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 七


    嶽朝剛升初中，沒有暑假作業(yè)的壓力。吳曉陽雖然有八本作業(yè)在屋子裏，可還是陪著嶽朝盡心地玩。倆人皮膚都是曬不黑的類型，大夏天成天在外麵跑，居然隻是胳膊有些脫皮，放心了迴去不會被李珍嘮叨之後更上肆無忌憚，上山下河野成了猴子。


    吳曉陽體質(zhì)沒有嶽朝好，這麼陪著玩了幾天之後有了些中暑的跡象，迴家之後便一直嚷著頭暈。嶽朝一看他樣子不對，終於消停了幾天，除了晚上一個人跑去河裏遊泳順便洗澡，一直沒離開家門半步。


    沒多久倆人開學(xué)，李珍實(shí)在心疼兒子，一早已經(jīng)提前申請內(nèi)退，在市裏租了間房子，一心一意當(dāng)起了陪讀。


    第一天升旗儀式的時候嶽朝就在人堆裏伸長腦袋找吳曉陽，結(jié)果自然是徒勞。於是趕在課餘的時候找到吳曉陽的教室，把他叫出來說中午去他家吃飯。


    吳曉陽知道李珍在這邊陪嶽朝，答應(yīng)的時候就顯得有些猶豫。嶽朝一直不知道這些年吳曉陽心裏的疙瘩，徑自說放學(xué)在大門口等他。


    吳曉陽說知道了，問清楚了嶽朝在哪個班之後就先進(jìn)了教室。嶽朝在門口張望了一下，裏麵絕大部分都是有高中生樣子的人，吳曉陽坐在第一排，顯得與眾人格格不入。但他剛坐下同桌便笑著和他說話，吳曉陽也迴著微笑，看上去並沒有任何不融洽，於是嶽朝自以為的吳曉陽太小融不進(jìn)集體這個念頭被打破，隱約覺得自己費(fèi)盡力氣考到了這裏似乎失去了一半作用，不可避免地覺得沮喪。


    好在嶽朝也不過一個剛?cè)雽W(xué)的初中生，學(xué)不來千迴百轉(zhuǎn)的心思，到了放學(xué)的時候，還是興衝衝地騎了車到大門口去和吳曉陽會合。


    吳曉陽比他先到，正站在門口朝著人流張望。嶽朝把車停在他麵前，看他一眼問書包沒帶啊。吳曉陽嗯了聲，說讓同學(xué)幫著拿迴宿舍了。


    嶽朝推著車和他並肩走了幾步，說呆會吃完就迴學(xué)校吧，我要去你宿舍看看什麼樣子。


    吳曉陽心不在焉地嗯了聲，等到了轉(zhuǎn)角人流沒那麼多的時候坐上了嶽朝自行車後座，騎了一會到了他家。


    雖說隻是暫時租住，李珍倒也布置的似模似樣，家裏的舊電視舊冰箱全部打包帶了過來，當(dāng)然最有家的氛圍的還是廚房裏飄著的香氣。


    嶽朝開了門喊了聲媽陽陽來了，李珍端著湯出來，招唿著說快洗手吃飯吧。


    吳曉陽盡力顯得平靜，洗了手自己盛了飯，然後聽嶽朝不停說著開學(xué)第一天見聞，間或迴答幾句李珍的問話。


    李珍對吳曉陽的表現(xiàn)頗為滿意。她知道這些年嶽朝與吳曉陽關(guān)係親近，而自己也矛盾了這麼多年。一方麵是因?yàn)槟掀酱鍖�於自己，是不可抹煞的過去，自己是從那裏出來的人，可是嶽朝的話，還是希望他離農(nóng)村越遠(yuǎn)越好，她想的久遠(yuǎn)，有時候會在想到將來嶽朝的媳婦兒會不會嫌棄他們家的窮親戚時自己都覺得好笑。但是另一方麵她又清楚吳曉陽對於嶽朝的影響力，倘若這些年不是因?yàn)楸锪斯蓜艃翰幌氡凰�甩下太多，嶽朝的成績不會像現(xiàn)在這麼優(yōu)秀，而且吳曉陽的xing格，怎麼看都是隻會把嶽朝往好裏帶那種。


    讓李珍忐忑了一年的事，最終沒有發(fā)生。


    那一次是吳曉陽剛考上高中。李珍送嶽朝去南平村，順便去幫李老師的忙。村子裏第一個重點(diǎn)高中的學(xué)生，大家都拱李老師說一定要辦桌酒讓大家慶祝一下，李老師拗不過隻好答應(yīng)，結(jié)果居然比他婚禮的時候還要隆重。


    李珍早上一去便在廚房裏忙來忙去。到了吃飯的時候，李老師被灌酒也一直沒有反對，笑嗬嗬地來者不拒，而且臉上一直掛著笑。


    李珍看著自己哥哥的臉，突然覺得悲哀。從民辦教師熬了十幾年才轉(zhuǎn)了正，和張?jiān)陆Y(jié)婚之後也是他帶吳曉陽居多，張?jiān)麓蟛糠值臅r候要麼在娘家要麼在外麵打工，迴來幾次都隻是吳曉陽放寒假，吳曉陽考高中之類。


    最重要的是，張?jiān)略贈]生小孩。李珍知道對於大部分的農(nóng)村家庭而言，生兒育女是逃不掉的話題。因著私心她不願意去想是否是李老師的問題，一廂情願地將原因歸結(jié)在她隻看重吳曉陽一個人，而且長年不在家之上。


    那天酒足飯飽之後，李老師已經(jīng)醉的胡言亂語，癱在桌上起不來。李珍拿了濕毛巾幫他擦臉，擦著擦著又覺得眼前這人有些可憐，忍不住嘟噥著說給別人養(yǎng)兒子還養(yǎng)得這麼高興，轉(zhuǎn)過頭就看到吳曉陽冷著一張臉，端了一盆涼水站在她身後。


    那之後本來就對李珍不太親近的吳曉陽更是顯得對她能避則避。之前也想過要不要連坐了嶽朝，可終究還是舍不得，隻好盡量不與李珍見麵。這一次也是發(fā)現(xiàn)躲不了了才被硬拉著過來，想表現(xiàn)的不在意，但心裏還是對李珍有著本能的排斥。


    嶽朝對這一段陳年舊事自然是毫不知情。吳曉陽不說，李珍自然更不會說。飯桌上嶽朝顯得格外殷勤，不停夾著菜說這個我媽燒的最好了嚐嚐我媽燒的這個，吳曉陽越聽越覺得刺耳，強(qiáng)忍著吃完一碗飯之後便說自己飽了。


    嶽朝還準(zhǔn)備勸他再吃，看他的臉色似乎不太好，便匆匆扒完飯說那你等我一起去學(xué)校。


    吳曉陽點(diǎn)點(diǎn)頭，等了他吃完然後一道原路迴了學(xué)校。


    嶽朝把自行車停在吳曉陽宿舍樓下，跟著他就要上樓。吳曉陽攔住他說自己覺得有些不舒服，不能陪他玩，被嶽朝硬推著一起上去，說我又不是要拉你陪我玩的。


    吳曉陽宿舍的同學(xué)都很用功，中午大部分都不呆在宿舍而是選擇去教室自習(xí)。嶽朝看吳曉陽開門之後裏麵空無一人，問了吳曉陽睡哪個床之後便把他推上去說你睡一覺吧看你臉色很不好。


    吳曉陽自然清楚自己哪裏不好，但還是點(diǎn)點(diǎn)頭，脫了鞋和衣躺下。沒過一會感覺自己身子被往裏擠了擠，嶽朝腳還擱在地上，把上半身湊到他身邊，閉著眼輕輕唿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