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那些護衛們都倒吸了口氣,個個一副今日出門,一點不虧的樣子!
柔兒癟癟嘴,摟著謝柏安的脖子,“哇”地一下就哭了出來。
然後她就不撒手了。
“謝柏安,你別誤會!這孩子一向戲癮大,她是跟你演呢!”
謝柏安充耳不聞似的,竟然“撲通”一聲曲膝跪下了。
不知是不是情緒太激動了,他竟止不住咳嗽起來。
他一手抓住我,邊咳嗽邊說:“別走……我再也不會……放開你……咳咳……”
說得斷斷續續,聽得我膽戰心驚。
這時候,又有人衝了過來,我一瞧,也是熟人。
刀疤臉和胡子哥。
“王爺,您怎麼跑出來了!郎中叫您臥床靜養!您身上的傷……”
“噗!”
話還沒說完,謝柏安就吐出一口血,柔兒捂住了他的嘴,才沒叫血噴出來。
謝柏安臉色確實差,我真沒想到他是受了重傷。
我扶著額,無奈地任他扯著。
“你想讓全城百姓都知道守將重傷了嗎!迴府!”
我攙起謝柏安上馬車,時間好像倒迴到了七年前。
那時候是初冬,謝柏安知道我怕冷,總是將我裹進他的大氅裏。
可惜,他給的這麼一點點溫暖,不是我想要的。
謝柏安傷口裂開,現在隻能靜養。
我坐在床頭,待醫師為他包紮好,又盯著他把藥喝完,這才怒氣衝衝地質問他:“拿捏我!苦肉計!是吧!”
謝柏安捂著腹部的傷口處,不吱聲。
“阿娘!阿爹真的受傷了!不騙人!”
柔兒插嘴道。
謝柏安連忙搭上話茬兒,目光灼灼地盯著我:“對!阿爹從來不騙你阿娘!”
我轉頭看向柔兒,指著她:“還有你!胳膊肘往外拐是吧!見人就叫爹啊!我當初我要知道你這麼能演!我才不撿你迴來!”
“略略略!”
柔兒衝我做鬼臉,跑了出去。
“你傷得重,醫師說不宜移動,這屋子是我的,你願意住便住下,府裏人你隨便差使。”
謝柏安大概以為我會攆他走,聽我這麼一說,算是鬆弛下來了。
我又接著說:“但是不包括我,我忙。”
“七年不見,你看看我,可好?”
謝柏安說話時,明顯是疲累的,可他非要撐著。
“我方才一直看著呢!沒閑著。”
不然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
謝柏安不依不饒:“你我好好聊聊,就現在,可好?”
我起身將床幔拉下。
“不行,你現在需要休息!”
謝柏安扯住我衣袖:“你要不要聽,我的迴答?”
我不解,皺起眉頭。
謝柏安硬是要撐起身子,他兩隻手將我的手拉過來,用他的大手包住我的。
“萬裏江山,我與你比肩共賞。”
這人,記性倒不差。
可謝柏安的目光裏,太複雜了,情緒太多太多,我分辨不出,他這話是真是假。
我歎了口氣:“王爺,你真的需要休息,你身上責任重大,現在談兒女情長,不合適!而且,我今日遇見你,耽誤了鋪子裏的事,此刻得出去一趟。”
“你若是不睡,我可以派人給你打暈。”
謝柏安悻悻地收迴了手。
唿!終於消停了!
真是荒唐的一天!
謝柏安變了,我不信他連本性都變了,他隻是轉變了態度和策略罷了。
比如說,一向不說話的刀疤臉都可以做他的說客。
“十日破六城,王爺隻為早點見到姑娘。”
“哦,是嗎?那全城百姓,是不是都應該對我感恩戴德?”
我撥弄算盤的手沒停,懟人的嘴也不停。
“這些年,王爺一直苦著自己……”
“皇親貴胄,天之驕子,能苦哪裏去?”
刀疤臉說不下去了。
胡子哥捧著張笑臉才要說話,就被進門的護衛打斷了。
“主子,抓到幾名刺客。”
我抬頭看看毒辣的日頭。
“掛城樓上去。”
護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刀疤臉,刀疤臉跟著一同去辦了。
胡子哥對我的果決驚訝道:“你不審嗎?”
我擺擺手:“告訴謝柏安,他在這兒,我不安全。”
謝柏安果然走了,不過還多留了一隊人保護我。
他被人抬上馬車,他的手抓著車簾,他抬頭看我,似還有許多話要說。
“缺銀子差人來就是,”見他還不鬆手,我隻好又加了句,“你自己來也行。”
馬車走遠,柔兒眼淚掛在眼角。
“阿娘為何不喜阿爹?”
我捏住她臉蛋兒:“小屁孩,旁人給你三瓜倆棗,你就說他是好人了?”
雖然我也不是什麼好人。
夜裏果然又來刺客,身子不好真的容易被嚇出病來。
我揉了揉眉心,迴想起謝柏安說的話。
比肩共賞……
他七年前怎麼不說?
不過七年前說了,我也還是會走的。
畢竟,我當時也沒有與他比肩的實力。
如今,我就算能與他比肩,我還真沒有與他共賞的心情了。
不過謝柏安那張臉,確實駐顏有術,我覺得,他的養顏秘方,應該可以幫我賺不少錢。
但我不能主動去找他,得等他對我有事相求的時候再提。
有了這個打算,我便刻意留意謝柏安那邊的動靜。
果然,傳來了消息。
謝柏安傷情惡化了!
“又是苦肉計!”
我沒當真。
直到城裏都在傳,謝柏安恐怕藥石無醫了!
重傷加上天氣炎熱,再加上水土不服,可謝柏安畢竟是皇子,從小山珍海味吃了那麼多,身子不會虧損到連這點傷都挺不過去的地步。
就在這日夜裏,城外刀兵聲再起,有敵軍偷襲。
我在院中瞧著被戰火照亮的半邊天,徹夜不敢合眼。
管家提醒我:
“若是守不住,家主和小姐該早些出城避難。”
“不會,謝柏安,他能贏。”
我搓了搓手心裏的細汗。
終於,到了翌日晌午,刀疤臉來了。
他跪到我身邊,眼裏帶著點淚花。
“求姑娘,為王爺……”
他哽了喉,過了會兒,才喊出來。
“為王爺,上妝!”
“啪!”
庭院裏的柏樹,折斷了一枝,連枝帶葉掉在地上。
謝柏安,他戰死了?!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謝柏安那麼高大強悍,怎麼可能,就這麼輕飄飄地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