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月揉了揉鼻子：“如果，我不是人呢？”


    涼月盯著白洞庭的臉，他的臉太黑了，也看不出是什麼臉色，涼月隻能從他並沒有下撇的嘴角推斷，白洞庭好像還挺平靜的。


    所以呢？他會說什麼呢？


    會不會直接把自己趕走？


    或者他會後悔吧？


    會害怕吧？


    但凡是個正常人，都會把她當(dāng)成另類吧？


    強(qiáng)大的靈力，可以自愈，還可以輕鬆排毒的能力，小小年紀(jì)卻可以如大人一般心智。


    無論是哪一條都足以叫人心存芥蒂、敬而遠(yuǎn)之。


    白洞庭自然也不會例外。


    更何況他還是白家軍未來的統(tǒng)帥，是白家的榮耀，他不會撇下白家不管的。


    所以想來想去，涼月覺得她和白洞庭之間，還是萬萬不可能的。


    白洞庭微微吐了口氣，把涼月的手挽住：“你就是妖，也得能把天作翻個兒了，才算能耐吧？以你現(xiàn)在這樣子，還不足以嚇到我。”


    “你可以把話說明白一點(diǎn)嗎？我聽不懂。”


    涼月想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她想知道白洞庭到底是怎麼樣的態(tài)度。


    雖然她也希望，他並不害怕自己。


    白洞庭卻隻說：“你是你就行了。”


    然後他就把涼月的藥匣收拾好。


    “你不需與我解釋，我會替你保密。”


    “沒了？”


    白洞庭點(diǎn)頭。


    就這麼輕易地，結(jié)束這個話題了？


    這和涼月設(shè)想的一點(diǎn)兒也不一樣，沒有震驚，沒有恐懼，沒有猜疑，平靜地就好像是陳述一句“今天天氣真好”一樣。


    “是因為我是瘋王的女兒，你是白家的人，你必須娶我，所以你放棄抵抗了，才不願去深究此事嗎？”


    “不是。”白洞庭毫不猶豫地迴答。


    涼月覺得腦子實在不夠用，白洞庭都不按她設(shè)想的劇本走，還越走越偏了。


    “騙你的，我是人。”


    涼月心裏特別的不舒服，她一直把白洞庭擺在了自己的對立麵，她一直隱瞞著，覺得他是絕對接受不了她的身份的。


    然而，身份泄露得太突然，接受得也太坦然了。


    “這個人，處事十分矛盾。”


    白洞庭扯開了話題。


    “得了恩惠，願幫除妖，可見其是有知恩圖報之心的，可他又暗裏下毒，前後行為判若兩人。”


    涼月心說你心思那麼複雜都想不明白，我能想明白都怪了？


    涼月現(xiàn)在還有一個大疑問：“我更加想不明白的，是他怎麼一夜之間就做到恢複靈力的？他在義莊裏，都做了什麼？他可是紫煙宮的宮主，為何要扮成一個普通的修士？莫不是……”


    涼月嘻嘻地笑了下。


    “他該不會是創(chuàng)傷後遺癥，失憶了吧？怎麼可能？蠱雕有這麼大的殺傷力？”


    “蠱雕？”


    涼月連連點(diǎn)頭：“這個說來話長，反正就是我召喚了一隻厲害的妖，把它嗖地吊著勾走了，他身上的傷，應(yīng)該是和蠱雕打鬥造成的，我隻是沒想到，他竟然落到了烏漠城。還真是冤家路窄，又碰到他了。”


    “既如此，那他在吃食裏下毒，倒是可以看做是他的報複。”


    涼月對白洞庭的分析表示讚同。


    “不過我還是覺得君遲不可能是那種知恩圖報之人，他肯幫你，說不定就是為了賣你個人情，借此機(jī)會結(jié)識你。”


    涼月可不是刻意醜化君遲，而是這個人至少在自己麵前，就沒幹過什麼好事兒。


    “可他最後還是不了了之了。”


    聽了白洞庭的話，涼月抿了下唇，白洞庭沒有見識過君遲的可怕，涼月總覺得不能踏實。


    城外，義莊。


    君遲落在義莊外的院子裏，他與身後的安雲(yún)軒冷聲道：“你如今身為紅袍護(hù)法，我交代你做的事，有幾件做成了？”


    安雲(yún)軒跪下來，雙手奉上隻短劍：“屬下無能，壞了主子的計劃，屬下願以死謝罪。”


    “你死了，你弟弟妹妹可就活不成了，你想好了。”


    君遲掏出麵具，戴在了臉上，遮住了他消瘦的麵龐。


    “屬下自知資曆尚淺，行事不夠縝密，求主子再給屬下一個機(jī)會。”


    安雲(yún)軒言罷，就手握短劍，割破了自己的手臂，血流把血紅的鬥篷染成棗紅色。


    “機(jī)會要留給有能力的人，你要快點(diǎn)兒趕上其他人，你才入我門，便坐上護(hù)法之位，就算我再如何器重你，其他護(hù)法對你有多大意見，你就應(yīng)該有多大的動力。你得向他們證明，我的眼光沒有錯。”


    君遲丟給安雲(yún)軒一方帕子，便進(jìn)了義莊內(nèi)。


    安雲(yún)軒拾起帕子，包紮住手臂上的傷。


    宮主說得不錯，他已經(jīng)給了自己最快的修煉方法，給了自己最多的曆練機(jī)會，是他沒用，辜負(fù)了宮主。


    “我一定會，成為紫煙宮最厲害的護(hù)法，成為宮主的左膀右臂。”


    安雲(yún)軒下決心，他不僅僅要為了家人而活，還要報宮主對他的知遇之恩、提拔之恩。


    這身衣裳，是宮主親自為他披上的。他擔(dān)得起，也做得好，紫煙宮的紅袍護(hù)法。


    君遲進(jìn)了屋內(nèi)，走到了其中一口黑漆油亮的棺材麵前，把棺材板緩緩?fù)崎_了。


    “天快黑了。”


    君遲現(xiàn)在棺材旁，朝著裏麵說話。


    一隻慘白的手從棺材裏伸出來，五根手指用力張開，最後扳住了棺木，青筋在過分白的皮膚上顯得格外明顯，五根手指，卻是黝黑黝黑的。


    隨著那隻手在使力，從棺材裏坐起來一個人，長長的頭發(fā)，微微打著卷，他身上穿著一件白勝雪的衣衫，臉色同樣慘白，嘴唇也是白的，若不是鼻子在寒冷的冬日裏喘出些微白氣，真的會以為是詐屍的屍首長了白毛。


    他緩緩睜眼，露出一雙湛藍(lán)湛藍(lán)的眼，眼底卻泛著微微的紅，就好像夕陽落在了海裏，被海奪走了自己本來的顏色，還盈著層層水光。


    “怎麼是你一個人迴來？”


    白色的嘴唇有些幹裂，話卻鏗鏘有力，並不像是個病人。


    “孤說了，孤要那個女孩兒。”


    這人抬起手，君遲把胳膊端起來，搭上男人的手，男人從棺材裏翻出來，身手靈巧利落，一襲白衣片塵不染，腳上的快靴，也是白得泛著光澤。


    “殿下莫急，還需要些時間。”


    “就是失敗了？”


    男人的臉比任何一隻鬼魅都要嚇人，就好像是擦了一層厚厚的石灰一般，白是白，卻處處透著淒厲。


    “砰砰砰砰……”


    義莊內(nèi)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