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不一般,司徒琰挑給她的人,一個個都是人精,能讓六初如此心不在焉的,必是大事。
她放下手中的糕點,細細擦掉手上沾染的細碎,斂眸道:“去,叫六初來,就說這府上的日子沉悶,我想看看她的舞技。”
紅綢不知主子有讀心術,還在想怎麼幫主子問出話呢,“六初最近性子有點沉悶,心事藏得極好。您叫她跳舞,好像也看不出啥吧?”
“沒事,我不問,我隻是想看看她的舞,到底跳得如何!”
六初迴了房,就用冷水一桶接一桶的往自己身上倒,凍得自己不住的打冷顫,依舊覺得不夠幹淨,提起一桶將身子洗刷幹淨又倒。
屋裏點了一捆檀香,下麵已經接了不少的香灰。
屋中的冷水用光了,她捏起那香灰就往身上塗抹,司徒峻碰過哪裏,她都要塗抹到。她清楚的記得,縣主說了,香灰能防止她們被染上病。
紅綢推門進來時,就聞到滿屋嗆人的煙味,“你在做什麼,屋子搞得這麼嗆。”
六初荒忙轉身,懊惱她竟然忘記鎖門了,“紅綢姐姐,你來找我?”
紅綢見她臉色慘白,嘴唇青紫,頭上濕噠噠的,“你怎麼了,我叫你洗澡,所以你就用冷水洗了?你怎麼不叫廚房送些熱水來,女兒家哪能受這種涼?”
六初哪敢去廚房要水,那些婆子什麼不懂,萬一看出不對,她還怎麼在這院中呆下去。
“沒事,我也是想快一些整理幹淨,紅綢姐來找我,一定是有事吧!”
紅綢不是個心細的,問過之後見她不願說,也不再追問,隻道:“你準備下,縣主想看你跳舞。”
六初當下慌了神,縣主怎麼忽然要看她跳舞?她來伺候這麼久,也沒讓她們誰表演過啊?心中有鬼,這會最是不敢見陸貞貞,因為主子看起來年紀小,那雙眼睛卻像是會洞察人心一般讓人難安。
“紅綢姐,你可知主子為什麼忽然叫我去跳舞?”
紅綢見她似在害怕,不明白,“你在擔心什麼?”
六初咬唇,眼睛急轉,隨後道:“是這樣的,我會跳水袖舞,也會跳廣渠舞,踩蓮舞也可以,鼓舞更是拿手,不問明白,我不知要如何準備?”
紅綢也猶豫了,她對這些一無所知,不知要怎麼迴答,想了想,“可能是中秋要到了,縣主總是要到長公主那邊過節,是想咱們準備節目吧,所以你自己找個拿手的跳就好,縣主就是想看看你的水平。”
六初聽了心安下來,“那我就跳水袖舞吧!”
紅綢應了,轉身出去,出去後還忍不住咳嗽,“把屋子搞這麼嗆,真是的。”
六初準備好一到陸貞貞身邊,陸貞貞就聞到了,“怎麼那麼重的檀香味,你去庵堂了不成?”
原本是打趣她的,紅綢卻道:“不知六初搞什麼鬼,將自己房中熏得比那寺廟裏的香味還重,差點沒窒息。”
陸貞貞眉頭一跳,六初這是做什麼?
片刻後,六初穿了一身高領細腰撒褪舞衣過來,並不是她說的廣袖裙,紅綢詫異,“你這是準備跳什麼?”
“哦,廣袖裙的衣服找不到了,隻好改跳廣渠舞,下次奴婢定會好好準備的。”
哪是什麼衣服不見了,而是她換上後,發現露出的部位有紅痕,哪還敢穿,隻好換了現在這身衣服。
陸貞貞也不發話,坐邊上有水果,她就一顆一顆扒著葡萄吃著,看著六初一舞接一舞,一遍接一遍地跳著。
開始,六安還能跳得認真,時間久了,體力就有些跟不上了,不但體力不濟,精神也無法集中,一個不小心就跌坐到地上。
“啊!”六初腳上吃痛似是崴腳了。
陸貞貞這才放下手中的葡萄走到堂正中,蹲在六初麵前,“可還能跳?”
六初的臉更白了,額頭上冒著細碎的汗,因洗冷水浴而發冷的身子,早就熱得不行,她動了一下腳踝,很疼。
她搖頭,“不行,崴腳了。”
陸貞貞去摸她的腳踝,摸到患處,伸手用力捏了一下,當下疼得六初向後躲了躲,“唉,原本想著,看看哪裏不足,再做改進的,沒想到太過入神,累到了你。可怨我?”
六初連忙搖頭,抬眸看向主子,“奴婢不敢,還是奴婢舞藝不精,讓您失望了。”
陸貞貞托起她的下巴,拿出帕子仔細給她擦拭額頭上的汗,“瞧,都累出汗了,辛苦就和我說,我又不會責怪你。”
六初被她的動作唬住了,縣主好溫柔,待她好好,可自己卻瞞著那麼大的一個秘密不能說,要是縣主知道,夫人就在惠民署,是不是會很高興。
陸貞貞原本給她擦汗就是想趁機與她對視,隻有這種時候,才能成功竊取她心中所想。原本以為不會讀到什麼有用的信息,她隻是想知道六初在瞞著她什麼,沒想到,被她讀到一個驚天秘密。
她死死捏著六初的下巴,“我母親在哪?”
這下,換來六初的震驚,“縣主……”
陸貞貞的手已經用力,指甲都陷進六初的手臂裏,“我母親在哪?”
六初吃痛,尖叫出聲,“啊!奴婢不知道縣主在說什麼。”
陸貞貞鬆開她,語氣已經變得冷漠不已,“六初,我待你們幾個不薄,並沒有完全將你們當下人看,更多的,是將你們當親人,而你竟然知道我母親的下落不說,你可有將我這個主子放在眼裏?”
六初直接慌了,跪在地上,還想狡辯,因為她確定,自己從來沒有說過此事。
紅綢卻是刷地拔出了腰間的長劍,“六初,你也想像畫琴一樣,背叛主子嗎?”
六初搖頭,畫琴死得淒慘,是她自己作的,她絕對不要。
陸貞貞又道:“給你最後的機會,我不問你下午出府見了誰,但我要知道,我母親在哪?”
六初沒想到,自己的事情已經敗露,知道再瞞也無意義,隻能道:“六初也是才得知,夫人在平安大街的惠民署,因為不知消息準確否,想著探查過後再稟明,就是怕縣主您失望。沒有直接說,還請縣主賜罪。”
陸貞貞哪還想著賜不賜罪,原不原諒她,她要立即、馬上見到母親,有母親在,她就再不是孤單一個人,這世上,她還有最後一抹溫暖。
她想彌補上輩子沒有親情的遺憾,還有,萬一她的親事上再無轉圜餘地,她還可以帶母親走,她這一世,絕對不要再委屈自己活著。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麼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麼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麼?”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剎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