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玄一怔，忽地站起身，朝向側麵朗聲大笑：“僻居一室難免目光短淺，老衲聽說這位郭公子，就是勝過白家武士之人。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過獎。”郭臨抬了抬眉，冷不丁道。
知玄被這兩字堵了個猝不及防，還未說出的話哽了一瞬，片刻才重新提息道：“哦？閣下口氣如此之大，不知可能與我弟子比試？”
“大師今日……這般執著與我？”她一派言笑晏晏的溫和模樣，輕輕拂了拂衣袖，“莫非是因著我贏了白鶴，若再戰勝我，便能證明……我不是真正有資格獲得白家那一萬兩賞銀的人？”
知玄神色一變，正欲開口，卻聽白子毓搖扇輕笑：“此言差矣，再來多少人也一樣，第一個勝過白鶴的便能得銀。往後再來百十人，也不足道哉。”
什麼……？！知玄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膨脹，這怎麼行，不贏下這一萬兩，那些賬目就會……
“多謝白兄，”郭臨彎眉側身，向白子毓作了一揖。白鶴站在白子毓身後，越過頭冠蹙眉看向郭臨，眉頭微皺。
“哈哈哈哈……”知玄突然一聲長笑，負手朝前走了幾步，靠近郭臨。白眉紋絲不動，細長的眼睛卻越瞇越深，“老衲不過想鍛煉一下弟子罷了，郭公子一口一個一萬兩的，以此推拒謙讓，卻未免太過小氣了。”
空氣一時凝住，白子毓撐著下巴正玩味地瞧著好戲，卻聽一聲“少爺”，身後白鶴拱手沉聲，“屬下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
“屬下那日……確實是技不如人，輸給郭少爺絕無半點不滿。但，”他抬起頭，“方丈弟子如此神功，屬下也有些好奇，他們的實力較之郭少爺如何……”
白子毓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按在了扶手上，他緩緩仰頭，淡淡地瞥了白鶴一眼。
秋風簌簌拂過，郭臨彎唇一笑：“既然如此，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不過大師啊，”她說著，擼起袖子，走過知玄身邊，“打壞了你的徒兒，可別心疼哦！”
知玄暗自冷哼一聲，但想到即將到手的萬兩白銀，也就不再計較，掛出一副客氣的笑容：“哪裏哪裏，郭公子願意指點徒兒，老衲感激不盡。”
白子毓站起身，知玄已經隨著郭臨走進了武場，召來兩個弟子細細叮囑。他長吸一口氣：“白鶴。”
白鶴一怔，慌忙抬眼。“此時不罰你，若郭臨此戰有半點差池。”他轉過頭，冷聲道，“白家，你就別再迴去了。”
董嘉禾聞言，聽得心中一顫。眨了眨眼，再度看向場中時，郭臨玄衣如風，早已穿梭在僧袍戒棍中。
*
敲門聲急促不停，悅兒應了聲：“來啦！”碎步跑到門口拉開房門。她偏頭看著門口的沙彌：“小師父，發生什麼事啦？”
斜陽漸落，光暈稍稍深了些。樂楓站在寺門的陰影下，半垂著頭，聽著悅兒和門口的武僧說話：“……是的，是我們家少爺的未婚妻，我可以擔保，所以大師您放她進來吧。”
僧人又抬頭瞟了她一眼，才徐徐點了頭。
樂楓被悅兒攙扶著，一路往客房行去。不遠處武場的兵刃聲順著秋風吹來，她微微一頓，不由自主地望向那方。
“少爺也在那裏，”悅兒舒了口氣，“樂小姐，你一定很想見到他，才會一個人孤身跑來寺廟吧？唉，這待會兒可得打發白鶴去山下送信，不然樂家的仆人還以為把你弄丟了，那可就不好了。”
樂楓眉頭深鎖，忽地拉住悅兒的手，半晌癡癡出聲：“為何我，待在他身邊如此之難……幼時，也不曾如此生分的。悅兒，你和我說實話，他是不是……討厭我？”
“怎，怎麼會呢……”悅兒尷尬一笑，心裏雖不這麼想，卻還是說道，“樂小姐，你多慮了。少爺隻是不願意被太夫人逼迫罷了，他這是心疼你。”悅兒扶著她繼續往前走，“畢竟，婚前有孕，對女子名聲實在不好。”
“可是我都說了我不在乎！”樂楓甩開她的手，神情苦澀，“他不願過早成親，我依他的，太夫人需我有孕才肯交權與他，我也聽從。我做得還不夠嗎？”
遠處道旁掃地的沙彌忍不住抬頭朝這邊望了一眼，悅兒驚得連忙拉住她，左右觀望後，豎起手指：“噓，樂小姐，這裏是寺廟啊！”
樂楓撇開頭，抬袖拭幹眼淚，麵容緩緩恢複平靜。悅兒不敢走快，直望見借住的客房房門，她才微微歎息：“您的苦，我何嚐不知。少爺性子執拗，太夫人又嚴厲，落得你左右為難。在白家，我們……都看得很不忍心呢！”
“嗬，”樂楓冷笑一聲，瞟了她一眼：“既如此，卻也沒見你白家，有人幫我說過話。”
“光說話就能解決問題，那我們早就做了，又何必等到現在。”悅兒停下腳步，同情地看向她。好一會兒，才麵色疑豫道，“其實，也並不是沒有辦法。隻要既達成少爺的條件，又能讓太夫人滿意……隻是這辦法啊，唉，不說也罷！”
“灌醉他有什麼用，上迴不是試過了麼！”樂楓咬牙，“我拋棄女子貞潔尊嚴，可卻隻讓自己越來越輕賤……”
“樂妹妹這是說的什麼話。”一個淳亮的嗓音自客房中傳出，樂楓一驚，抬頭疑惑望去。
大門“吱呀”輕響著打開，悅兒彎唇一笑，與門後走出的人對視一眼，輕輕鬆開樂楓，悄步離去。
“在下白家二房嫡子白子術，”俊俏少爺長身直立，笑得分外溫和，“是來為樂妹妹排憂解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