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輕柔一身如仙子束腰長裙迤邐鋪設在地,薑黃色披帛將她凝白皓腕遮掩,隨著動作起伏,如玉藕一樣凝脂肌膚不斷地半露著。
杜方達看迷了眼,被陸輕柔這一身如同壁畫上走下來的仙子造型迷了心,忍不住閉了眼。
那琴聲像魔音一般,聲聲鑽進他耳朵裏,又猶如泉水點在耳畔,潤著心間,竟聽得他麵紅耳熱,心神激蕩起來。
睜開眼,他生平第一次沒有絞盡腦汁想起一句詩詞,“林花撩亂心之愁,卷卻羅袖彈箜篌。好好好,這是哪家小姐,我就投她,我的花枝都給她。”
顧沛涎鄙夷出聲,“清湯掛麵的,這也能迷了國舅爺的心?”
杜方達指著下麵的陸輕柔,“這麼美,你說清湯掛麵?我不信還有更漂亮的。”
顧沛涎一甩折扇,“那是國舅爺孤陋寡聞。”
這下,換來杜方達來了興趣了,一心盼著比陸輕柔更美的小姐上場。
臺下,陸輕柔這一次算是使出了渾身解數,怎麼也要爭個第一的,琴音入尾,她忍不住抬頭向上方瞟。
結果看到一個肥頭大耳的小胖子正倚在扶攔上對著她流口水,險些將一曲《春江花月夜》彈走了音。
臺前,小廝已經依次擺好十二隻空花瓶。
陸輕柔曲落時,屬於她的那隻空瓶裏多了兩枝月季花枝。她咬唇緩緩起身,又向上瞟了一眼,可至始至終沒有看到那人一眼的矚目。
不由得咬住唇角又看了一眼那花瓶,此時又多了三兩枝。沒想到自己彈得這樣好,才得了幾枝花枝,這與她想象的區別很大,隻能悻悻下臺。
杜菱蓉在後臺做準備,伸手攔住準備迴坐位的陸輕柔,捏起她袖間的披帛,冷哼出聲。
“你以為在服飾上耍小聰明,耍些心機和世子穿同色係的衣服,世子就能高看你一眼?一個庶女,也敢對世子癡心妄想!”
杜菱蓉自從知道陸輕柔一直在騙她,就再沒想過倆人曾經也是要好的手帕交。此時私下撞見,沒有長輩在,她幹脆撕破了臉。
陸輕柔這會本來就心情低落,被人赤裸裸的鄙夷庶女的身份,讓她覺得全身上下如同被紮了一千根鋼針那麼疼。
從前,陸貞貞沒迴府前,這些個世家小姐見到她,從不會這樣說話。
“我不會一輩子當庶女的,我的姨娘很快就能抬成平妻,再有,前朝皇後也是庶女出身,你這樣瞧不起庶女,是覺得康孝仁皇後也不配你敬愛嗎?”
杜菱蓉抖了抖嘴角,傲慢地冷哼一聲,“我知道你牙尖嘴利,我不和你一般計較。但我還是勸你長長心吧,世子下了暢春園通行玉牌給陸貞貞,隻要她贏了,就是這麼多年唯一一個可以隨意出入世子私園的閨秀。被自己妹妹奪了風頭還不自知,真是蠢貨。”
什麼?陸輕柔不信,她向二樓高臺左麵看,世子跟本沒有將注意力放在下麵,更沒有將注意力放在女眷這邊。
她鬆了一口氣,“那又怎樣,世子與貞貞本就有口頭婚約,單獨為三妹下賭注也是應當。杜小姐既然同樣心儀世子,又何必在這裏挖苦我。”
她狠狠地撞了杜菱蓉一下,讓她別擋路,“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有什麼好得意的。”
杜菱蓉之所以和她生這麼大的氣,正是因為她最拿手的才藝也是箜篌,可是順序落了後,又不敢說一定能贏,這才惱了。
“我為什麼不得意,就算我沒有世子的賭注,我還有顧公子的看重,隻要我贏了,彩綾閣的貴賓令牌,就為我所用。”
“那也等你贏了再說吧,喜歡顧公子的閨秀一樣很多,菱蓉小姐可要當心妙珠縣主,小心別被她找你麻煩!”
杜菱蓉快要氣死了,對一旁的下人道:“我要用剛剛陸二小姐的箜篌,一會給我抬上去。”
陸輕柔眼圈直接就紅了,看到秋夕手上的箜篌琴,她眼神惡毒地道:“劈了!”
秋夕:“小姐?”
“我說劈了,你沒聽到嗎?”
秋夕為難地道:“可是杜小姐畢竟是貴妃的妹妹,您真的要得罪杜家嗎?”
“她想和我表演一樣的才藝贏我,還想用我的琴,沒有這樣欺負人的,我說劈了。”
她知道,自己最後尾音因為那個小胖子的盯視彈錯了,如果給杜菱蓉上臺的機會,她輸定了。
另一邊,紅裳在給三小姐上妝,華緞興致匆匆地來給她報信,“三小姐,您不知道,杜小姐也要彈奏箜篌,說好了要借用二小姐的鳳頭琴,結果兩人發生了口角,二小姐竟然命人將琴給劈了。那可是這世間唯一一把鳳頭篌。杜小姐一氣之下,直接棄權了,說與二小姐的仇,不死不休!”
陸貞貞看著鏡中的自己,芙蓉麵,桃花眸,一點紅唇嘴角上挑,原本還稚嫩的麵容,因為要上臺,做了打扮,越發傾國傾城!
她撫摸著自己這張臉,幽幽吐字如蘭道:“二姐自從失了身子後,脾氣真是越來越急躁了。她以前的隱忍竟是半點都不見了。”
紅裳手巧,沒幾下,高高如螺絲一樣立在頭頂的半翻髻梳成,隨後對著滿匣子的首飾有些拿不定注意。
“三小姐,今日世子在,您要戴百門主送的首飾嗎?”
“今日二姐做何種打扮?”
華緞迴想了一下,立即道:“二小姐是仙螺髻,隻簪了一朵紅牡丹。”
陸貞貞看了一眼自己的妝容,“那就給我也掐一朵牡丹吧,淡黃色的就好。”
“那發簪呢?”
陸貞貞想到一會準備的節目,挑出一套玲瓏點翠流蘇簪,四方發簪固定好,那長長的流蘇直垂落到耳際之下。將她的鵝蛋臉修飾的更加完美。
她從落地銅鏡前起身,紅裳將綴滿珠翠的廣袖流仙裙展開,替她寬衣。霓裳煙紗上點點梅花泛著芙蓉色。
一身紗綢泛著七彩光澤,加上層層疊疊的裙擺處嵌滿藍色月光石珠竄,更襯陸貞貞本身就比瑤臺仙子還要婀娜的身段,走動間周身上下叮咚作響,一下子就能將所有人目光全部吸引。
“如何?”陸貞貞輕輕轉動了一下身影,流仙裙因為紗質輕盈飄逸,整個都飛舞起來。
華緞看直了眼,“三小姐,您是我見過這世間最美的女子,沒有之一。”
陸貞貞輕笑。
紅裳也誇讚,“太美了,三小姐要是這樣出去,都不用比,隻要往臺上一站,奴婢保證,所有的花枝都是您的。”
陸貞貞迴眸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的確,這樣的自己,比上一世還要美上三分,現在的她全身都散發著自信,從內裏帶著奪目耀眼的美。她再不是木頭一樣的美人,眼中沒有自卑,沒有怯懦。
“很好!你倆有功了。先出去替我準備吧,我稍候就出來!”
她撫摸上自己的臉,從匣子裏拿出一隻簪花鳳釵,慢慢向臉部靠去……
十一場比試都完成了,今日來的年輕公子一個個看得心悅神怡。他們來給一個老太太祝壽,隻是看在陸相的麵子,心中各懷鬼胎。
沒想到看了一場驚奇鬥豔的比試,每人手上的兩枝花枝差不多都投完了。司徒峻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二哥身旁的兩個花枝,眼中有掩飾極好的嫉妒。
“二哥,這些貴女可都是衝著你來的,你的花枝竟然還沒投出去,難不成二哥覺得她們表演的都不好?”
司徒琰看了一眼隻比他小一歲的司徒峻,這個弟弟本是父王側妃所出,在他母妃離世那年,父親立即抬了齊側妃為正妃。從此,他成了這個庶弟最大的障礙。
這麼多年,齊王妃和三弟將心思掩飾的極好,以為他常年不在府,不知她們母子的小動作。
司徒琰不動聲色地笑了一下,“三弟何必問我,你不一樣沒投麼?”
司徒峻輕輕瞟了一眼父王,笑得一團孩子氣道:“我喜歡有才情的女子,太傅的孫女不錯,雖然姿色不及那些女子出眾,勝在氣質端雅,我這就投她。”
司徒琰手指輕叩桌麵,也笑得一臉真誠,“可為兄要庸俗一些了,喜歡相貌傾國傾城的,沒有才藝也沒關係,而剛剛出場的小姐,都不行。”
他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驚了,司徒峻也意外不已,“二哥竟然隻看臉?”
“女子無才便是德,才華我有就夠了,我的世子妃隻要長得美,悅我一人即可。”
錦王重重咳了一聲,那眼神似是有著失望,司徒琰完全不以為意。
司徒峻來了興趣,“陸二小姐都不能入你眼,那二哥恐怕要失望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麼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麼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麼?”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剎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