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已經(jīng)消失不見。但依舊時不時，心中無端一陣悚然。


    “掌握山海層麵的大道，跟實際戰(zhàn)力其實並沒有多大的關(guān)係。就比如我，縱然手握至寶【還真】，在沒有徹底領(lǐng)悟真假之變前、實力還不如超脫真仙。”


    “守丘公雖掌長生，卻也沒有達到能與山海比肩的地步。從紫衣先前話裏話外所流露的態(tài)度來看，二者實力應(yīng)大致相當(dāng)……”


    李凡沉吟，看著已經(jīng)跟百年前迥然不同的朔星海-高牆星空，最終還是沒有選擇冒險。


    “將長生大道再參悟試驗些，就可以還真了。”


    “此世斬獲太多，並且已經(jīng)隱隱觸及了瓶頸。接下來具體要如何走，還需好好規(guī)劃一番。”


    靠著還真之利，李凡已經(jīng)站在了長生大道的終點。


    不過下一世，李凡卻並不打算繼承這一世的修為。錨定1年，不知守丘公究竟身處何方，是否在山海塵世之內(nèi)。若是被他察覺出，李凡這位長生大道上的突兀客，驟然降臨的話。


    還真發(fā)動尚在冷卻中的李凡，跟甕中之鱉無異。


    “還真憑空生造的修為聯(lián)係，無麵仙、大法師他們自然沒有資格察覺。但守丘公同掌山海大道，就不好說了。”


    “不必冒這個險。”


    “反正這一世實力提升的根本，大多體現(xiàn)在對大道的感悟上。就算迴到半仙起點，我也能很快恢複戰(zhàn)力。”


    即便打定了不繼承修為的注意，李凡在僅剩的時間裏，卻依舊要參悟長生大道。迴到了領(lǐng)悟【長生】的起點，重走、細細品味一番。


    這是因為李凡在為下一世鋪路。


    發(fā)動還真、迴到錨定1年後，如果選擇不繼承修為的話，那麼就相當(dāng)於斬斷了李凡跟長生大道的聯(lián)係。


    但李凡或可憑借這一世所留印記，走出屬於自己的長生路來。


    並非是守丘公山海之道，李凡也無意奢求一步登天。隻要能沾染了些許長生的性質(zhì)，便已經(jīng)足夠。


    “守丘公的長生路，足以無視道湮之劫。而我的長生之路，隻求能夠橫渡山海。”


    “當(dāng)然，這也隻是我踏出的第一步罷了。日後，或可融入真假之變。”


    在得知了山、海、星，山海、長生、還真等之間存在的莫名關(guān)聯(lián)後，李凡曾經(jīng)遐想過，若是能夠這些神通皆備，又究竟會發(fā)生些什麼。


    “登臨真仙之境，山海之力加身。領(lǐng)悟真假之變，執(zhí)掌還真無上威能。若是同時，再踏長生之路……”


    現(xiàn)在的李凡，其實在某種程度上，已經(jīng)是三者合一了。


    隻不過每一個，都有很大的水分。


    實際依舊是半仙之境，聯(lián)通山海全靠的分身。真假之變隻是領(lǐng)悟了皮毛。長生大道也僅僅是走馬觀花，不明所以。


    但即便如此，李凡也依舊能十分清晰的察覺到，自己身上所發(fā)生的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


    最具體的，就是那道紀(jì)投影珠。在沒有領(lǐng)悟長生大道之前，縱使借助蕓蕓星海眾生的參悟，解析起來不說多麼困難，最起碼的確是要費些心思的。


    但現(xiàn)在……


    望之懂之，明之會知。


    仿佛這可能性中的無數(shù)神通，他早就看了不知道多少遍、施展了不知多少次。如今不過是舊時重來罷了。根本無需再去迴去，而隻需迴憶起來。


    並且，這種身體主動契合諸天大道的進程，還愈發(fā)迅速起來。


    以致於到了後來，都無需再去借助星海生靈幫忙參悟。那宛若無數(shù)細線糾纏一起的道紀(jì)投影珠，李凡輕輕一眼，就能夠看清其中每一根線條的走向、具體情形。


    乃至抽絲剝繭，如明鏡般映照，都是尋常之事。


    什麼叫天賦？


    這便是了。


    甚至讓李凡自己都感到有些害怕了。


    他並沒有因為身體這般變化而感到欣喜，隻覺得，自己好似正逐漸被山海吞噬一般。


    趁著承道不注意，李凡還在星海邊陲，接引了些許道湮之力、用來試探。


    盡管沒有真正涉足，但站在道湮浪潮的附近，李凡心中過去的那種致命危機感，卻已經(jīng)不複存在。


    如果說，過去的感覺是站在萬丈深淵之邊，稍微不甚就會摔的粉身碎骨的話。那麼現(xiàn)在，就好似立於無盡大湖之邊。


    就算意外墜湖，也能勉強撲騰著，勉強重迴岸上。隻要不自己作死，深入湖中央，就沒有性命之憂。


    “甚至，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的水性、還在變得越來越好。”


    “我哪怕什麼都不做，隻要就這麼活下去。終有一日，我都能以自身為舟，橫渡山海。”


    若是尋常人得到如此大造化，早就欣喜若狂了。但李凡心中，卻隻有無盡的不安。


    最為詭異的是，對於李凡身體發(fā)生中發(fā)生的變化，還真也是毫無察覺一般。甚至似乎還樂見這種變化的發(fā)生。所以一直保持了沉默。隻是曾經(jīng)，稍微流露出些許不同。


    仿佛欲言又止。


    這更讓李凡感到不妙。


    仔細揣摩了一番還真的意圖，李凡發(fā)現(xiàn)，應(yīng)當(dāng)是就連還真都沒有見到這三者相融之後所產(chǎn)生的諸多變化。


    故而好奇觀察。


    隨著時間的流逝，李凡那種被吞噬感，也愈發(fā)濃厚。


    腦海中，開始無端浮現(xiàn)出種種幻影。


    李凡確定，這些絕對都不是來自自己的記憶中。


    而像是，曾經(jīng)在山海塵世中，發(fā)生的種種事情。


    流露在外的體現(xiàn)，則是李凡之身軀，開始跟周圍的世界同化。


    最明顯的就是，承道有意無意的，將李凡遺忘。


    前不久，還時常來找李凡討論對長生大道的感悟。


    但慢慢的，他似乎忘記了自己還有這麼一位師弟的存在。


    每每本能想要行動之時，隻是一陣迷茫，一時間竟想不起自己接下來打算做什麼。直到李凡出現(xiàn)在他麵前，勉強辨認之後，方才迴憶起來。


    偏偏承道本人，還不覺其異。


    承道如此，其餘生靈，更是不堪。


    作為洪荒仙界的造物主，如今這個世界中的天帝、以及天痕們，已經(jīng)全都將李凡所淡忘。甚至洪荒仙界這方天地，跟李凡之前的聯(lián)係，都已經(jīng)被斬斷。


    仿佛洪荒仙界，是先天孕育而生。根本不關(guān)李凡什麼事。


    作為“李凡”在塵世所留下的種種印記慢慢消失的同時，愈發(fā)融入進山海塵世之中。


    不僅僅局限於原初可能性。


    李凡抬頭看著天幕，原本實密的天空，不知何時，好似被人劈開了無數(shù)細小的裂口。從這些裂隙之中，似乎能看到無垠連綿山海的景象。


    而李凡他隻要願意，隨時都能一步踏出山海！


    超脫的機會，就在眼前。


    李凡心中本能的湧起渴望的悸動。


    但心中靈覺的陣陣示警，卻使得他遲遲沒有邁出這最後一步。


    “不能再待下去了。”


    在某個清醒的瞬間，李凡心中如此想道。


    被山海吞噬所帶來的虛幻感，讓李凡幾乎對時間的流逝產(chǎn)生了誤判。


    明明印象中，從自己接受承道指點、領(lǐng)悟長生大道，也隻不過過去了幾天的時間。


    但李凡最終決議還真前，查看了些朔星海中情形。卻駭然的發(fā)現(xiàn)，世上已經(jīng)過去了十年！


    李凡晃了晃腦袋，試圖將山海吞噬所帶來的錯位感祛除。


    冷靜下來後，李凡心中默念：“還真！”


    塵世間，似乎陷入了靜止之中。


    李凡等待著黑暗將自己吞噬。


    一息、兩息、三息……


    然而那熟悉的黑暗，卻並沒有降臨。


    宛若冬天被人澆了一盆刺骨的冷水，李凡再度默念：“還真！”


    “還真！”


    “還真！”


    ……


    但是，還真就像是失效了一樣。


    亦或者是從他的身上離去了。


    一丁點的反應(yīng)都沒有。


    莫大的恐懼，自李凡心中生起。甚至千百倍的勝過被山海吞噬。


    麵容逐漸變得扭曲起來，李凡一遍遍的怒吼。


    甚至並不隻是在心中，而是在現(xiàn)實中憤怒的咆哮起來。


    但他就好似被塵世間所遺忘，沒有任何事、任何物，對他做出任何的迴應(yīng)。


    絕望之中，心中一股戾氣陡生。


    李凡動用神通，試圖將星海摧毀發(fā)泄。但不僅僅是他施展的術(shù)法，就連他的神念、肉身。都無法再跟現(xiàn)實有任何的接觸。


    消失於塵世，相融於山海。


    李凡並沒有覺得，自己的身軀變得透明亦或者淡化。


    卻慢慢的不再世間。


    天空中的裂隙，越來越多。


    下一步，似乎就要身不由己的被吸進去，去往山海之中。


    “難道，這就是我最後的結(jié)局了嗎？”


    當(dāng)無論做什麼，都無法扭轉(zhuǎn)最終的命運之後，李凡卻反而變得冷靜下來。


    他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太對。


    但又說不清，詭異在何處。


    直到半個身子，已經(jīng)進入裂隙之中。


    李凡真正目睹了塵世之外的恢弘山海，他才猛地驚醒。


    還真，真的從自己身上離去了麼？


    如果失去了還真，僅僅是長生大道與山海大道。又怎麼能維持這樣，被山海吞噬的狀態(tài)呢？


    怕不是早就脫離出來了。


    三道合一之下，才能如此自然的融入山海。其他，就算超脫，乃至三聖的境界，也無法做到這點。


    簡單的邏輯推理，使得李凡猛地醒悟過來。


    “並沒有失去還真。”


    宛若找到了最後的救命稻草，李凡原本平靜、冷漠，沒有了任何波動的眼神，忽的爆發(fā)出一陣希望的光芒。


    “從之前還真在無限海底的表現(xiàn)，以及祂主動傳授幻亦真法門來看。祂是絕對不希望，我現(xiàn)在就被山海發(fā)現(xiàn)的。”


    “如果說，之前的三道合一、融合狀態(tài)，還隻是因為還真感到好奇的話。那麼沒道理現(xiàn)在我即將徹底被山海所吞噬，祂都無動於衷。”


    李凡的思緒，轉(zhuǎn)的越來越快。


    那被模糊的時光流逝感，也在思索中恢複了正常。


    “所以，並不是還真不迴應(yīng)我。”


    “而是……”


    “我跟祂之間的聯(lián)係，被切斷了。”


    “亦或者，祂沒有聽到，我的還真指令。”


    明悟湧上李凡心頭。


    “隻要還真還在，那就一切有救。”


    “唿喊不應(yīng)，那就踹門！”


    李凡已經(jīng)徹底進入了山海裂隙之內(nèi)。


    來自原初可能性的光線，隨著裂隙的關(guān)閉，正在消失。


    進入山海後，李凡反而感覺自己被吞噬的進程，變得緩慢了下來。


    但同時，腦海中無數(shù)畫麵、光影，如同漸起的風(fēng)暴，愈演愈烈。


    似乎下一刻，這些虛幻的光影，就會由虛化實。


    自山海中真的演變。


    無限海底，上方山巔。


    乃至山海彼岸。


    以及山海塵世之外。


    似乎紛紛都察覺到了，李凡所在之處的異動。


    山海轟鳴咆哮。


    或許下一刻，李凡就要暴露在山海眾生麵前。


    但越是絕境，李凡心中就越是沉穩(wěn)。


    也很快找到了唯一的自救辦法。


    自爆。


    體內(nèi)修行積攢的能量，乃至李凡的神魂意誌，都在剎那之間被點燃。


    而後毫無保留的，轟然炸開。


    仙之根基，長生大道。


    此刻全都化作無盡光明的燃料。


    李凡之前從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體內(nèi)竟蘊含著如此龐大的能量。


    被剎那點燃之後，甚至可以隔絕道湮、焚山填海！


    最先受到波及的，便是裂隙尚未來得及完全閉合的原初可能性。


    如大日一般的無窮光明，照亮了原本昏暗的星空。


    朔星海，洪荒仙界。


    乃至高牆，道網(wǎng)。


    所有的這一切，都在烈焰般的光明中，冰消雪融。


    整個原初可能性，也隻有寥寥數(shù)人，在苦苦支撐。


    而從原初可能性開始，仿佛燃起了熊熊山火。


    並以視線轉(zhuǎn)移的速度，開始快速蔓延。


    李凡看到哪裏，哪裏就已經(jīng)被光明吞沒。


    滔天的焚火，熾烈的光焰。


    遮蔽了外來的視線。


    身處無盡光明之中，李凡得以有了片刻的喘息機會。


    迴光返照，迎來了最後的強盛時刻。


    根據(jù)李凡的觀察，周圍被焚燒的可能性，並沒有真正的消失。


    而是化作幻影，迴到了山海之中。


    李凡甚至可以同步感應(yīng)到，在腦海中迴蕩的那些影像。


    “山海，塵世。究竟何關(guān)係呢？”


    “而山海之外……”


    強大到極點後，猝然崩落。


    李凡的思緒為之一斷，再無法思索分毫。


    “終究是，沒能喚醒還真麼。”


    這是李凡在失去意識前，最後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