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br></br>空曠馬路上，一輛商務車疾速駛進機場道路，卻又在下一秒不得不加速駛離。</br></br>後麵兩輛車緊追不舍，一旦停下，隻怕還沒進去就會被抓住。皮沙文看了眼後視鏡中的妻子、孩子和母親，冷汗大顆顆地冒了出來。</br></br>嶽父攀力昂就坐在副駕駛，他們一家秘密出國，連身邊最親近的心腹都不知道，更是用假身份購買了航班，卻不想出家門沒多久就有兩輛車追了上來。</br></br>兩輛車車窗緊閉，看不見有多少人，隻知開車的都是男人。</br></br>“爸，一定是他的人�！�</br></br>攀力昂沉默著沒有說話。盡管媒體報道泰緬邊界有架直升機發生爆炸，並稱周寅坤已經死了，但攀力昂並不相信。</br></br>周寅坤要是那麼容易死，軍方和警方也不會在比勞山折掉那麼多人。經此一事，他的副司令職務不保，皮沙文接下來前途幾乎無望，留在國內已沒有任何意義。要是再等周寅坤緩過氣來報複，他們絕不會有好下場。</br></br>可沒想到的是，他這麼快就來了，幾乎是一秒都不等。即便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帶著一家出國，卻還是被發現了。</br></br>後麵悍馬車上，查猜掛斷電話，拿起通訊器：“坤哥馬上到，準備攔停�！�</br></br>說完，旁邊那輛悍馬加速衝了上去。</br></br>前麵正在疾馳的商務車中，後座傳來一聲奶聲奶氣的“外公。”</br></br>攀力昂一僵，迴過頭來，努力放緩了語氣：“怎麼了？”</br></br>說話的是個不到五歲的小男孩，是皮沙文夫婦結婚數年才艱難得到的孩子，盡管智力有點問題，卻是全家的心肝寶貝。他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穿著酷酷的星球戰士t恤，好奇地問：“我們是要出去玩嗎？”</br></br>“嗯，對�！迸柿Π荷焓郑�摸摸外孫的頭，“我們坐飛機出去玩�！�</br></br>“太好了！”小孩也高興地伸著雙手，“我想要外公抱抱�！�</br></br>就在此時，車被猛地一撞，皮沙文的妻子和母親嚇得尖叫了聲，一把把孩子扯迴懷裏緊緊抱住。</br></br>皮沙文忙穩住方向盤，瞬時將油門踩到了底。</br></br>可後麵那輛悍馬死死咬住，又是一撞，商務車尾燈全部碎掉，整個後麵被撞得癟了進去。對方追趕了將近兩個小時，終於要下手了。</br></br>攀力昂抓著頭頂的扶手，眼睛看向後視鏡裏，女兒和皮沙文的母親嚇得抱在一起，兩人一齊把孩子護在懷裏。而小外孫不哭不鬧，乖乖地埋著頭。</br></br>她們什麼都不知道，更從沒經曆過這樣的事。</br></br>悍馬車上，副駕駛的布魯諾看了眼亞羅。少年精致的臉上神情淡漠，任務明明隻是逼停，他卻故意撞車。前麵車裏哭叫聲很大，他像是完全聽不見一樣。</br></br>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他的仇人，而非坤哥的仇人。</br></br>不僅如此，接連兩撞之後，少年也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布魯諾忍不住開口：“可以了�！�</br></br>車仍在下一秒衝上去，右車頭撞歪了前車的車尾，商務車瞬時被撞得調轉了方向，車身掀起脫離地麵，眼看著就要翻過去，幸而被路燈一擋車體才迴落，重重地砸在地上。</br></br>商務車裏顫抖哭聲不止，前麵的皮沙文和攀力昂頭被蹭出了血，車子也發出異樣聲音，明顯是被撞出了故障。</br></br>求生本能使然，眼見著要被一前一後兩輛車逼停，皮沙文不死心地踩住油門，試圖衝出包圍。</br></br>亞羅亦調整方向，就在他第四次要撞爛那輛商務車時，天邊飛來了一架直升機。通訊電臺裏傳來懶懶的聲音：“溫柔點兒，要活的�！�</br></br>少年當即鬆開油門，車子明顯減速。</br></br>皮沙文看準時機，迅速打方向盤右拐，從唯一的岔路口衝了出去，沒有看見指示牌上通往郊區的提示。</br></br>兩輛悍馬一左一右地追上去，這種夾擊使得商務車無法變換方位，隻能一路直行。周寅坤在半空中欣賞著那輛徑直奔向死路的車，臉上笑意更深。</br></br>前麵越來越黑，越來越靜，車被迫拐入小徑，駛到盡頭發現是一處廢棄工廠。而裏麵竟然亮著燈，畫麵詭異極了。攀力昂立刻發覺不對，忙說：“掉頭，快掉頭！”</br></br>直升機飛過上方，降落在廢棄工廠的天臺。</br></br>此時掉頭為時已晚，砰砰幾聲槍響，商務車車身一震，四個輪胎皆被打爆。</br></br>下一刻，車門打開，黑洞洞的槍口頂了上來。車上的人不得不下來，被槍頂著走了進去。</br></br>一進去就聞到一股極為難聞的血腥味，看見地上拖出的痕跡和裏麵那一大灘血時，皮沙文的妻子和母親嚇得腿一軟，跌坐在地上。</br></br>“歡迎。”</br></br>此時一道聲音傳來，攀力昂和皮沙文看過去。男人指尖燃著煙，從樓梯上下來。</br></br>“好久不見，兩位。”</br></br>看見毫發無傷的周寅坤，攀力昂和皮沙文心頭一沉，他果然沒死。而眼下這處境是逃不掉了。攀力昂麵上冷然，沉聲說：“所有一切我負全責�！�</br></br>“急什麼�！敝芤�坤的視線落到了他身後。</br></br>與他視線相交的正是攀力昂的外孫，小男孩被媽媽抱在懷裏，一雙眼睛骨碌碌的。</br></br>周寅坤很有興致地過去，攀力昂和皮沙文當即臉色一變，想要阻攔卻被奧萊和尼克搶先一步踹得跪在了地上。</br></br>孩子母親的那點力氣微不足道，周寅坤拎起小男孩瞧了瞧，“你叫什麼名字？”</br></br>“我、我叫朗吉�！彼�後頸衣服被拎著，勒得臉都紅了。</br></br>不哭不鬧，周寅坤比較滿意。改為單手抱著他，“帶你看個好玩的�！�</br></br>他抱著孩子走到旁邊，攀力昂的視線追隨著，看見周寅坤把朗吉放在了一臺大機器上。機器似乎剛剛才用過，出口處正在滴著什麼。</br></br>小孩坐在機器上，皺皺鼻子，又看了看旁邊地上的大桶，那裏很臭。裏麵裝著紅紅的東西。</br></br>他忍不住伸出小手指了指：“那是什麼？”</br></br>周寅坤說：“是幾個叔叔�！�</br></br>此言一出，倉庫裏立刻響起女人的尖叫聲，卡爾被這猛地一叫震得耳朵生疼，抬腳就往外走，女人叫起來太可怕了。</br></br>朗吉就坐在一臺巨大的工業絞肉機上，機身還熱著，出口處滴著血水，邊角勾著殘破的衣服布料。</br></br>而巨大的鐵桶裏，正是已經被絞碎的五個俄羅斯特工。他們連骨帶肉變成了細碎的肉泥，裝了一大桶。</br></br>機器上一紅一綠兩個按鈕，朗吉就坐在按鈕上方，小腳時不時地能碰到開關。</br></br>“不要，求你，他隻是個孩子，他什麼都不知道！”攀力昂原本鎮靜冷然的態度，此時已消失得幹幹淨淨，外孫在周寅坤手上，比一槍槍打在他身上還要痛苦。</br></br>他眼神懇切地望著周寅坤：“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你要怎麼報複我都行！我、我自己留封遺書，就算被我的屍體被發現，也絕不給你添麻煩！”</br></br>“是我的錯！你別傷害我兒子，我去死，我現在就自殺！”皮沙文看著兒子什麼都不知道的小臉，他跪在地上重重地磕頭，“求你……放了我家人。”</br></br>周寅坤嗤笑了聲，“說這些廢話，不如說點有用的�！�</br></br>聞言，攀力昂一怔，沉默兩秒開口道：“是，一切都是提前計劃好的。我們……從最開始就沒想過要跟你坐一條船�！�</br></br>說著，他抬眸對上周寅坤的眼睛，“因為你根本就不會放過我們。上一任警察署長巴洛是怎麼死的？他替你辦事，你毫不費力地壟斷泰國市場，他接著就被炸死了。你叫特納向總理舉薦皮沙文，不就是知道他的出身，更知道能通過他搭上條軍方的線？”</br></br>“還有你做的合法化提案�！迸柿Π郝曇羯硢�，“先是大麻、接著就會是海洛因、致幻劑！等這些東西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市場上流通，你就不再需要軍方和警方的幫助，也就不會支付每年兩億美金。為防反撲，你難道不會先下手殺了我們？”</br></br>周寅坤靠在絞肉機上，聽著攀力昂的字字句句，沒什麼反應。</br></br>“所以我們根本沒得選，隻能先動手除掉你！”他雙目猩紅，“但我們低估了你。動用那麼多人力物力，毫無征兆地突然襲擊，居然還是失敗了。現在既然落到你手裏，要殺要剮隨便，但孩子和她們是無辜的�！�</br></br>說到最後，攀力昂聲音聽得出的顫抖。</br></br>周寅坤正逗著朗吉，見攀力昂停下，他這才側過頭來：“說完了？”</br></br>語氣雲淡風輕，絲毫不為所動。</br></br>“原來隻因為這些猜測，你們就選擇這麼作死呢？”周寅坤碾了煙頭，“說實話，你們的錢我還真沒想賴掉�！�</br></br>攀力昂和皮沙文雙雙一愣。</br></br>“至於你說的那個情況，用中國話得叫過河拆橋，還有——”他頓了頓，看了眼阿耀，後者想了想，迴答說：“卸磨殺驢。”</br></br>亞羅看著兩人一來一往，垂眸不語。</br></br>周寅坤悠然道：“警察署長接連換茬，一定會引來懷疑，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所以隻要你們將來不擋路，那點錢真不算什麼。就算想白吃黑，你們在自作聰明之前，怎麼也該把後果考慮清楚吧？”</br></br>他好心提示：“就算我真像你們猜的那樣反悔殺人，至少也隻會死你們兩個�，F在這情況可就複雜了。”</br></br>攀力昂聽出他言下之意，還想說話，但還沒開口就被打斷了。</br></br>“又想說無辜是吧。”周寅坤不屑地笑了，“怎麼，就你家有孩子，隻有你家小孩兒是無辜的？”</br></br>說著，他握住了朗吉的小腳，摁在了綠色的按鈕上。</br></br>轟隆一聲，工業絞肉機緩緩啟動。屁股下麵的鐵皮傳來震動，小孩被嚇到，立刻癟著小嘴紅了眼眶。</br></br>“現在知道求饒了。你搞突然襲擊的時候，怎麼沒想想別人車上也坐著無辜小孩兒呢？”</br></br>“是我們的錯，對不起！求你，求你，都是我們的錯！”</br></br>周寅坤拎起朗吉，懸在了絞肉機的入口處。不遠處，查猜沉默地挪開視線。</br></br>“不要！不要！”地上的大人們被攔在原地，瘋了一樣大叫。小朗吉終於意識到什麼，張著嘴大哭起來。</br></br>“他沒了，你們還能再生一個�！敝芤�坤問，“我養的小兔沒了，誰來賠？”</br></br>說完手指一鬆——</br></br>“啊——��！��！朗吉！我的孩子！啊！”</br></br>女人當場暈死過去，攀力昂和皮沙文被奧萊和尼克踩著頭趴在地上，因為劇烈掙紮，手和臉已經磨爛，鮮血淋漓。</br></br>很快，機器的出口處響起排放聲，這次的血紅泥漿不多，全部倒進大桶裏也沒上漲多少。</br></br>絞肉機進入空響狀態，出口邊角的尖銳處，掛著一點帶圖案的布料，是星球戰士。</br></br>外麵的天，似乎有了要亮的趨勢。周寅坤看了眼地上悲痛欲絕的一家人，揚揚下巴，攀力昂一家被抓了起來。</br></br>周寅坤大方道：“放心，一家人總得在一起，這點禮貌還是要講的�！�</br></br>*</br></br>曼穀的清晨一向來得很早，天五點就亮了。</br></br>臨近七點，人群熙攘腳步匆匆，都是趕著去上班的。馬路上，私家車和公交車挪動緩慢，靠窗坐著的人不少都戴著耳機看著窗外。</br></br>人行道上，有正在清掃的清潔工，還有一路大口吃著早餐的步行上班族。忽然，公交車車窗玻璃上滴下一滴紅色液體，靠窗的女人一怔，不由關掉音樂摘下耳機。</br></br>與此同時，十字路口的紅綠燈前，大口咬著餅的眼鏡男鼻尖一濕。他頓了下，湊近聞了聞，感覺餅裏的肉餡好像有點腥臭。</br></br>身後，剛把路掃幹淨的清潔工蹲下身，奇怪地看著地上多出來的紅色泥漿，他伸出手指撚起一點，裏麵似乎還有堅硬的顆粒。</br></br>就在這時，頭頂忽然響起轟隆隆的螺旋槳聲，地麵上所有人都下意識抬頭看去。</br></br>抬頭的瞬間，腥臭物如暴雨般傾盆而下，大家尖叫著四散躲避，馬路上的車紛紛打開雨刮器，卻擦出道道血痕，畫麵極度駭人。</br></br>濃烈的血腥讓不少人都嘔吐起來，抖著手撥打報警電話。</br></br>誰也不會料到，早上七點曼穀人流最多的地方——天空下竟起了血紅的、細碎的人肉泥。</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