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翰鈺和高子昂兩個人沉默了半天,終於能靜下心來說話了。
“你們兩個有什麼心結解不開的?一個悲天愴地地哭,一個就去煙花之巷勾搭豔女。”張翰鈺問他。
一直陷入深思的高子昂迴過神,歎口氣說:“她跟皇上——”
他的話立即被張翰鈺打斷:“她跟皇上怎麼啦!婉寧是怎樣一個女子,你比我更清楚。她一直拚命保住自己清白,她為了誰,你不清楚嗎?你怎麼可以懷疑她?她不管做了什麼,她永遠都是婉寧。就算是誕下龍子,她也是婉寧!”
“真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你若站在我的位置上,就不這麼說了。”
“你聽不明白我的意思嗎?無論如何,你都不能對她存有疑心,這很傷人的。你若真的愛她,在這種事情上,心裏再不舒服,也要保持沉默。你隻因為疑心,就做下這等禽獸之事。以婉寧的心性,皇上若強迫,她以死都會保全自己。她沒有跟皇帝在一起過,你就這麼不相信她?皇上雖然分給了她宮室居住,正因為她不曾侍寢才沒有任何名分。以婉寧的家室,若承受了皇帝恩寵,怎麼可能到現在還不是皇帝的嬪妃?皇帝怎麼可能壞了宮中的規矩?其他出身名門的千金知道皇帝壞了規矩,她們豈肯罷休?”
聽張翰鈺這樣說,高子昂心裏也開始發生轉變。是啊,婉寧已經被賜了宮殿,若她真的侍寢,皇帝不可能壞了宮中規矩,秘而不宣。
“她為什麼進宮?婉寧為父親平反,在宮裏受盡委屈,她受的苦,你不知道嗎?你不僅不給予安慰,這個時候,還在她胸口上刺一刀。怎不叫人寒心?婉寧通體是明朗、純潔的,你怎麼就不肯相信她呢?她連你的妾都不肯做,怎麼可能跑去做皇上的妾?就因為皇上能給她更多的榮華富貴?在你眼裏的婉寧就是如此不堪嗎?”
“你別說了。”高子昂的聲音極低,大概是終於感到一些羞愧和自責。
“我覺得這迴,你應該去跟婉寧道歉,”
高子昂仍然斬釘截鐵地說:“我不去。”
“你不去,你會失去她。”
“到今天這個地步,婉寧就一點責任都沒有嗎?你不了解皇帝對婉寧的心思,是,婉寧現在是很好地保護了自己,也許皇帝終有一天會對她失去耐心。”
高子昂的再次疑心讓張翰鈺心生怒氣,他惱怒道:“那你是幹什麼的!我若是你,就跑到皇上麵前,明說婉寧已經許配給了你,她已經是你的人了。”
“你以為我沒有嗎?皇上早就知道我和婉寧的關係。你以為他在意嗎?宮裏的燕妃和楊妃,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們的身份。”
“你是說皇上如曹操般貪求侯門妙婦?”
“我可沒有這麼說。沒有男人不在意的,侯門妙婦,你也要看是誰,也許君王喜歡占有敵人的妻妾。”
“那不就結了?你又不是皇上的敵人。”
高子昂知道他說得對,他當然不是皇上的敵人,但人和人之間的戰爭無處不在。過了許久,他終於幽幽地說:“但是打敗我,能讓皇帝感覺到年輕二十歲。”
“總之,我告訴你,你若想跟婉寧和好,道歉是早晚的事。”
聞言,高子昂沉默了,再次陷入深思。
既然是替婉寧來找他算賬,就要算得徹底。現在,沁芳閣的竹筠是一個大問題。
張翰鈺問道:“沁芳閣那竹筠姑娘,你怎麼處理?你還有一點點在意婉寧,這樣的人一個也不能有。”
“給她幾兩銀子打發了就是了。她本來就很缺錢,或者說缺錢已經是她的一種習慣了。”
“恐怕沒有你說得這般輕巧。銀子能解決的問題都不叫問題,隻怕現在銀子解決不了。她可不是簡簡單單圖銀子,她是喜歡你,聽說那姑娘見了你就投懷送抱。”
“青樓裏的女子,哪個見了男人不投懷送抱?”
“你還有理了!能一樣嗎?你明知竹筠喜歡你。”
“煙花之地少有真情。”高子昂低低道,“她不過是陪了幾杯酒而已。”
“親都親了,還而已呢!你還想怎樣!你是沒被打得好,是吧?”
高子昂心裏咯噔一下,“你如何知道?誰的嘴這麼快?”
“怎麼?害怕了吧?我知道了,就代表已經傳開了,婉寧必定會知道。都到這節骨眼,還不打算跟我說實話。在那麼多人眼皮子底下,對婉寧好的人不會瞞她,竹筠那一夥人就更希望她知道此事了。你做都做了,還嫌人家嘴快!看你怎麼跟婉寧解釋!”
“難怪婉寧一直不肯做你的妾,隨隨便便一個青樓女子都能攀到跟她同樣的地位。”
高子昂一驚:“誰說我要納一個青樓女子為妾室了?”
“不打算納她為妾,還招惹人家,你明知她喜歡你!恐怕那竹筠早就把自己當成你的妾。我聽品鴻說,她已經為你刺字了,夠癡情的。都做到這一步了,以你的為人,應該不會就給幾兩銀子了事。”
高子昂其實最怕婉寧知道此事的反應,急於表態:“你放心,我不會納她為妾。高家容不下她。”
“還我放心?我放的哪門子心!你難道意識不到最應該在意的人是婉寧?幸虧有高家二老在把關,你都不認為自己對不起婉寧嗎?對了,她不是有故事嗎?”
“無非是缺銀子的故事。”
“你問她了?”
“沒問。”
“那你怎麼知道?”
“她見錢眼開,不是缺錢還能是什麼。”高子昂思考片刻,又說,“竹筠確實是個可憐人,我有意救她於水火,但可能不會收留她。我打算多給她些銀兩,將她送走。”
“聽你這麼說才對你有點兒信心。沒有故事的人生是乏味的,世間可憐女子眾多,墜入風塵者有幾個是沒有故事的,你憐惜得過來嗎?你既然要打發她,我也不揪著不放了。”
“不說她了。”高子昂終於把對竹筠的興趣減弱了一些。
“好,不說她了,就說婉寧。你憐香惜玉,婉寧就不可憐嗎?李家的變故,前不久她在那皇宮裏忍受著日夜的苦楚,如今你反而成為她最大的苦楚。也難怪她會如此頹喪,你都沒看見那晚的她有多絕望,隻怕她不會原諒你嘍。”
話音剛落,張翰鈺再次感慨:“婉寧的不原諒以及你的不道歉,我都替你們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