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婉寧和義兒迴到高子昂身邊，他正跟王品鴻聊得不亦樂乎。還好鬥雞的人群已漸漸散去，否則，婉寧心裏就更窩火了。高子昂發(fā)現(xiàn)婉寧似乎不開心，疑惑地問：“怎麼啦？陰著臉。”他看了一眼義兒：“義兒，你欺負(fù)她啦？”


    義兒迴答：“小的哪有那麼大的膽子？欺負(fù)小姐的人，頂破了天也不可能是義兒啊！”


    婉寧狠狠地瞪著子昂哥哥，將手裏裝有首飾的鈿盒重重地丟入他懷中，轉(zhuǎn)身離開。高子昂轉(zhuǎn)身看了一眼王品鴻，示意要走。在王品鴻輕輕點(diǎn)過頭之後，他緊跟上婉寧：“婉妹妹，你別生氣了。你今天也累了吧？明天，明天我一定好好陪你。”


    婉寧沒理他。迴李府的一路，都沒有跟他說一句話。


    高子昂到了她房裏，輕輕將鈿盒放在她的梳妝臺上。迴轉(zhuǎn)身看著在床上背對他而坐的婉寧，她懷裏抱著被子，仍然不說話。


    他上前幾步，在婉寧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婉寧，不要為這種小事生氣了。我都答應(yīng)你了，明天好好陪你，以後都好好陪你。”


    “你不願意陪我，陪別人去吧。”


    聽婉寧說氣話，高子昂隻瞅了她一眼。兩人此後又沒有交談了。


    高子昂篤定婉寧就是因?yàn)樽约簺]有陪她而生這麼大的氣。他最是了解婉寧，等她睡一覺，過了今晚就忘得差不多了。明天再帶點(diǎn)好吃的哄哄，這事就過去了。


    許久，他起身：“婉寧，我迴府了，稍作休息我還要去宮裏，明天再過來看你。你也別生氣了。”


    “你陪我一點(diǎn)耐心都沒有，陪別的女人就可以笑嗬嗬的沒有任何倦意。你已然差別對待，此時又何必表現(xiàn)出一副很在意的樣子？”


    高子昂當(dāng)即心生幾分惱怒：“你在說什麼呢？婉寧，你再這麼說話，我生氣了。”說罷，他抬起腿憤然離去。


    他剛出屋子，婉寧就趴下大哭了起來。


    想起竹筠在集市上說的那些話，跟她扯到一起，婉寧感覺到自己跟著在墮落。


    與給她的羞辱相比，她更在意竹筠為何會有如此的底氣。一定是子昂哥哥給了她莫大的希望，否則，她怎麼會那麼說？哥哥是在騙我！說會送走竹筠就是在騙我。根本就不會送她走，他隻是想一點(diǎn)一點(diǎn)說服我，到時候就納她為妾。


    婉寧心煩了一整晚。


    答應(yīng)做哥哥的妾室，已經(jīng)是最大的讓步。如何還能容忍他再納妾？還是一個青樓女子。正如竹筠所說，到時候還真就跟一個青樓女子平起平坐。


    自己的人生何以墮落至此？就隻為了一個男人，為了一段感情嗎？盡管這段感情承載了她多年的願望。想到這裏，眼淚又禁不住流。


    他若執(zhí)意納竹筠為妾，那同他就沒有必要再有瓜葛了。一氣之下，婉寧將哥哥平時所贈的釵釵環(huán)環(huán)悉數(shù)搜羅了起來，放在鑲玉鈿盒裏，抱起它隻身來到高府。


    她一改從前的親近模樣，謙恭有禮，像陌生人，非要叫門子通報(bào)。門子一看就知道，這是又吵架了。他可不陪主子鬧，整不好把自己搭進(jìn)去。便哄她說：“少爺早就知道您會過來，吩咐了無須通報(bào)。”


    到了南院，她仍舊像陌生人一樣，叫丫鬟通報(bào)。從前可是直接闖進(jìn)去的。丫鬟雖然心中疑惑，這又是唱的哪一出，但還是聽令，在少爺門外稟告：“少爺，婉寧小姐來了。”


    “叫她進(jìn)來。”


    “是。”


    丫鬟配合著演戲，禮貌地對婉寧說：“小姐請。”之後自己退了下去。


    婉寧懷抱鑲玉鈿盒進(jìn)到高子昂的房間，將鈿盒放在他的書桌上。高子昂見她臉色不好，似心中仍然有氣。為了那麼點(diǎn)小事，這麼大氣性，也是服了她。他又一想，若單純生氣，她會躲在自己屋裏生氣，等著自己去找她。她此刻跑來，應(yīng)該是有事。


    高子昂將書放迴到書架，走到婉寧麵前道：“義兒，你出去。”


    婉寧盯著高子昂：“義兒，你不必出去。我沒有要緊的話跟他講，我是來歸還你家少爺所贈之物。”說著，打開鑲玉鈿盒。


    高子昂的麵上已有慍色，道：“什麼意思？”


    天性倔強(qiáng)的婉寧語氣強(qiáng)硬地說道：“沒有指腹為婚，沒有後來的纏綿。從此以後，我們不再有任何情感糾葛。你終究是我的姐夫。”她微微思考了一下，喚道：“姐夫。隻有如此，婉寧才能找迴作為一個女子的尊嚴(yán)！”


    高子昂一聽大為不悅，為了一點(diǎn)小事，就說出如此絕情的話，做出如此絕情的事。他責(zé)備道：“你就這麼不珍惜？”


    她的眼裏閃動著耀眼的淚光，燦若群星。空氣在兩兩相望中凝滯。高子昂心頭燃燒著怒火。半晌，卻垂下臉，低低道：“義兒，收下。”


    義兒麵色一沉，道：“少爺，義兒勸您一句，收下您會後悔的！”


    “收下！”高子昂再次強(qiáng)調(diào)，目光移向義兒，一臉怒氣。


    少爺對婉寧小姐都發(fā)了脾氣，看來是真的生氣了。義兒不敢再頂撞，不情願地將鈿盒收了起來。


    婉寧淚眼汪汪的，猛推了一下他，拂淚而去。


    她迴到府裏，趴在床上，又是一陣痛哭。不知何時，感覺累了，哭著睡去。


    過了大半天，她醒過來，卻發(fā)現(xiàn)哥哥贈她的玉佩還在枕邊。原來自己搜羅了半天，把這個最重要的信物忘記了。她抱著玉佩看了許久，冥冥之中，她感覺到跟哥哥之間的感情不是那麼容易斷的，仿佛有一股永遠(yuǎn)都不會斷又看不見摸不著的繩子連接著彼此。


    他真的要納竹筠為妾嗎？他應(yīng)該知道自己無法接受，真的就那麼得不在意？會不會隻是竹筠的一廂情願？他是那麼真誠地、一心一意待自己，若真的在欺騙，要納竹筠為妾，怎麼會一點(diǎn)懷疑都沒有呢？


    她討厭自己的心軟。搖晃了一下腦袋，不要自己再想下去。她起身把玉佩放在了梳妝臺抽屜的最裏麵，不想再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