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已經不在殿內了。
海忠則守在龍床一側,朝赫連欽行禮之後,奇異地沒再出聲,就那麼站在那裏,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殿內燭火齊燃,一片明亮,楚楊帝卻臉色慘白,細汗不斷流出。
楚楊帝眼中泛著疲色,朝赫連欽伸出了手,喚道,“阿欽,過來。”
“父皇!焙者B欽似失了理智,上前握住楚楊帝的手。
“朕無事。”楚楊帝道。
下一瞬,楚楊帝眼中釋放出厲色,聲音沉沉,“阿欽,你要知道,身為太子,該做的是什麼!
除海忠外,殿內太監們皆被屏退,變得異常的安靜。
海忠將頭埋下,恭敬立著,不敢發出丁點兒聲響。
赫連欽冠玉臉龐上流淌出訝色,複恢複以往淡定,“還請父皇明示!
楚楊帝已然顯出幾分混濁的眼睛盯著赫連欽,裏頭含著十足晦澀與強硬,手緊緊抓著赫連欽,“不安逆賊,何以治天下?”
赫連欽渾身一震,思及元若寺近來的動靜,垂下頭,“兒臣明白。”
“好!”楚楊帝滿意的收迴目光,放開赫連欽的手,眼中深意褪去,望著向上方明黃一角,道,“退下吧!
“是,父皇。”赫連欽再次看了看龍床上沒了適才病態的皇帝,緩緩退了出去。
看樣子,父皇並沒有方清明應表現出來的那麼危急,他們臉上的急色該是做給外麵那些人看的。
“吱呀”殿門被太監帶上,殿內重新安靜下來。
海忠“撲通”跪了下去,雙腿癱軟無力,若非強行撐著,就要癱倒於地麵了。
楚楊帝閉上眼,掩住裏麵的情緒。
倘若仔細瞧去,便能發現帝王發間有了幾根銀發,隻不過平日裏都被他貫來的威嚴所阻擋,沒有發覺罷了。
許久之後,傳來楚楊帝平穩緩慢的唿吸聲,海忠才悄悄唿出一口氣。
翌日一早,太子赫連欽奉楚楊帝之命,離京去往元若寺參加觀禮。
元若寺位於昔日東盟、北英、西林三國的交界處,即毗鄰泠熙關。
赫連欽快馬加鞭,於半個月後抵達泠熙關。
同行的,有莊和王世子許以晉,以及杜知一。
赫連欽等人順利入關,並見到了莊和王。
莊和王小楚楊帝幾歲,看起來精神矍鑠,舉止豪邁利落,頗有武將之範,鎮守泠熙關多年,為一方主將。
“臣恭迎太子殿下!鼻f和王率一眾泠熙關將領迎接赫連欽,見到赫連欽,當即抱拳行禮。
赫連欽下馬,親自扶起莊和王,“表舅!
溫老夫人為莊和王的嫡親姑母,赫連欽便喚莊和王一聲表舅,亦可表露親近。
旁邊的杜知一跟著拱了拱手。
許以晉下了馬,看著許久未見的莊和王,眼眶一陣發熱,“父王。”
“好!鼻f和王重重拍了拍許以晉的肩,迴應他這個兒子。
幾人入了關,就此留下。
赫連欽來泠熙關的目的,莊和王自然知道,為赫連欽接風洗塵後,沒有再打擾赫連欽。
當然,若赫連欽有需要,莊和王及一眾泠熙關將領俱會響應。
畢竟,當初楚楊帝派莊和王鎮守泠熙關,為的就是提防關外的元若寺。
赫連欽一路趕來泠熙關,碰到不少元若寺信徒,他們或衣著華貴,或徒步艱行,行旅不一,但都有著同一個目的地——元若寺。
元若寺有近千年的悠久曆史,深深紮根於這片大地,除了未養兵劃地外,其影響力不輸於任何一國,甚至滲透著每個角落,到處可見信佛之人。
信佛,念善,本沒有錯。
但威脅到皇室,便大錯特錯了。
昔日西林、東盟、北英三國鼎立,豪門世族佇立,與元若寺形成一個三角穩定局勢。
可現在東盟、北英俱滅,豪門世族或瓦解或歸屬西林,局勢被改變,再不能穩固皇室與元若寺的關係。
再者,赫連欽一人殺過東盟、北英,名號響徹雲霄,使元若寺不得不警惕起來。
才有了這影響極大的觀禮吧。
赫連欽思及此,明白楚楊帝同他說的話,元若寺必須連根拔起,否則他絕對坐不穩西林的江山!
元若寺,一直都是楚楊帝的心腹大患。
現在,也成了赫連欽的。
泠熙關外,有一座山,名為“童聲山”,大樹參天,常年茂密綠蔽,生生不息,而山頂正落座著元若寺。
赫連欽來到童聲山附近時,山腳下已經人滿為患,匯聚了數萬名元若寺信徒。
他們手中、脖子處俱帶著佛珠,嘴巴不住動著,似乎在念著佛經,跟著前麵之人,排起長長的隊伍。
“公子!比葜翉娜巳褐谐鰜,把他剛剛打聽到的消息道出,“元若寺的禪房都住滿了,就隻能在山腳下的客棧歇息了!
說完,容至看了眼四周幾條排得極長的隊伍。
這些人都是等著入住客棧的。
赫連欽環顧一周,道,“可還住的下?”
許以晉和杜知一跟著望去,為麵前水泄不通的人群,而暗自咋舌。
“有,空著呢。”容至又是一拱手,擺出請的姿勢,“三位公子請隨奴才來!
容至與其餘喬裝的侍衛為赫連欽三人開路,四周百姓見赫連欽氣質出眾攝人,猜想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公子,亦是來元若寺觀禮的,紛紛移開腳,讓出一條小道來。
走出人群,來到另一邊,麵前果然出現了數間客棧,一排排一間間客棧建於山腳處,以招待來往的元若寺信徒。
隻是客棧雖多,也不足以容納這麼多信徒。
容至領著赫連欽三人走入其中一間客棧,立馬有人迎了過來,臉上堆滿了笑,那笑容有些牽強,戴佛珠的掌櫃臉色也極差,卻不敢怠慢了赫連欽等人。
很顯然,這空著的廂房是容至特意向掌櫃“求”來的。
“三位裏麵請!闭茩櫩戳搜圩咴谧钋包I的冠玉男子,觸及那雙沁著無盡涼意的瑞鳳眼,登時一個激靈,咽了咽口水,牙齒咯咯打顫。
赫連欽淡淡掃過掌櫃,由容至開口,“廂房可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