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從出事後，一直睡的不安穩。


    院子裏有動靜時，就醒了，聽著丁嬸子在院裏跟毛紅玉聊天。


    估計是好奇葉青怎麼突然迴來了。


    毛紅玉支支吾吾沒說原因，隻是說葉青迴來住兩天。


    丁嬸子豪爽的說著：“是該迴來住兩天，有陣子沒見青青這丫頭，還怪想她呢。現在肚子是不是挺大的？”


    毛紅玉眼睛還腫著，含糊的點頭。


    丁嬸子看出異樣，皺著眉頭：“是出啥事了？你眼睛咋這麼紅？”


    毛紅玉的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丁嬸子還以為點心廠出事了：“是咱們的訂單出什麼問題了？”


    毛紅玉搖頭：“不是。”


    葉青拉開房門出來：“什麼訂單？”


    丁嬸子看著葉青穿著黑色棉衣，胸前還別著白花，眼睛也是腫著，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使勁捶了下大腿：“我的老天爺啊，怎麼就這麼殘忍呢。”


    秦嬸也紅了眼，都能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情。


    葉青卻很冷靜，表情都沒什麼起伏，依舊問著：“什麼訂單？”


    丁嬸子趕緊擦了下眼睛說道：“棉麻公司定了四千個點心，十個一盒一共四百盒，還有肉聯廠也定了一千個點心，是一百盒。”


    對他們這個剛起步的小廠子來說，這都算是打訂單了。


    葉青扭頭看毛紅玉：“定金給了多少？說多會給尾款嗎？”


    毛紅玉趕緊點頭：“定金都給了，棉麻公司給了一百，肉聯廠給了五十。”


    葉青沉默了一會兒：“那先做著吧，記住不能賒賬，晚一天都不行。要是不能結賬，就把東西都拉迴來。”


    她可知道這個時候，迴頭跟公家要錢有多難。


    毛紅玉應著：“你爸也是這麼說的，廚房裏做了早飯，你先洗臉吃飯。”


    葉青默默轉身去廚房，洗臉刷牙然後坐在炕邊。


    看著坐在炕上的葉知南，小梅子還有春桃，有些驚訝：“你們怎麼不去上學？”


    葉知南擔心的看著葉青：“姐，你沒事吧？”


    葉青拿起個饅頭：“沒事，趕緊吃飯，吃了飯都去給我上學。”


    小梅子滿眼擔憂的看著葉青：“姐，我們在家陪陪你。”


    她知道失去最親的人有多難過，就像當初失去奶奶一樣。


    隻是不知道，葉青的失去，更痛千百倍。


    葉青勉強笑了下：“不用，你們聽話就去上學，一會兒我也想出去走走。”


    葉知南不敢不聽話，吃了飯後，和小梅子匆匆忙忙去學校。


    葉青細嚼慢咽的吃了一個饅頭，還喝了一碗稀飯，換了衣服準備出門。


    毛紅玉見葉青圍圍巾準備出門，心都提到嗓子眼：“青青，你要幹什麼去？我跟你一起去？”


    葉青表現的太冷靜，冷靜到她總感覺這孩子會做出什麼傻事。


    “不用，我想去市裏看看繡紅姐。”


    毛紅玉哪兒能放心：“要不我陪你一起去，你要是嫌我煩，我就遠遠跟著你好不好？”


    葉青撫平胸前的圍巾，看著毛紅玉：“媽，我肯定不會做傻事的。而且我還有孩子呢。再說了晉北是英雄去的是天堂！如果我自殺，那隻能下地獄，我們還是見不著。所以我不會想不開。”


    毛紅玉聽著卻格外心酸：“媽知道，可是我還是不放心，外麵路滑，你要是走神摔倒了怎麼辦？”


    葉青想了下：“讓春桃跟著我就行，你還是去店裏吧，我們的日子還是要過。”


    毛紅玉無奈，隻能反複拜托春桃，路上看好葉青。


    葉青出了大門，瞇眼看著胡同裏陽光落在雪麵上，散發著刺眼的光，突然說了一句：“春桃，你說你二叔躺在地下冷不冷？”


    春桃眼淚瞬間出來，使勁擦了一下眼淚，卻說不出話。


    葉青突然一笑，有些淒美：“他肯定不冷，他還穿著我給他織的毛衣呢。”


    然後扶著肚子朝前走去。


    春桃揉著眼睛跟在後麵。


    兩人坐公交車去了市中心，葉青感覺街上的人要比去年多很多。


    人們的衣服似乎都變得鮮豔起來。


    葉青站在馬路邊，看著麵前人來人往的走過，鼻子有些發酸，這些人群裏再也不會有她想見的人。


    愣了一會兒神，轉身去聶繡紅的店裏。


    聶繡紅把附近的店鋪也租了下來，兩個店打通變成一個大店。


    衣服款式多了不少，聶繡紅穿著水紅色棉衣，頭發燙著時下流行的羊毛卷短發，顯得很精神利落。


    看見葉青進門，又驚又喜：“葉青？媽呀，你什麼時候迴來的？頭發怎麼還短了呢，臉色怎麼這麼差？出什麼事……”


    聶繡紅一連串的話，在看見葉青胸前的小白花時，瞬間卡在嗓子裏出不來。


    她是過來人，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突然紅著眼眶過去抱住葉青：“妹子，沒事，日子總能熬過去。他們不在，我們也能活的很好。”


    葉青咧嘴想笑，眼裏卻都是淚：“姐，我再也看不見他了。”


    聶繡紅拍著她的背：“不怕，我們還有孩子要養。就當他們去執行機密任務，短時間不能迴家，日子長了總能迴來。”


    葉青吸鼻子哭起來：“姐，他怎麼能那麼狠心，說走就走了。還說讓我改嫁……”


    聶繡紅也跟著哭：“他們都是這個德性，我家死鬼沒了後留下的遺書也是讓我改嫁，還交待我要找個對孩子好的。他們兩眼一閉倒是省心了，哪裏知道我們活人受的什麼苦。”


    哭了一會兒，聶繡紅索性關了店門，三人坐在店裏。


    葉青哭一通，壓在胸口的悶氣輕了不少，那股窒息感也輕了不少。


    聶繡紅看著葉青的肚子：“我記得你月份還早著呢，怎麼看著這麼大？不會是雙胞胎吧？”


    葉青搖頭：“不是，我們檢查過了，就一個。”


    聶繡紅好奇：“那可真是太大了，看著像是快生了，你最近少出門，要真是孩子大，到時候生也受罪。”


    葉青點頭：“嗯，我今天過來看看你，等孩子出生前我就不出門了。”


    聶繡紅看著心疼：“你在家養著，我這邊有空就去看你，別胡思亂想。”


    葉青跟聶繡紅聊了會兒天，可能是同病相憐的原因，心情也好了不好。


    和春桃迴去時，腳步都變得輕鬆起來。


    快到公交車站時，葉青無意扭頭，看見一個身影朝著馬路對麵的胡同走去，那個身影和羅晉北的實在太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