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齋看見她眸中的情緒。


    那是……絕望、受傷、痛苦、憤怒，無數讓他不解的感情。


    蕭嬈瞪著她，惡聲惡氣地道：“伏齋，你別這麼看著我，好像你對我多好似的，說什麼一見如故？你跟代王是親兄弟，你們流著一樣的血，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他跟蕭詩雲一樣，都不把我當人看，昨晚，他昨晚意欲輕薄於我，可我，我是來做客的，我是來侍疾的，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國公府給蕭詩雲養的，但也不能這樣啊！”


    “哪怕是丫鬟收房，主母也該問問人家願不願意？可我呢？我有什麼？不明不白被接進宮裏，他們像圈養豬狗似的，把我養在小黑屋裏，一天幾頓地喂我。”


    “那是幹什麼？把我喂肥，好方便去母留子嗎？”


    “哈哈，哈哈哈……”


    她惡狠狠說，放聲大笑。


    瀲灩眸兒裏卻盈滿淚，又倔強不肯讓其落下來。


    伏齋被她那表情弄得心都快碎了，腦子亂糟糟的，根本沒來得及消化她話裏的意思。


    “蕭姑娘，有話好好說，你先別哭了。”


    他本能伸手想要替她抹淚。


    然後，手都沒遞到蕭嬈臉頰呢，就被她抬手打掉，她用的力氣很大，伏齋的手背被打得一片紅，他卻連疼都顧不上。


    因為蕭嬈在連續地‘暴擊’他。


    “伏齋，代王是惡棍，你也一樣，我在景仁宮吃的那些補藥，全是你送進來的，昨天晚上，他們點的那些薰香，也是你進獻的吧？”


    “那種惡心東西，你不知道效果是什麼嗎？”


    “你還往宮裏送？


    她大聲質問。


    伏齋捂著通紅的手，昏頭漲腦，“什，什……”什麼薰香？他給代王送過上百種香，蕭姑娘問的是哪個啊？


    他連解釋都解釋不出來了。


    【哎喲，嬈姐，伏齋好可憐啊，他好像悠閑走在路上，卻莫名其妙被踢了一腳的小狗一樣。】


    【弱小可憐又無助。】


    【他還很無辜。】


    9527很同情他，【你看他多茫然，嬈姐，要不然，差不多算了吧，我看他已經很難受了。】


    【算了？你不想讓他幫你了？】


    蕭嬈聞言，淺淺挑起半邊眉毛，露出個‘冷酷、無情、無理取鬧’的笑。


    9527：【……】


    【我想，你狠狠罵他，玩命整他，讓他愧疚，讓他不安，讓他憤怒，讓他抓狂，讓他能玩命幫我！】


    她臉色一變，瞬間把同情收迴，大聲叫囂。


    蕭嬈無語地看她，片刻，【……行了，也差不多了，收個尾，就這樣吧。】


    她輕聲，心裏多少有點心疼，麵上卻半點沒顯，反而狠狠推了伏齋一把，口中厲聲道：“代王想羞辱我，你也沒好到哪去，上來就抓我的手，又想摸我的臉，你跟他一樣，都是個色鬼。”


    “嗬嗬，跟我一見如故？”


    “呸！”


    “誰跟你一見如故了，流氓，下賤！”


    “你們哥倆都不是好人。”


    她大聲，惡聲惡氣地罵完人後，轉身就跑。


    伏齋被她推了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也沒來得及攔她，隻是茫然地站在那邊。


    片刻，那幾個小宮女走進，一眼看見他，連忙跪地，“奴婢見過伏大人。”她們怯生生地行禮。


    伏齋被這一聲喚醒，麵色微整，抬手示意她們起身，隨後，目光瞧向蕭嬈跑遠的方向。


    空無一人。


    她應該已經走遠了。


    伏齋礙著宮女們，也不好去追，隻能擰著眉頭離開，完全沒有注意，蕭嬈根本沒有離開，隻是轉進了樹後，靜靜觀察著他。


    【行了，小9，你去吧。】


    她朝9527使了個眼色。


    【嗯。】9527點頭，直接飄到伏齋跟前，老老實實地跟著他走了。


    ——


    伏齋滿麵陰沉，擰著眉頭離開了皇宮。


    他迴到了自己位於宮中的七進大宅子裏，坐在書房，他腦海中不停地迴憶著蕭嬈對他說的每一句話。


    她的神情，她的羞憤，她的惱怒……


    伏齋是個精明的人，就算蕭嬈說得有些含糊，他也聽明白了。


    然後，就是完全不敢相信呢。


    蕭姑娘，那是國公府的千金啊，哪怕是代王，又怎敢如此輕賤她？


    伏齋冷著臉兒，喚來心腹，決定不計任何代價地去代王府探查，又調出了最近三個月內，往宮裏送過的薰香冊子。


    他伏案苦翻，足足查了兩個多時辰，外邊，心腹也迴來報告了。


    伏齋連查帶猜，大概弄懂了昨晚發生的事。


    然後。


    “伏惠，蕭詩雲，你們倆個，真是惡心到出乎我的意料，我，我居然成了你們的幫兇，差點害了蕭姑娘，她，她……”


    伏齋咬牙切齒的頓聲，眼前不受控製著浮現蕭嬈泛紅的眼眶，蒼白的臉頰，和一聲聲的控訴和指責，心裏百般不是滋味。


    他又氣又急。


    一宿都沒睡著覺，替蕭嬈想脫身之計，然而，徒勞無功。


    蕭嬈的困境的是多方麵的，由代王和承國公府組成，而伏齋本人，他的皇族身份太薄弱了，京中眾人雖稱他一聲‘財神爺’，但誰又不知，他的地位是由代王府撐出來的。


    他隻是半路認迴的庶脈而已，無權無勢，僅有浮錢，敵不過伏惠這個根深蒂固的繼承者。


    他也動搖不了承國公府，哪怕他付出所有的身家，承國公也不會把女兒投資給他，畢竟，他已經是伏惠這條船上的人了。


    女兒給他，等於浪費。


    除非……


    這兩座大山太重了，壓得伏齋根本無法可想，但他又是真的擔心蕭姑娘，因此，精致漂亮的眉眼布滿陰雲，他在書房裏來迴走動，急得臉色都是白的。


    9527飄在半空中，靜靜看著他，片刻，【怪不得我家嬈姐得知他的身份後，就果斷把希望投到了平津帝的身上，古代社會，當商人是真的痛苦，富可敵國又如何，沒兵沒權，也是浮雲啊！】


    【小伏，你就老老實實給我家嬈姐敲邊鼓吧！】


    【別急，我很快就來找你了。】


    她搖頭歎息，旋身離開。


    9527在伏齋門口蹲了整個晚上，次日清晨，搖身幻化成了一個衣著簡樸，相貌雍容的老婦人，她敲開了伏齋的門。


    “我是老代王妃，我是伏惠嫡母，我來找我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