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鍾聲在李凡耳畔響起，如餘音繞梁、久久不絕。
自進入彼岸後接連發生種種異變，包括無限靈性的秘密被察覺、還真被剝奪、絕望渾噩中發現是一場模擬……
等等所帶來的種種劇烈情緒，皆在這一陣陣鍾鳴聲中，悄然淡去。
李凡的內心，陷入了許久沒有的平靜之中。
甚至因為尋獲此超脫真意、終於有望從模擬中脫身而出的淡淡喜悅，都隨之消失不見。
絕對的平靜，不摻雜任何的個人情緒。因而能夠更加全麵理智的分析。
“劫波定念……”
鍾聲迴蕩，這古老銅鍾的名字也隨之浮現在李凡的腦海裏。
與之一起的，還有無盡的光影。那是這位超脫強者的生平事跡。
李凡縱覽後，不由驚歎：“如一馬平川，沒有任何波折。從築基至合道，從真仙到無名。所有挫折，劫難，此人都能從容不迫、緩步渡之。”
“甚至離開了原本可能性後，麵對無限山海中的連綿道湮浪潮，他也是始終古井無波。哪怕最危急的時候，道湮甚至已經吞沒了他的大半身軀，也依舊如此。”
“其實此人也有七情六欲、種種欲念，但卻以絕強的定力，將一切雜念化解。諸多劫難，盡是定念助力……”
緩緩睜開眼，從沉浸的光影中脫離出來，李凡神情肅然道：“超然物外、無性無我。此人，我不如也！”
“樊無念……”將這位隕落超脫強者的姓名記在腦海，李凡鄭重將【劫波定念】古鍾收起，準備返迴彼岸之中。
這一次前往彼岸，就無需似先前那般、在山海中如無頭蒼蠅一樣到處搜索了。
因為已經去過彼岸，通過了九聖的認可。在山海任意角落，朝著天外遠眺。都能隱隱窺見彼岸的影子。仿佛天上大日，輻射出無盡溫暖的光華。李凡隻需向著光的方向前行，很快就能重返彼岸。
李凡縱身一躍，迴歸山海之中。迴首再看時，原本的可能性因為諸多真仙的隕落，已經變得岌岌可危。隨時都有可能葬身於道湮之中。
“無關終局。”
李凡內心沒有絲毫波動，頭也不迴的朝著彼岸飛渡而去。
在他橫渡道湮所激起的巨大浪潮影響下，原本就有些難以支撐的可能性，徹底崩塌。無盡生靈，無數真仙，在這頃刻間破滅。
但這不過是山海中所濺起的微不足道的一卷浪花罷了。
【劫波定念】傳來聲聲鍾鳴，跟道湮浪潮針鋒而對。道湮好似撞上了無形壁障，盡數被彈開。
李凡踏浪而行，瀟灑肆意。
哪怕此次橫渡沒有玄黃仙舟相助，也比李凡第一次遊曆山海的時候順暢太多。
再沒有了遠離塵世的孤寂冰冷之感，甚至即便麵對道湮的威脅，李凡也能從容以對。似乎道湮對他而言，不再是什麼致命危機。反而像是一個個莫大的機緣！
“等脫離模擬、迴歸現實之後，我要第一時間將這【劫波定念】古鍾拿到手。哪怕在山海無間林中的萬千石碑之中，此超脫真意也絕對屬於上品了。”
“就是不知道，樊無念當初究竟是如何隕落的。”
古鍾力量加持下，李凡返迴的速度比起預計還要快上許多。
當他在山海中急速穿梭之際，始終感覺到彼岸溫暖的光輝照射在自己身上。既可指明方向，也能提高橫渡道湮的速度。
“這應當就是那無量光鏈了。”
“自身穿梭的速度越快，光鏈的輔助效用也就越大。”
“當日我在光鏈中隱約所見那一卷山海圖，恐怕唯有聖者才能書就。威能遍布山海……”
此番山海再行，李凡愈發確信自己內心的判斷。九聖，以及九聖所鎮守的【彼岸】，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淩駕於山海之上。
“但隻是，現在我身處的這一段山海。”
“從彼岸中時光長河虛相所知，這一段山海，從初始到終末、最多也不會超過五十萬年。這相較於漫長的山海歲月而言，不過滄海一粟。”
“完整的山海，比起我們所棲息的這一段，力量更強上無數倍不止。而即便如此，也被道湮之劫，衝擊的破碎不堪。”
“想要徹底化解道湮之禍，縱使九聖也力不從心。”李凡心中明悟。
山海之中無歲月。
當李凡迴到彼岸之後，時光長河虛相之中、【劫波定念】古鍾所在可能性的崩塌才剛剛發生。
李凡清楚的看到，因為那一卷浪花的出現，崩騰長河的走向因之也發生了極其細微的變化。無數可能性受到波折。
但正應對了【無關終局】四字。
長河的初始與盡頭，兩座漆黑深淵，依舊靜靜矗立。
任由長河奔流不息，祂們而不改分毫。
深吸一口氣，李凡接著來到了山海無間林中。有些不舍的將【劫波定念】古鍾交了出去：“可惜，還真如今不在我身。否則借用【從心變】的能力，我可自行掌握其能力。”
古鍾離手，仿佛感受到了上方跟自己一樣的萬千超脫真意，頃刻間綻放出了幽幽青色光華。升騰而起。
一聲聲鍾鳴，響徹碑林。激起無數石碑，共同綻放光彩。
從天空之中，忽的落下了一根手指。
輕輕按在古鍾身上。
鍾鳴之聲霎時間被凝結，而後青色古鍾，化作石碑模樣。飛入萬千無間林中。
手指虛影消失不見，隻留餘音嫋嫋迴響。
李凡再次選擇將山海孤帆上交。
相較於【劫波定念】，這一葉孤帆所引起的動靜就小了許多。
隻是周圍小規模的超脫石碑相和，天上也沒有手指鎮壓。
孤帆飛入無間林中，自發化作石碑。
上交了兩種超脫真意，李凡的心中也隨之閃過一絲信息。
自己所積攢“功德”，足夠麵見諸聖一次了！
彼岸所謂功德，沒有具體量化的數據顯示。但用處卻著實不小。
除了能夠麵見諸聖之外，最主要的就是換取在彼岸中各個區域的“特權”一次。
比如於山海無間林中，經由諸聖意誌判定、找到最有可能再度悟道的超脫真意石碑。並且在一段時間內，獨享此石碑的感悟權限。
又比如，利用【生滅潮汐樞】的觀測能力，近距離接觸一次永寂虛界。畢竟若是真的身陷其中、而力不能及的話，恐怕就連後悔都來不及，就身死道消了。而通過生滅潮汐樞的觀測，便能在一定程度上，確定自己距離順利橫渡永寂虛界還差多少。
……
除了在彼岸中的諸多用途之外，功德還能用以交換其他勢力的奇物。比如太微聖帝所煉聖運大藥！
“所謂聖運大藥，實則跟我曾經所遇枇杷、白前，並無本質區別。隻是用來煉藥的材料，並非山海大道，而是聖朝氣運！聖朝綿亙，遍布山海，所凝聚龐大氣運據說甚至能助力成就聖位。”
“聖運大藥煉之不易，即便是太微聖帝，手頭存貨也不多。彼岸功德能兌換的，自然是諸聖用一定代價跟聖帝交換而來。而且，諸聖也曾明言，功德所換並非完整的一份聖運大藥，而是被他們一分為九的藥丸。即便如此，彼岸眾仙，對這聖藥也是趨之若鶩……”
“若不是當務之急是從這模擬中脫離，恐怕我也會選擇再積攢一些功德、兌一枚聖藥嚐嚐。”李凡將蠢蠢欲動的欲望壓下，神念接入無量光鏈之中。
或許是因為自身所持功德的加持，李凡這次所見那卷山海圖比起過往更加清晰了些。上麵描繪的，分明就是山海連綿的景象。
而那躍於山海上方的巨大光球，則是象征著彼岸！
李凡神念跟這光球所接觸，自身有關信息便隨之浮現。
過往經曆，乃至彼時的所思所想，事無巨細、全都陳列在冊。
此刻，李凡仿佛又迴到了被諸聖看個精光的那個瞬間。即便知道這是模擬，心中也不由再度升騰起一團無名火。
但顯然現在並不是發脾氣的時候，李凡強壓下心中怒氣，等到自身所有一切信息全都顯現完畢之後，這才看向功德數據所在。
一個白色的光圈，宛若九聖圓環。便是代表著一份功德。
李凡找迴兩道超脫真意加起來所獲取的功德，也隻是剛好一份出頭。
“兌換麵見諸聖的機會。”
確認之後，這白色光圈便驟然暗去。
而李凡同時也察覺到，自己隨時都可以再見諸聖了。
“還真說是模擬，但跟實際中山海所發生一切，幾乎並無區別。”
“唯有我之無限靈性，以及還真自己的加入，才會導致超出模擬承受範圍之外的事情發生。這便是我脫困的契機。”
“如今還真被九聖把持，其所帶來的影響被刻意模糊。想要打破這個缺口……”
李凡心中將早已經定好的計劃再度複盤了一遍。
即便有九成九的自信，此計定能成功。然而事到臨頭，他終究還是有些躊躇。
“倘若計劃失敗，怕不是又要被九聖羞辱一番。下次再想見到諸聖，又要難上許多。甚至都有可能被諸聖當場格殺……”
臉上陰晴不定，李凡在踏出這最後一步的關鍵時候，竟猶疑不前。
一是之前九聖給他帶來的心理陰影太大，直到現在還沒有平複。
二來，則是因為現在李凡徹底失去了還真的庇佑，如果在模擬中身隕、實際也會身死道消。跟尋常超脫修士，並無兩樣。麵對聖者威嚴，乃至會危及自身性命的行動，自然會有些舉棋不定。
但李凡並沒有猶豫太久。
耳邊仿佛再度傳來了【劫波定念】古鍾的輕吟之聲，李凡神情慢慢變得堅定起來。
“思量許久，這是唯一能夠從此番模擬中逃離的方法了。”
“況且還有這麼大的成功概率。居然會如此畏懼！”李凡輕笑著自嘲道。
“當初我初入大玄，身為凡人、沒有任何異寶加身的時候，可不像這般畏畏縮縮！”
“見諸聖！”李凡看向彼岸天空，堅定無比的說道。
仿佛高天之上的神明，投來目光。
李凡眼前光景，霎時為之一變。
下方是連綿山海，頭頂是高懸孤星。
麵前，則是光環九聖！
九道身影不語，隻是默默注視著李凡。
李凡深吸一口氣，平複了心情。而後沉聲問道：“敢問諸聖，當真願救山海乎”
“吾等舍生忘死、前赴後繼，前往永寂虛界，正是為了救山海於道湮之中。就連自身性命都可舍棄，何來不願之說”聖者聲音平靜迴應。
“敢再問諸聖，還真仍在否”李凡擲地有聲，環視周遭九位聖者。
還真的模擬，是以現實為根基的。
縱使可以模糊了還真的影響作用，但還真一定隻會出現在祂該出現的地方。
得到還真的九聖，不可能將祂交給其他人。
九聖身影，起了絲絲漣漪。
不過最終還是迴答：“在。”
“還真既在，何不用他拯救山海”李凡質問。
“百年過去，諸聖是否啟用過還真?哪怕一次！”
隨著這一句詢問出口，李凡的心也仿佛提到了嗓子眼。
生怕諸聖惱羞成怒，降下製裁。亦或者諸聖迴答，還真已經發動過數次，隻是他不自知罷了。
但讓他鬆了一口氣的是，諸聖沉默以對。
李凡心中暗喜，趁熱打鐵追問道：“還真至寶在手，為何視而不見、棄之不用”
“是否乃諸聖隻是意念殘留，並無靈性可用之故”
不等諸聖迴答，李凡便神情肅穆，拱手而拜，緩緩說道：“若如此，凡願以自身無限靈性，供諸聖施為。以圖拯救山海！”
聲若雷霆，在光環中久久迴蕩不歇。
九聖身影，宛若受到了海嘯衝擊，動蕩不止。
這一次，諸聖再也無法用沉默迴應了。
李凡的要求，大義凜然。
甚至願意犧牲自己，而成就諸聖使用還真。
如果在現實之中，那麼接下來一定是諸聖抽取李凡的無限靈性，利用還真。
一步步拯救山海。
但是……
這裏是在還真的模擬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