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進了他的地盤之後,他的每一口飯菜,每一口水,都經過了林見舟的手。
林見舟要讓他渾身無力,乖乖睡覺,實在是太容易了。
“那雨……什麼時候停呢……”
他的聲音輕得像呢喃,並沒有一絲詢問的意味,更像是帶著失望的自語。
說完,他就倦倦的閉上了眼睛。
林見舟表情複雜,沒再迴答。
房間裏靜謐無聲,他們像一對真的恩愛情侶一般,交頸相擁,無比親密。
卻又仿佛隔著無比遙遠的距離,連指尖都不能暖熱半分。
*
周一的狀態變得越來越差了,差得甚至短短幾天就瘦了一圈。
對於一個身高一七五的男性,他體重甚至一度沒超過兩位數,已經很是清瘦,而這段時間他更是肉眼可見的消瘦下來。
他並沒有表現出激烈的抗拒情緒,也沒有絕食不吃。
但他就是,肉眼可見的,整個狀態變得越來越差。
大多數的時候他都在睡覺。
哪怕後來林見舟給他端來的食物和水中根本就沒有任何催眠的成分,他依舊和以往一樣,長時間陷入沉睡中。
林見舟眼裏的戾氣與日俱增。
像是一隻困獸,焦躁不已,卻又無計可施。
有一天,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
周一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在自己手邊的櫃子上看到了那個小小的蘋果音響。
林見舟趴在他的床邊,被他起身去摸小音箱的動作驚醒了。
他抬起頭來,看到周一望著音響時眼底浮現的微光,一顆焦躁又暴戾的心,就這麼奇異的被安撫住。
“之前答應幫你找的,這幾天太忙都忘記了,周周看看,有沒有哪裏摔壞了。”
周一隻是摸了摸,又把手縮了迴去,眼神重新變得沉寂。
“沒事,本來就是壞的。”
他的聲音有點啞,不知道是剛睡醒的原因,還是這幾天喝水太少的關係。
因為消瘦,顯得越加的脆弱易碎。
“早就壞掉了。”
他不知道在對誰說。
最近這幾天他的眼睛再沒有落在林見舟身上過。
幾乎可以稱得上後悔的情緒,深深的淹沒了林見舟。
他嘴裏泛起了一股血腥味,又被他自己狠狠咽了迴去。
他注視著這個燈下愈加蒼白沉寂的青年,“周周……”
“嗯。”
“……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
“嗯。”
周一閉上眼睛。
有溫熱的氣息靠近,輕柔又珍視無比的輕吻落在了他的眉心。
他像是聽見了一聲歎息,又像沒有。
很快,他再次放任自己陷入了沉睡中。
第24章 兇手就是‘我’。
又一次醒過來,周一心裏有了一種奇怪的預感。
尤其是當他起身時沒有看到林見舟的身影。
這是這麼多天頭一次,他醒了,而林見舟沒在身邊,也沒第一時間出現。
身上的無力感好像也沒那麼重了。
周一慢慢坐起身,扭頭看到櫃上的小音箱,他目光閃了閃。
“啪——”一聲小小輕響,小音箱裏傳出一股微弱的電流聲,緊接著就是熟悉的女聲播報聲。
“這是我市本月發生的第十三起惡性兇殺事件,為了廣大市民的安全,請大家不要獨自去往偏僻場所,尤其夜間請不要獨自出門。
據悉,本市發生的十三起兇殺案受害者均與四平路24號公寓樓有關,2200年7月23日,十三起兇殺案以大型連環兇殺案正式被警方並案調查。
據悉,最後一起兇案的第十三位受害者為目前唯一幸存者,但經診斷幸存者的心理狀態堪憂,無法給警方提供準確線索,目前案件仍在調查中。”
到了這裏,女聲的播報就停下來了,在一陣像是筆尖在紙上的沙沙聲後,陷入了很長時間的安靜中。
居然是兩年前的報道錄音。
周一神色未明,斂著眉眼,並沒有急著關掉小音箱。
又足足這樣靜了好幾分鍾後,音箱中再次傳出一道沙啞的聲音。
這是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像是很久沒有開口說話了,不論是咬字發音還是語氣,都顯得略微生澀僵硬。
他的聲音很啞,很低,很慢。
“兩年三個月零七天……”
“我還是沒能走出那個地獄……”
“我的心理醫生已經有一周沒來看我了。”
“或許所有人都以為我已經好了。”
“但隻有我知道,我好不了了。”
“我怕我忘不了,我又怕我全忘了。”
又是一陣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以及一段更長久的沉默和安靜。
音響裏錄下的最後一句話是:“我又迴來了……”
充滿了歎息,以及說不清楚的,飽含著徹底放棄掙紮之後的疲憊解脫感。
此後就是真正的,長久的寂靜。
再沒錄下新的聲音。
這一份被埋藏了不知多久的錄音,隨著“啪”一聲,歸於沉寂。
周一站起身,身上過於寬大的白襯衣紐扣扣得很潦草,因他起身的動作,歪到一邊滑下大半,露出青年白皙瘦削的大半片肩膀,以及那暴露在燈光下的,從耳後一直往下蔓延,躲藏在周一視線死角的,大片靡麗紅痕。
他毫無所覺,隻軟趴趴的扯了一下衣領,那些痕跡便被薄薄襯衫遮蓋住,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周一沒有再去拿小音箱,而是走到了臥室門邊。
臥室的門是關著的,但他抬手去開,輕輕一扭門把手,門就打開了。
外麵沒有開燈,潑墨一般的黑朝著周一傾瀉而來。
周一身後是溫暖的壁燈,柔軟的床鋪,安全靜謐的環境……
他默不作聲的在原地站了幾分鍾,隻最後迴頭看了一眼,便義無反顧的抬腳,走進了身前那一大片黑暗裏。
*
長而幽深的樓道,撲麵而來的空氣陳腐中夾雜著一絲潮濕。
所有這一切都告訴周一:他並沒有離開過那棟死亡公寓樓。
他在上了林見舟的車並且被藥物弄睡過去之後,又被帶迴來了這裏。
但這不是他所熟悉的樓層。
這一層的房間要遠遠少於他居住的那一層的房間,僅僅隻有三個,其中一個在他身後,他剛剛才從裏麵出來。
另外兩個一個在他左前方,一個在樓道盡頭,與他身後那間遙遙相對。
除了他身後的房間,其餘兩間房都是房門緊閉。
沒有聲音,也沒有人。
但周一並沒有半點探究的心思,他一步一步,朝著電梯的方向走去。
電梯就穩穩停在他所在的這一層,看層數,這已經是頂層。
而看電梯的狀態,很難不讓周一懷疑這是有人特意把電梯操縱著停在這裏給他。
或許,此時那雙漆黑的眼睛,正一直注視著他嗎……
周一壓下忽然亂起來的心緒,攏了攏身上略顯空蕩的襯衫。
過於瘦削的身軀顯得越加的單薄脆弱,惹得注視著他的那雙眼睛的主人,心頭一陣發澀尖銳,恨不能立馬衝過去,把他抓迴來,死死嵌進懷裏,用血肉包裹,就此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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