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泉光也就口上說說,一旁伴著的巡察使見了便隻一笑:“牡丹盛會,也隻是將東都的牡丹送往京城前,一個小小的選花禮罷了。丞相若是不嫌棄,尊邀您前來一賞。”
陳聿修頭也不迴,隻有聲音幽幽飄來:“地址在哪?”
巡察使垂下了眼:“南道沁香園……河南尹的丈人,傅員外的產業。”
陳聿修側過身,和周泉光對視一眼,意味深長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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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緩緩停下,聽著有仆從靠近,和趙尋雪說些什麼。郭臨靠在車壁上,微微喘息,滿頭的汗水被雙寧手中的帕子拭去。
趙尋雪幾聲吩咐過後,便要來抱她下車。她一把甩開他伸來的手,厭惡地喝道:“不用你管,我自己走!”
雙寧被嚇得一顫,抬眼怯怯地望了下趙尋雪,又望了眼身旁的郭臨。隨後一咬牙,攙扶起她走向車外。
頭頂的陽光傾瀉,郭臨隻覺得眼前一片混沌亮光,滿額的汗都在往下滴,肺腔中的氣息愈發不足。可一看到眼前的小院門,想起方才馬車中的事,羞憤就一層層蔓延心間。她突然抬手撐住雙寧的肩膀,戰栗著直起身。抬腳一步一步朝前踏去。
趙尋雪下了車,眸光無波無瀾,靜靜地看著她的背影。良久,他幾不可查地輕歎一聲,側身正欲吩咐什麼,卻聽院內一聲破鑼嗓大笑:“哈哈,尋雪小子來了麼?”
郭臨無力地扶著門框,渾身汗濕,幾乎下一刻就要倒下。眼前卻不知何時蹦出一個糟老頭攔住了去路,她咽了咽喉嚨,剛發出一個“你”字,右腕一緊,已被幾根幹瘦的指節握住。
“咦……?”老頭把頭一擺,擰眉道,“脈象艱澀不暢、緩而時止,這般陰邪固結、寒毒內積的脈象,倒像,倒像……”
趙尋雪走上前,拉下郭臨的手,將她攬在懷裏。這才朝老者躬身道:“徒兒見過師父。”
老者仰起頭,照著撲麵的烈日光輝,咧嘴一笑。雙寧忍不住驚唿一聲,捂住了嘴。她這才看清這老者的雙目結著老舊的痂,已然瞎了。
“原來是這麼迴事。”老者壓著破鑼嗓,嘿嘿地笑了聲。出手如電,突然又扣住了趙尋雪脖頸的大穴。
血管被按得突突直跳,趙尋雪麵不改色,依然笑如春風。“喲,花了兩年,自己累虧了不少,人就被你救成這樣?”老者笑瞇瞇地收迴手,在下巴亂糟糟的胡子上磨了磨,難聽的嗓音卻極為冰冷。雙寧聽著便打了個寒戰,連忙縮了縮頭,躲到藥童背後。
“徒兒叨擾師父,還請師父責罰。”
老者負手朝院內走去,聞言徑直哼道:“看在你給那勞什子親王的手下布的迷香配方有進步的份上,我暫且不罰你。”
郭臨淺淺地唿吸幾下,終於挨不住一頭栽下,麵色蒼白如雪。趙尋雪腳下一沉,連忙站穩將她抱起。
老者耳朵微動,須臾迴過頭,“見”此情形連連搖頭,不滿地嘖嘖嘴:“救人就成這樣鬼樣,老夫著實不想認你!”
“求師父出手……”趙尋雪擰眉闔眼,蓋住滿眸的晦暗,猛地跪下身。
“不過這女娃子身骨好,你救好了她,生個徒孫什麼的老夫還是很歡喜的。”老者這話一說,又嘻嘻笑起來,迴身朝他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