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琮被甄嬤嬤一路引著,才跨過高高的門檻,差點被淋了一盆血水。
齊王妃抬手就打了侍婢一個巴掌,“沒用的東西,伺候人都不會,要你何用?”
張琮站在房門口,腳下是打翻的銅盆,婢女、嬤嬤忙得人仰馬翻,他定在門口,不知該如何下腳。
想到好友受了那麼重的傷,建彰院依舊安靜的如常,除了侍奉的內伺沒有一聲哭哭啼啼,而裏麵這位爺不過是挨了幾鞭子,弄得像要死了一般。
他懶得浪費時間,輕咳一聲,“咳!微臣給王妃、世子請安。”
齊王妃見太醫來了,忙將他請進去,“快給世子看看,他身上的鞭痕都翻腫起來了,這麼重的傷勢,會不會落下暗疾?”
張琮看了一眼司徒峻身上的傷,心中鄙夷之意更重,王爺下手顯然是留情了,那傷不過是於了點血,離皮開肉綻都差得遠。
他很想說,沒事,塗抹一點外傷藥,養上幾天就好了,可是這般對待身嬌體貴的世子爺是不行的。
於是坐在早準備好的床凳上,撩袍、探指、號脈,原本隻是走一個過場,這一號脈竟讓他心中多了一絲竊喜。
這位世子爺,竟然得了髒病?
他神色不動,拿眼去看司徒峻背上的皮膚,眼下還看不出什麼,於是收手。
“無礙,吃一些活血化瘀的藥,再塗抹一些金瘡藥,不要沾水,不要出汗,不出七日傷口就好了。”
“七日?”司徒峻哭嚎,“我這七日都要這樣趴著嗎?”
張琮麵無表情地點頭,“盡量不要多活動,以免伸拉到傷口,造成不必要的疼痛。”
司徒峻轉向齊王妃,伸手,“母妃,母妃您後日就要離京了,孩子卻是不能送您了。”
齊王妃抹淚,事情做到這一步,不但沒達成目的,還讓兒子受了這一遭的皮肉之苦,當下也哭。
“母妃這一走,再迴京就難了,你留在京都一定要處處小心啊!”
張琮懶得聽他們這般母子情長,迅速開了藥方,因為還有事要辦,怕齊王妃留他,找借口道:“微臣要迴府調製傷藥,明早親自送來,暫行告辭。”
齊王妃見他如此說,不敢耽擱,忙命人送他,“明一早我會派人接太醫過府,世子的傷就勞煩張太醫了。”
從頭至尾,沒有問過司徒琰一嘴,沒有關心一下。
張琮出了王府,行色匆匆地向一品天下而去,路上他發現有尾巴尾隨,心中冷笑。當真以為他是那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夫,一個轉身走到幽暗的巷道當中,越進一戶人家的院牆。
司徒峻派出去的人在胡同口轉了三圈,也沒見到人,罵了一句,“真邪乎了,竟然跟丟了。”
“大哥,其實我不太明白,世子還等著張太醫救治呢,為何要咱們倆兄弟做掉他?”
那人唾了一口,“你懂個屁,這張琮是全京都醫術最好的,有他在,那位的傷遲早能醫治好,如此,白日裏的那些不都白忙活了。除掉他,那位的傷也就沒得治好,一輩子殘了,對咱們世子總有好處。”
張琮躲在院牆下的陰影裏,手心捏出了汗,“司徒峻,沒想到你心狠手辣到了這般地步,如此別怪我讓你難受了。”
要不說這太醫輕易得罪不得,原本張琮就想著要他吃點苦頭,在調配的傷藥裏多加些成分,讓他的傷看似好了,將來隻要一陰天下雨,就全身吃痛難忍。
現在,既然讓他探出了司徒峻得了髒病,這病才得,還不明顯,但他可以讓司徒峻的病快速發作,且讓他變異成絕癥,無人能醫治好。
躲過兩個追殺之人,總算平安來到一品天下,果然,今日的茶齋雖然閉了大門,裏麵還亮著燈,從瓦礫花窗眺望過去,恰好看到陸貞貞趴在紫藤花架下的石桌上假寐。
他輕叩院門,喚著,“縣主,縣主。”
陸貞貞忽然從睡夢中驚醒,聽到是師父張琮的聲音忙起身,因為太急,帶倒了石幾上的茶碗,上好的描金茶蓋碗碎了一地。
一旁陪同的素錦被驚醒,唬了一跳,“縣主怎麼了?”
“快去開門,有琰的消息了。”
畫琴聽到有主子消息了,跑得比誰都快,跑著就去開門。
素錦慢了一步,看著畫琴的身影暗啐了一口,“平時也沒見這般麻利,今個倒是會表現。”
陸貞貞哪有心思管這些個婢女的小心思,起身去迎張琮。
張琮見她也隻是半日,嘴角就起了一顆火泡,竟是上火焦急成這般,話到嘴邊的實情就說不出口了。
陸貞貞有讀心術的能力,一看他神色中的焦慮就知不好,將人讓到內室,迎上二樓,將婢女們隔離在外,也沒了那些客套,直問。
“張太醫,我知你醫者仁心不打誑語,求求你告訴我實情,琰他如何?”
張琮歎了一口氣,這事瞞是瞞不住的,那傷不是一日兩日能好轉,總會知曉,到時又有什麼可瞞的呢。
“唉,門主他叫我將這個給你。”說著,他將那枚九星曜日匙拿了出來,“這鑰匙代表門主,有了它,獄督門藏在太玄山內的寶藏縣主也可隨便拿取。”
陸貞貞盯著他手中的玉石並沒有伸手接,因為過於擔心,聲色哽咽不成聲,“琰他到底怎麼了,為什麼要給我這個?”
張琮將那鑰匙放在麵前的石桌上,“琰沒事,隻是不肯用藥,他那傲嬌的性子,執拗起來像個孩子。要不了命,縣主不必擔心。”
陸貞貞已經哭了,是氣哭的,“你瞞著我有意思嗎?”
張琮見她如此,忍了幾忍,歎了口氣,“如你能過府去照顧,也許琰的傷能好起來,隻是……”
陸貞貞忙親手給他斟了茶,張琮的確累了,喝了一口茶,精神緩和了許多。
陸貞貞知道他為難什麼,隻是礙於現在的關係,她跟本不能進府去照顧人。
張琮斷了前一句話,隻講司徒琰的傷。
“琰的傷本就重,那麼高山體滾落的碎石,哪怕隻有拳頭大小,也足矣要人性命,何況他被那碎石砸中前,還中了箭毒,傷上加傷。以我的能力,他的左腿……應是廢了。”:筆瞇樓
陸貞貞一屁股跌坐在石凳上,左腿廢了,他那要驕傲的人要怎麼承受這樣的打擊,何況他是那樣胸中懷著大誌,殘了就再難坐上那位置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麼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麼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麼?”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剎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