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桃紅帶路，方青蒔的馬車停在了一處茶樓門外。


    撩起簾子看過去，品茗軒三個字古韻悠悠。


    門口小二穿戴整齊，戴著瓜皮帽，滿臉笑意，抱拳鞠躬說著吉祥話迎來送往，十分機靈。


    看到馬車，小二笑嗬嗬的迎過來：“看著麵生，是來京城走親訪友的嗎？”


    “準備個好雅間，我們姑娘要聽書。”桃紅遞過去賞錢。


    小二立刻應聲，迴頭喊了句：“二樓雅間一位，選梧桐閣。”


    桃紅道謝後，撩起簾子扶著方青蒔下了馬車。


    小二是個人精，京城裏大戶人家的馬車都有標記，所以一眼看出來這不是京城大戶人家的小姐，等方青蒔下馬車的時候，小二都一愣，好漂亮的江南女子啊，柳眉鳳眼桃花麵，淺粉色的襖裙外罩同色的鬥篷，嬌小玲瓏卻又透出一股子不凡的勁兒，這樣的小美人兒在京城可不多見。


    桃紅扶著方青蒔上了二樓，早有小二在梧桐閣門前恭候著。


    挑起簾子請客人進了雅間後，躬身問道：“小姐喜好什麼茶，點心要幾樣兒？”


    “上等鐵觀音，點心六樣，不要太甜膩。”桃紅對這些門清兒，看了一圈：“給我們姑娘準備個銅爐。”


    小二應了一聲下去準備。


    方青蒔打量著單間，這裏臨窗放著坐榻，坐榻上擺著桌子，桌子上擺著茶臺，黃花梨木的整套擺設，顯然是經過精心布置的。


    對麵圓桌，旁邊還有個長條案幾，案幾後麵是蒲團，可以點茶娘子待客。


    牆上掛著鳳棲梧桐的畫，筆墨紙硯都準備妥當，這要是個閑人，能在這裏待一天都不會無趣。


    “東家，您坐在臨窗的位置，能看到下麵說書人。”桃紅說。


    方青蒔點了點頭，褪下了鬥篷，桃紅把鬥篷掛在衣架上，方青蒔坐在榻上。


    桃紅拿過來軟枕給墊上。


    小二送上來一套精致的茶具，紅泥小火爐擺在桌子上，銀絲炭的匣子放在桌子下麵的小臺子上，食盒打開，精美的茶點一碟碟的擺好後，後退兩步：“貴客慢用。”


    桃紅給了賞錢，小二又問了句：“貴客可有要聽的段子？咱們這裏可以點書。”


    “不必，隨便聽聽。”方青蒔說。


    小二這才退下。


    桃紅站在旁邊伺候著，方青蒔慢條斯理的煮水烹茶，聽到下麵醒木一響，知道是要開始說書了。


    說書先生嗓門亮堂：“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侯商周。英雄五霸鬧春秋，頃刻興亡過手！……。”


    隨著說書先生一亮嗓兒，下麵大堂裏的人陸陸續續的多了起來，方青蒔往下看了眼，發現不少女客也三五成群的過來聽書，看來京城也並非如傳言一般，女子都大門不出二門不入的。


    “今天說一說功高震主郭子儀，逆子行兇暴打公主，兵權在握位極人臣……。”


    叫好聲此起彼伏，說書人一張嘴，這各色人物都講活了，方青蒔想到了沈家。


    沈家不也正是因為功高震主才落到了如此下場嗎？


    說書先生休息的空檔，小姑娘的琵琶也是一絕，一曲破陣子，金戈鐵馬蕩氣迴腸。


    方青蒔品茶，聽曲兒，倒是難得如此閑適。


    說書先生講到最後，醒木響，長歎一聲：“凡功高蓋世者，像郭子儀一樣會做人的寥若晨星，他一生功高震主而主而主不疑，位極人臣而眾不嫉！”


    戛然而止，再不肯多說一個字了，抱拳含笑謝眾位捧場。


    下麵聽書的這些人意猶未盡，催促再講一段。


    方青蒔倒也不著急走，看眾生相能看出許多京城裏的事兒，這幾日反正也閑著。


    殊不知，在梧桐閣對麵，有人早就注意到了她，端著茶送到嘴邊，目光始終沒從方青蒔的臉上挪開。


    “葉兄？”莊毅疑惑的出聲。


    葉子修迴頭，淡淡一笑：“讓莊兄見笑了，今日倒是遇到了個讓人一見難忘的姑娘。”


    莊毅笑了：“誰家姑娘有如此福氣？能入了狀元公的眼，京城的姑娘們又要芳心碎幾顆了。”


    葉子修抬眸又看過去了，這個動作引起了莊毅的好奇心，看過去的時候剛巧方青蒔往外看了眼，脫口而出：“是她？”


    “莊兄認得？”葉子修頓時來了興致。


    莊毅點了點頭：“隻是她怎麼會到京城來了？”


    “莊兄，到底是誰啊？”葉子修都有些著急了，他這輩子還沒有過如此心動的感覺，那清冷的樣子，簡直如同落入凡間的仙子一般。


    莊毅說道：“清河府方郎中的妹妹，閨名青蒔。”


    “好名字！”葉子修一揖到地：“莊兄，可否引薦？”


    要不是兩個人知之甚深，莊毅會把葉子修當成浪蕩子，如今反倒是犯難了，遇到了方青蒔是他始料不及的事情，更沒想到葉子修竟對方青蒔一見鍾情，如此……。


    罷了！


    莊毅叫來小二，寫了拜帖讓小二送到對麵去。


    葉子修花癡一般，惹得莊毅都無奈的歎氣了。


    方青蒔正等著說書人再說，小二笑嗬嗬的到了門口：“貴客容稟，對麵莊公子說是相識，送來了拜帖。”


    莊公子？


    方青蒔抬眸看過去，沒見到莊毅，倒是見到了一個白麵郎君巴巴的望著這邊，微微蹙眉，讓桃紅把拜帖拿過來。


    拜帖簡單，隻說同友人飲茶聽書，想要一見。


    並沒有提葉子修半句。


    落款是莊毅。


    方青蒔把拜帖放在旁邊，吩咐桃紅讓小二遞過去話，能在京城遇到，見麵也是尋常。


    小二把話帶到，葉子修嘖嘖幾聲：“果然是個大方的姑娘，比起那些惺惺作態的貴女可讓人賞心悅目不少啊。”


    “葉兄，愚弟得提醒兩句，這位性子確實不尋常。”莊毅都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方青蒔的與眾不同，不過這種事情講究的是個點到為止。


    葉子修整理衣冠，催促莊毅趕緊同去。


    兩個人來到梧桐閣門外，桃紅打開了門請二位進去。


    方青蒔已經從坐榻上下來了，兩個人進門後，她起身行禮：“莊大人好雅興，青蒔有禮了。”


    葉子修心肝亂跳，揮毫潑墨從來瀟灑的他，此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莊毅還禮：“方姑娘，在下已經辭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