因為我們行功時，都心有雜念，不能勘破萬物眾生，天人同一之妙。
我便知曉他的心裏有別人，否則玉像是我的模樣，又是一個死物，我是何等樣人，安能去吃這個玉像的醋？
實則是我們行功不和諧，我才那麼確定他心裏有別人，我才找美男子，想要將他的心拉迴來，現(xiàn)在想來，他心裏究竟想的是師姐還是我那小妹子，也都是一個迷了！”
王語嫣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原來如此，外公當(dāng)初沒有成功，但有你相助，畢竟有了雛形，他在聾啞穀三十年，心無旁騖，才依據(jù)這行功法門，讓自己三大神功集於一身了，可惜的是，他受過重傷，天不假年，唉……”
李秋水也直起身子，道：“定是如此！他人殘廢了，心裏念頭也就少了，武學(xué)修為長進(jìn)更快，也是意料中事。
可他以“北冥神功”為基的行功法門，對你這個直接變成大財主的窮閨女有用，你們一脈相承，都以北冥神功為基。
可對顧小子卻是沒用，你外公的法門隻是給他提供了一個思路，他心比天大，想要將幾種極端神功融於一身，沒有你傾力護(hù)持，他必死無疑！
想當(dāng)年，我就護(hù)過你外公多次，你看後自知其妙，到那時感謝我還來不及呢。”
顧朝辭想要融合氣海之事，大為兇險，王語嫣自然清楚，這也是她的一樁心事，始終橫亙心頭，現(xiàn)今聽了這話，心中說不出的快活，哪裏顧得上害羞？
遂專心看起圖上文字來，思覽之下，便覺頗有所得，再覽之餘，已然領(lǐng)會在心。
這時就見李秋水站起身來，神態(tài)很是莊嚴(yán)，說道：“你得且記，這項法門絕不能濫用無度，否則必會深受其害！”
王語嫣見她語氣威嚴(yán)，與平日柔媚之相迥然不同，也是心中凜然，說道：“外婆，我知道了。
行功之人所練內(nèi)功陰陽迥異，且須定力深厚，克製有節(jié)，方可收其陰陽相合，互相扶持之奇效。況且這門功法，終究隻是一種求外之功，倘若陷溺進(jìn)去，也就失了修行根本！”
李秋水歎了一口氣，道：“你這妮子，比我和你娘聰明的多，武功更勝，可是顧小子又比你外公和你爹厲害的多，無論武功還是心眼，也不知你的以後會是怎樣！”
說著揮了揮袖：“你去吧！”。
王語嫣從李秋水艙房出來，在甲板上唿吸著太湖晚夜的清新空氣，定了定神，才走向顧朝辭艙房。
顧朝辭從一上船，就在屋裏盤膝打坐，思索武學(xué)，但心中千頭萬緒，實在靜不心來，索性考慮下步打算，正自思忖。
就聽王語嫣在門外輕聲道：“顧郎？”
顧朝辭應(yīng)道：“嫣兒，我正想你呢，你就來了！快進(jìn)來！”
王語嫣“噗嗤”一聲嬌笑，門被推開，婀娜而入，顧朝辭將她擁向窗旁，說道：“來，坐這！”
王語嫣隨他坐在窗旁椅內(nèi)，露出一個動人微笑，柔聲道：“外婆剛才找我啦！”說著臉頰暈紅。
顧朝辭雖是神色如常，卻不由打量她兩眼，見她這幅狀態(tài)，心想：“李秋水莫非傳了她法門？”
顧朝辭當(dāng)即心下一喜，正要詢問，想起剛才思忖之事，忙道：“嫣兒，你來的正好，我正要和你商量一事。”
“何事？”
顧朝辭沉吟道：“嫣兒，去五臺山，還是我一個人去，你跟隨嶽母她們一起先上靈鷲宮……”
他言尤未落，王語嫣俏臉當(dāng)即一寒，顧朝辭心裏頓時打了個突，心道：“這妮子現(xiàn)在怎麼這麼厲害？”可他偏生無可奈何。
王語嫣神色冷峻隻是一瞬，繼而一笑道：“難道你不願意和我呆在一起？”
顧朝辭略微鬆了口氣，苦笑道：“我當(dāng)然願意。”
王語嫣凝目注視顧朝辭，須臾，忽然眼圈一紅，哽咽道：“我就知道你口是心非，你是不是也是一個花心賊，成天惦記著左擁右抱，三妻四妾，嫌我跟著你，影響你……”竟?fàn)栒f不下去。
顧朝辭知道她對自己情深意摯，也早領(lǐng)教過她這說哭便哭的本事，初相識時自然毫不在意，現(xiàn)在登時慌了手腳。
忙忙擺手道：“我確是心口如一，你這般待我，我若三心二意管教天打雷劈。”
王語嫣伸手捂住他嘴，道：“不許你說這個。”
顧朝辭抓住她的玉手，柔聲道：“嫣兒，你聽我說，我是這樣想的。
我去五臺山，弄的大張旗鼓，一方麵是告誡江湖中人，另一方麵就是為了引出蕭選山，好將其一舉剪除！”
王語嫣忽然破涕為笑，道：“那我去了也能幫你啊！”
顧朝辭點(diǎn)點(diǎn)頭道：“你現(xiàn)在如此厲害，我已經(jīng)不是你的對手了。你又有你外公傳授的雙氣海同時行功之大法，假以時日，你將“天長地久不老長春功”與“小無相功”同時練成集於一身，慢說武學(xué)成就在我之上，就是普天下你也是獨(dú)一份了！”
王語嫣樂不可支，笑得花枝亂顫，粉白的麵頰上，猶滿是晶瑩如玉的淚珠，雅賽帶雨梨花，刮臉羞他道：“你就會自吹自擂，我怎麼不知道我這麼厲害呢？”
顧朝辭見她如此女兒態(tài)，愛憐橫溢，探身親了她一口，道：“嫣兒，我這是真話！
但是蕭遠(yuǎn)山在暗，這跟武功高低全不相幹，他不是玄慈、神山這種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的人，故而我必須得將他引出來，直接弄死，讓我們不至於太過被動！
畢竟縹緲峰地形雖然險峻，卻也攔不住他，他現(xiàn)在肯定在苦練《神足經(jīng)》，我就得給他一個殺我的機(jī)會，否則……”
王語嫣伸手溫柔地探探他額頭，又收迴玉手道：“你沒事啊，你既然知道蕭遠(yuǎn)山有了神足經(jīng)，為何不讓我去？”
顧朝辭苦笑道：“嫣兒，你是不知道，你這‘淩波仙子’現(xiàn)在有多厲害嗎？
你在衛(wèi)輝城一戰(zhàn)、又震懾北武林的綠林道，還有殺了那麼多江湖人，蕭遠(yuǎn)山見你與我一起，縱然他再恨我，他也沒膽子麵對你我二人啊？”
王語嫣聽了這話，若有所思。
顧朝辭遂將當(dāng)日審問阿朱時的情況，對王語嫣複述了一遍，原來當(dāng)日從阿朱嘴裏得知，她從少林偷取的那本梵文經(jīng)書，被喬峰鮮血滴在經(jīng)書上，書頁上浸了鮮血後，書頁上的彎彎曲曲的文字之間，竟現(xiàn)出一行漢字：“摩伽陀國欲三摩地斷行成就神足經(jīng)。”漢字旁又有外國僧人圖形，各種姿式奇特古怪。
蕭遠(yuǎn)山與阿朱都是見多識廣，聰明伶俐之人，當(dāng)即明白，書中圖形，是用一種藥草浸水繪成，濕時方顯，幹即隱沒，故而阿朱與喬峰之前都沒見到。
蕭遠(yuǎn)山觀看之下，圖中姿勢與運(yùn)功線路，已非原書《易筋經(jīng)》，而是天竺一門極神異的瑜伽術(shù)，傳自摩伽陀國，叫做《欲三摩地斷行成就神足經(jīng)》，與《易筋經(jīng)》並不相幹。
蕭遠(yuǎn)山與阿朱又將整本書在水中浸濕了，兀自未幹，小心翼翼地翻動，惟恐弄破了書頁，卻見每一頁上忽然都顯出一個怪僧的圖形，姿勢各不相同。
蕭遠(yuǎn)山乃是武學(xué)大高手，於是便照第一頁中圖形，依式而為，更依循怪僧身上的紅色小箭頭心中存想行氣，不知不覺間功力日進(jìn)。
顧朝辭武功太高，蕭遠(yuǎn)山一心研究《神足經(jīng)》，想要?dú)⒅詧蟪穑⒅煲惨騿谭逯溃瑥氐缀奚狭送跽Z嫣，她看的清楚，自忖若非王語嫣一開始，直接替顧朝辭擋下慕容博與丁春秋的偷襲，喬峰或許不會死，顧朝辭則是必死無疑。
才對蕭遠(yuǎn)山說了曼陀山莊有天下武學(xué)秘籍之事，蕭遠(yuǎn)山帶著她一邊四處散布消息，一邊研究神足經(jīng)。
隻不過阿朱對顧朝辭與王語嫣的恨，比之蕭遠(yuǎn)山還要強(qiáng)烈的多，見他沉迷武學(xué)，自己才跟著江湖人一起來看顧朝辭與“曼陀山莊”的慘相，怎料她卻被王夫人直接殺了。
但顧朝辭與王語嫣均知蕭遠(yuǎn)山蟄伏起來，就是在修煉神功。
尤其顧朝辭更加明白，蕭遠(yuǎn)山倘若將梵文《易筋經(jīng)》翻譯過來了，他一點(diǎn)都不慌，他覺得蕭遠(yuǎn)山絕對練不成。但這《神足經(jīng)》就不好說了。
說至此處，王語嫣更為擔(dān)心了，說道：“那神足經(jīng)既然如此神奇，蕭遠(yuǎn)山本就是登峰造極的武功，隻不過內(nèi)力不及你，倘若他真的將《神足經(jīng)》練成，你豈不危險？”
顧朝辭微微一笑道：“嫣兒，無需多慮，若是三十年前的蕭遠(yuǎn)山得了神足經(jīng)，我倒還忌憚三分，現(xiàn)在的他，早就廢了！
我不怕他來，反而怕他不來！
神山上人德高望重，交遊廣闊，我約戰(zhàn)於他，他明知不敵我，必然要請人助拳，蕭遠(yuǎn)山說不定看到機(jī)會，就會出手，屆時我非弄死他不可！
況且我不讓你去，也有為嶽母與兩位師姐考慮，她們雖然看似一笑泯恩仇，但時日尚短，有你看著，也能更為放心，你也不想我們一走，兩人又打生打死吧？”
王語嫣聽他這麼說，美眸凝視他有頃，隻“哦”了一聲，就起身出了艙房。
顧朝辭知道她不高興了，也跟了出去，可他心有打算，也不再多勸。見她迴了艙房，自己便走上了甲板。
這晚天朗氣清，半闕明月斜掛天空，景色迷人。在星月燈火的映照下，船隊仿佛一條火龍，顧朝辭一時間胸襟大開，但也想要快去五臺山，大殺一場。
他之所以不讓王語嫣跟隨，還有一個最主要原因，就是他心知此去五臺山，必然又是腥風(fēng)血雨。
神山上人愛名勝過一切，不會逃離，但也不會坐以待斃，肯定會召集知交助拳。又有一個暗中敵人蕭遠(yuǎn)山，屆時哪怕人單力孤，孤身逃離，卻也不願王語嫣有絲毫傷損的可能性！
而且他也準(zhǔn)備帶著星宿派的這類人，沿途再收攏一些溜須拍馬的人，以自己“血煞魔君”的威勢，這簡直就是輕而易舉。
再給每人都配備上毒藥，將曾來曼陀山莊的人都給禍禍一番，也就意味著整個江湖都要被清掃一遍，那時殺孽、惡名都由他一身扛了，絕不能讓王語嫣也身陷這種風(fēng)波之中！
如此一來，哪怕自己離開這個世界，也要給王語嫣留下一方淨(jìng)土！
他若明說，王語嫣定要跟隨，自己無論利用任何手段殺人，還是真的打不過，選擇跑路時，確實都有些束手束腳。
……
翌日，顧朝辭正在屋中打坐，廊外忽傳足音，他眼睛一睜，看向窗外，粼粼河水，冉冉白雲(yún)，遠(yuǎn)岸田野連結(jié)，一望無際，原來已出了太湖，進(jìn)了運(yùn)河。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一個女婢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道：“姑爺，夫人要見你。”
顧朝辭當(dāng)即心驚肉跳，尋思：“莫非嫣兒對她娘說了什麼？”。
他可是知道段正淳又渣了一把王夫人，帶著秦紅棉與阮星竹兩個情人跑路了，自己如此對待王語嫣，難保不會被這樣認(rèn)為。
想著隨婢女來到下層王夫人艙房門外，這女婢麵無表情地把門推開，讓開身子，冷冷道：“進(jìn)去吧！”
顧朝辭一看這女婢臉色，就知道不妙了，若非如此，她哪敢給自己臉色，現(xiàn)在也隻好硬著頭皮步入房內(nèi)。
王夫人雲(yún)鬢宮裝，正坐在大桌旁的椅子裏，眼神射出凜冽寒光。
顧朝辭如此武功，在她逼人的目光下，都生出一種矮了半截的感覺，心中五味雜陳，實非言語所能盡述。
王夫人淡聲說道：“那天我心情不大好，一時忘了顧及你的顏麵，讓你這‘天下第一大高手’在人前成了小廝，現(xiàn)在算我道歉好了。”
她看似客客氣氣，當(dāng)麵道歉，但顧朝辭清楚感到她言不由衷，尤其那‘天下第一大高手’幾個字說的陰陽怪氣。
況且她連讓自己坐下說話的客氣也沒有，仿佛自己就隻配如那些下屬婢女一般，恭立聽她發(fā)號施令。顧朝辭心中思忖，卻一言不發(fā)。
王夫人冷冷地打量他幾眼，續(xù)道：“你為何不說話。”
顧朝辭吐了一口長氣道：“嶽母這話說的，小婿實在不敢應(yīng)，更不知說什麼才好！”
王夫人溢出一絲笑意，美目深深瞧了他一眼，柔聲道：“我從一見你，確實對你不算友好，但這是由你一手造成的，也怪不得我！”
說著俏臉一紅，畢竟當(dāng)初顧朝辭見她就目不轉(zhuǎn)睛的看。她就明白，這人心裏不知轉(zhuǎn)了多少念頭，至於起了什麼齷齪心思，還是怎樣，她雖也不知，但心裏終歸不舒服的緊。
顧朝辭低眉垂目，很是恭敬道：“嶽母說的都對！小婿洗耳恭聽！”
王夫人神色一凜，說道：“但那都已經(jīng)過去了，你又為何不讓嫣兒跟隨於你？莫非真的要學(xué)段正淳這個混蛋？”
顧朝辭心下微有怨氣，心想：“段正淳處處留情跟我有什麼關(guān)係，你沒本事拿捏人家，就來在我身上找場子，也是沒誰了！”
當(dāng)即說道：“嶽母言重了，段正淳這種男人，固然有人將他當(dāng)寶，可在我眼裏，除了生了嫣兒，其他的實在沒有什麼可取之處，我豈能效仿於他！”
王夫人美眸寒芒亮起，怒道：“你在說什麼？”
她脾氣不好，這一發(fā)怒，顧朝辭心中也是邪火猛竄，當(dāng)即抬眼直視於她，正色道：“我說的不夠清楚嗎？段正淳除了生了嫣兒，其他一無是處！
我不讓嫣兒跟隨，自有考量，豈會如段正淳一般，走一路愛一路，你太小看我了！
或許是你，在段正淳那裏受了傷，就要拿我發(fā)泄，好找迴你那可笑的尊嚴(yán)！
你若真的拿我當(dāng)女婿，以後我們兩口子的事，你就少管！對誰都好！
你若讓我殺了你那些情敵，隻消一句話，我將她們的人頭都給你拎來，其他的，以後少說！”說著一拂袖，就要轉(zhuǎn)身出屋。
王夫人一拍桌子，怒喝道：“站住！”
顧朝辭雖然應(yīng)聲立定，卻也瞪視著她，毫不相讓。
王夫人酥胸急速起伏，她也有些不明白，為何在顧朝辭這個女婿麵前，她一向的沉狠冷靜，都蕩然無存了，著實容易動氣。
少頃，令人難堪的沉默後，王夫人平複了一下心情，聲音轉(zhuǎn)柔道：“這樣好嗎？你讓嫣兒跟你去，縱然為了釣出蕭遠(yuǎn)山，大不了你們不要一同出現(xiàn)，一前一後，互相都能有個照應(yīng)！
你武功雖高，但有嫣兒，也是一個大助力，倘若你一意孤行，出了什麼事，你讓她可怎麼辦？就因為你不讓她跟你去，她一個人哭了一夜，你可知曉？”
這是王夫人破天荒第一次，語氣流露出了對顧朝辭的關(guān)懷，哪怕有王語嫣的原因，隻有少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