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同李萱萱無法阻止這一切發生一樣,現在這裏的一切也無法阻止李萱萱的去向。
來到法陣內,李萱萱對陣法的了解也越發深刻,她能感受到在陣法的加持下,先前那一刀刀落在陣中人的痛苦是加倍的,她也能感受到陣法以血力對陣中人的修複是多麼的惡心,真真令人作嘔。
可再怎麼看,李萱萱也無法看出靈力走向的原因,那如果靈力不是出自法陣,那會不會是……
李萱萱看向不遠處的‘自己’。
她一步一步地靠近,衣袖下的手指卻是在用靈力不斷地劃動。
此時的場景已經進行到尾聲,陣中的‘她’已經飛身出去大殺四方,李萱萱的視線並沒有追隨‘她’而去,而是低頭看下去——
血。
一灘濕了幹,幹了又濕的血。
除此之外,李萱萱還看到了精血,是用來畫成破陣術法的精血!
李萱萱手腕一動,她先前以靈力畫出的圖案,當即飄出,一分一毫不差地覆蓋在精血陣法上!
‘她’沒有放棄!
‘她’一直在尋找破陣之法!
所以才有那一股靈力的對外釋出,所以陣法才會消失!所以……
可即便是這樣,也不能掩蓋人就是她殺的事實……念頭剛落下,李萱萱的腦海裏突然一個念頭閃過:
是了!
那個鬥篷人呢?!
李萱萱查看四周,都沒發現人影,她隻好等著場景重現後再細看一遍。
為了不再錯過,她這次特意站在鬥篷人的附近。
說來也奇怪,她都站這樣近了,甚至都湊到對方的臉上,竟然還是看不清對方的麵容。
再看一遍,李萱萱沒有錯過任何一個細節,她無比清楚地看到,在血祭完成,同時也是法陣生效的瞬間,鬥篷人化作一團黑霧兒,倏地一下便鑽了進去!
它,進到了‘自己’的身體裏。
李萱萱見到這一幕,她的雙手不由上下掃過自己的上半身,仿佛很擔心那東西也上了自己的身。
“它不在。”
謝時訓不知何時來到身旁,並默默地說了一句。
李萱萱卻是不信,“你怎麼知道?你看它來無影去無蹤的!”
李萱萱這話並不是無的放矢。
因為陣中的‘自己’就是毫無察覺,甚至連著動作都沒有停頓,在破陣後,便起身衝向四周的大漢。
所以這些人是鬥篷人殺的?
李萱萱不禁又看了一次周圍的屍體,這些人縱然不是她親手殺的,但那也是因為她而死,說到底還是她……
謝時訓站在一旁,他的視線隻在李萱萱身上,他很了解李萱萱,哪怕她隻是細微的神色變化,他也能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
“這不是你的錯,萱萱。”
李萱萱迴過頭來去看謝時訓,兩人視線相碰,誰也沒有錯開,看著謝時訓深幽的目光,李萱萱下意識地向謝時訓走近一步,再走近一步。
此時此刻,她的腦海裏什麼都沒想,她隻想靠近,再靠近一些,她想仔細地看看眼前的謝時訓,這一行為,就仿佛她剛剛觀察鬥篷人一樣。
這個想法剛落下,李萱萱突然停下腳步,她猛地往迴望——
“萱萱!”
謝時訓往前兩步,他伸手拉住想要往迴走的李萱萱,隻是他的手最終還是被李萱萱掰開。
李萱萱一步一步地走迴法陣內,場景再次上映,這一次她誰也沒看,她隻看‘她自己’。
身處法陣內,李萱萱對‘她’的感知更強了。
她能感受到她身上的痛,那四十九人中,除了小男孩的爺爺,其他人的傷都一刀不差地落在她身上,場景的時間流逝比實際上要快。
也就是說,事實上這個過程的時間更長更難熬。
李萱萱能看到最初的‘她’,眼裏心中有懊惱、有後悔、有內疚、有憤恨,可隨著時間的增加,她著急、她迫切、她怨念,隻是到最後都無奈地變成無能為力、變成麻木、變成憤怒。
鬥篷人布下的法陣在發動時,給了‘她’最後的機會,使她得以‘偷取’力量,加上她體內僅剩的靈力,配合精血轉成破陣之力。
鬥篷人確實是在最後關頭進入到‘她’的身體內,可是在破陣的瞬間,李萱萱的滿心滿眼隻有——
複仇!
她要殺了這宅子的所有人!
場景沒有再進行下去,最後停留在陣破‘她’站起的瞬間,李萱萱看著眼前的‘自己’,滿眼血紅,雙眼竟也不自知地蓄滿淚水。
視野內開始模糊,但李萱萱還是看向另一邊的謝時訓,她輕聲問到:“這是不是就是你想掩蓋的?”
淚珠落下,謝時訓的麵容重新顯現,李萱萱見到他顯然的心疼,亦聽見他喚她:
“萱萱。”
李萱萱閉目,她能感受到麵上淚痕的冰涼,她能聽到耳邊風聲的撫動,她更能‘見’到周遭的壁壘。
手腕轉動,雙手攤開,掌心向下,兩個不知在何時結成的法陣瞬間鋪開。
“砰!”
法陣撞擊壁壘接連發出劇烈的響聲,但隻單憑這兩個小小法陣,顯然是無法完全破除壁壘。
隻是令人意外的是,謝時訓見到這一幕,並沒有安心,反而是高喊:
“萱萱!”
李萱萱恍若未聞,隻雙手一結一壓——
剎那間,那兩個破損的法陣迅速合二為一,融合成威力更大的法陣,且借助先前攻擊竊取的力量,轉而衝破壁壘!
此方空間尚未被完全撕開,但外頭已有一物,借著縫隙衝刺而來——
“嘰!”
李萱萱聞聲,下意識地伸出雙手,不一會兒便將對方抱住,她低頭一看,不由露出笑容來:
“小溯迴,好久不見。”
“嘰!”
比起前頭的激動,這一聲卻是滿滿的控訴。
李萱萱聽後,隻能順著它的‘毛絨絨’一下又一下,低聲認錯道:“我也沒想到會這樣中招,好在現在想起來了,也不算太晚。”
既是已想起,李萱萱自然也知道,在她困於此間時,‘小溯迴’兩次三番欲圖喚醒她而發出的叫聲:
“謝謝你,小溯迴!”
“嘰~”
被安撫過後的‘小溯迴’,心滿意足地趴在李萱萱的懷裏。
視線抬起——
李萱萱越過逐漸崩塌的壁壘,轉而望向謝時訓,謝時訓此時也不避開,兩人遙遙相望,好一會兒後,還是謝時訓先開了口:
“萱萱還是這樣善於一心二用。”
即便是在先前不斷重複的場景中,她不僅是找出場景內的真相,也是窺探到此方空間的秘密,更是用他曾經用過的辦法破境。
謝時訓的腦海裏一下子就想起他們在斷頭崖下秘境裏的一幕幕。
也因此,他在語落後,也不等李萱萱迴應,便自顧自地輕笑一聲。
李萱萱下意識地皺眉,可是她抓不住那一點違和,隻能繼續確認道:“這還不是真相的全部吧?”
“當然不是。”
謝時訓手一揮,周遭場景快速消散,隻是場景外,依舊還是在宅子內。
李萱萱對這宅子都有些應激了,不過不等她再反應,她便再次見到了‘自己’——
是殺完人的她。
此時此刻的李萱萱也看不懂‘她自己’麵上的表情,隻隨著‘她’環看了宅子一圈,而後又見‘她’抱起已經昏迷的小男孩,飛身離開。
場景變幻,李萱萱見到‘她’將小男孩送到一處深山老林,拜入藥王穀。
了卻這樁事後,‘她’並未如同小男孩或是藥王穀一般隱世,反而是聽著凡間和修真界對‘她’的種種‘惡魔’傳聞,再入世俗,
‘她’還是像從前一樣,遇到需要幫助的人或事,還是會出手,隻是和從前坦蕩露臉不同,現如今‘她’離不開一身黑鬥篷。
寬大的連帽鬥篷,可以將‘她’完全的包裹住,這讓‘她’有一些些安全感。
有時候‘她’也會控製不住自己傷人,而每當這種時候,‘她’便會毫不猶豫地對自己的右膝下手。
初時‘她’隻是無意而為,但沒想到效果奇佳,可惜體內的外來者察覺到後,便不允許‘她’再傷自己,所以‘她’隻能對著同一處下手。
次數多了,‘她’的右腿便有些瘸了。
李萱萱看著場景內的‘她’深一腳淺一腳前進的模樣,忽然便明白了:
“這就是右腿骸骨分為兩部分的原因。”
一旁的謝時訓,對李萱萱會聯想到骸骨絲毫不意外,他的視線越過李萱萱,越過場景內的‘她’,落到即將到來的一幕幕而握緊拳頭。
李萱萱對他這嚴肅的模樣有些奇怪,隻是下一瞬她便清楚了,因為她終於在場景內見到了‘謝時訓’。
‘謝時訓’受宗門之命,前來抓‘她’。
‘謝時訓’亦非單人行動,他的身旁跟著宗主之女,他的身後跟著師兄弟姐妹。
雙方之間大戰一觸即發。
但李萱萱不相信,‘她’也不相信,所以李萱萱毫不意外地見到‘她’的束手就擒。
無人的時候,‘謝時訓’告訴‘她’:背後的神秘人便是宗主應天!
那山洞原是他們一直在探尋的,等著好不容易找到後卻發現空空如也,自是憤恨,便循著殘留氣息找到木屋,可又忌憚他們手中是不是有仙物,所以才出手害了李萱萱的母親,想以此逼出來。
多麼可笑的理由?
可偏偏就是因為這樣的貪婪而毀了謝李兩家。
‘謝時訓’想中途放走‘李萱萱’,之後他借著複命迴去再次試探應天,但‘李萱萱’能感受到‘她’越來越控製不住體內的‘外來者’,所以‘她’拒絕了,選擇一同前往。
之後的故事,和李萱萱曾經經曆過的大差不差:應靈鳳死亡,他們上應天宗見應天,應天暴動,最後是——
‘李萱萱’自爆。
“這就是你想隱瞞的真相嗎?”
李萱萱一邊說著這話,一邊抬步穿過自爆的場景,剎時間便迴到了那一日她在應天宗的山峰上正要自爆的一幕——
滿滿當當的黑霧團,隻是中間卻空無一人。
真是神奇,這裏竟然也被停滯了。
李萱萱環顧四周一圈後,便要往她自己的位置走過去,身後的謝時訓卻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住她,沉聲說到:
“萱萱,不要去。”
“這不應該是你的結局!”
李萱萱這會有些聽不出謝時訓話裏的語氣,但她聽得到他用了一個詞——
‘結局’
“這不應該是我的結局,所以你就安排好我的結局,是嗎?”
李萱萱並不懷疑在時間長河上看到的所有事情的真實性,她相信那些都是真實發生過的。同樣的,從她在李家老宅睜眼後的所有經曆,也都是真實的,亦是她親身經曆的。
李萱萱也從不質疑謝時訓對她的感情,至於她自己對謝時訓的,或許是猜疑,有防備,有不解,但也肯定有真心。
隻是這一切的一切,並不意味著謝時訓可以幫她做決定。
李萱萱轉過身來,她的手,從被謝時訓拉著,變成了她主動握住謝時訓的雙手,她一步一步地靠近謝時訓,近到兩人腳尖相碰後,她這才鬆開謝時訓的雙手,傾身擁抱謝時訓。
“謝時訓,這些時日,你一定很辛苦吧?”
親眼看著‘她’自爆死亡,應該很難過吧?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辦法,付出了什麼代價,才能重來一次,可惜結果還是沒能發生改變。
李萱萱切身地感受過陣中的‘她’的痛苦,也見過‘她’不受控傷人的模樣,更知道右小腿斷裂的疼痛,所以不管是她還是‘她’,都不會讓這個神秘又惡毒的東西,頂著她的身體去作惡。
“謝時訓,好好活著吧。”
李萱萱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謝時訓,更不知道怎樣才能讓他放下,唯一能說的,也就隻有這句話。
這也是她對這方世界的希冀。
轉身,不再看謝時訓,李萱萱一步一步地向著自爆位置走去。
謝時訓見著李萱萱愈來愈遠的背影,雙目眥裂,隻低聲喃喃道:“萱萱,萱萱,你不知道我這幾百年來是怎麼熬過的……我不能,我不能,我真的不能……”
最終他還是握緊雙拳,他身上的氣息亦是節節攀,眼見著他即將強行突破自身修為封印時,他卻被此方世界排斥,直接強行驅逐。
“不——”
謝時訓聲嘶力竭的喊,並沒有傳入李萱萱的耳中,她隻一心一意地穿過黑霧團,認認真真地走到那個屬於她的位置上。
隨著李萱萱的歸位,黑霧重新湧動,李萱萱能聽到暗藏在其中的惡意,也能感受到黑霧對她的侵蝕。
這一次,她身上沒有禁忌法陣了。
“謝時訓……”
真是一個執著又傻帽的人兒啊……
李萱萱閉目,腦海裏閃過和謝時訓的點點滴滴,有她在時間長河裏的,有她‘重生’後的,一幕幕相處飛快掠過,而她此時的雙手也不慢,正快速地調著骸骨之力,衝向她的心髒處。
她一開始以為骸骨是陰謀,可隨著她知道骸骨的主人是‘她’自己後,那唯一有問題的,便是那顆——
‘黑暗之心’!
隻是如今這顆骯髒的心髒已然融入她的身體內,所以她這一舉動,也和‘自爆’無異。
最後時刻,李萱萱睜開眼縫,虛虛地多看了此方世界一眼。
最後的最後,李萱萱也完全沒有意識了。
……
……
死亡,究竟是什麼呢?
死亡之後,又是什麼光景呢?
這是誰也答不了的問題,因為能答的人都死了。
如果死亡的人能聚在一起討論的話,那麼李萱萱應該是最有發言權的人。
因為她死了一次,兩次,三次,四次,……了。
再次睜開眼時,李萱萱滿目皆是白色,太白了,晃得她她連忙閉眼。
所以,這就是天堂?
又或者說,她又穿越到哪個世界了?畢竟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李萱萱有些懶洋洋地翻過身,不想觸碰到滿滿的毛絨絨——
“欸?”
再次睜開眼,李萱萱見到了巨大的毛絨絨,她愣怔好一會兒後才反應過來:“小溯迴?”
“嘰!”
“哦,你現在是大溯迴了!”
“嘰?”
“哈哈哈。”
李萱萱大笑後,這才起身坐起,但就是這樣,她也看不清周圍是什麼情況,唯一能確定的隻有身下的‘小溯迴’。
“所以,是你又救了我?”
“嘰。”
“不是?”
“嘰!”
隨著‘小溯迴’的迴應,李萱萱的腦海裏再次湧現那一日的情形——
她確實是以接近‘自爆’的方式解決了‘黑暗之心’,隻是骸骨之力最為純淨,它們不止擊碎‘黑暗之心’,更是將其淨化,使其成為世間最玲瓏剔透的【純白之心】。
“這麼說,我倒是因禍得福?”
這其實也是因為李萱萱是選擇以骸骨之力去衝擊黑暗之心,而不是讓黑暗之心自爆,否則也不會有此造化。
但是‘小溯迴’卻是沒有迴應李萱萱,不過李萱萱這會也不在意,因為此刻更迫切的是:
“謝時訓呢?他在哪?”
‘小溯迴’雖然還是沒出聲,但卻輕輕地挪動了身軀,李萱萱往它空出來的地方望下去,隻見那一處投映了一個——
豬圈???
“這是啥?!”
因為太過震驚,以至於李萱萱都蹦出不知出處的口音。
“不會吧?!”
李萱萱再一看,隻見豬圈裏有一頭母豬此刻正在分娩,它生了一頭又一頭的豬崽子,仔細數一數竟然已經超過十個數!
“還有啊?!”
第十一頭,第十二頭,第十三頭,第十四……
數到第十四的時候,李萱萱沒辦法說出那個量詞了,她不由抓住身下的毛絨絨,十分驚悚地問:
“小溯迴,你快跟我說,這到底是怎麼一迴事?!”
那麼大的一個謝時訓,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就、怎麼就變成了一個豬崽子?!
嗚嗚嗚!
那第十四個,可不就是謝時訓嘛!
李萱萱這會有些想哭,但又有點想笑,如果不是情況不適宜,她還有點想將這一幕記錄下來。
很快,李萱萱就顧不得其它的了,因為這‘第十四’它好羸弱啊!
體型最小,又是最晚生,此刻渾身又紅又紫!
好似下一刻就要去了!
李萱萱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而接下來的發展也一點兒都不出她的意外。
無論是主人家還是母豬,都對‘小十四’置之不理,大有它能活就活,不能活就埋了!
但這怎麼可以?!
它可是謝時訓呀!!!
李萱萱想都沒想,便想要出手幫助,隻是‘小溯迴’卻是阻止了她。
“什麼?”
“謝時訓這是在贖罪?!”
‘小溯迴’身形飛動,李萱萱很快便看到周圍的白色,變成如同時間長河一般,浮現出如同電影一般的一幕幕:
正如她醒來的第一念頭一樣:她是穿越而來。
早在她、應該是可以稱為‘第一世’的時候,她為了救一隻白貓而出了車禍,導致死亡。
而那隻白貓為了報答李萱萱,便將她帶到了這個世界。
“所以,你就是那隻白貓?”
‘小溯迴’對此不置與否,隻繼續展示——
李萱萱穿到此世界的第一門派中,身份還是宗主獨女,從小便備受寵愛。
有一日,她偷偷跑到宗門山腳下正準備溜出去玩耍,卻不想撿到一個棄嬰。
在她的胡攪蠻纏下,這個棄嬰被留下了,取名為:
謝時訓。
因為是自己發現的,又是自己要求收養的,所以李萱萱對謝時訓很是關注和照顧,可以說——
謝時訓在宗門裏的待遇等同於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李萱萱是穿越而來的緣故,她的修煉天賦並不好,哪怕在宗門裏有著頂級的資源,但她的修為依舊平平。
倒是謝時訓,卻是天生的修煉奇才!
李萱萱對此很高興,更是與容俱焉,絲毫不吝嗇地將自己有的、能拿到的、不能拿到的,統統都給謝時訓。
宗門裏自然是有人對此頗有言辭,但都被李萱萱一一擋下。
也不知從何時開始,這種聲音也漸漸消散。
李萱萱對此並不深究,因為這本就是不應該出現的,而且她很快也同謝時訓一起,離開宗門,闖蕩江湖。
有謝時訓在,李萱萱說是橫著走也一點不過分。
不過也因為出來遊曆,李萱萱才知道,對這方世界來說,修真是非常稀缺的,而且絕大部分修真者都是拜入她所在的宗門。
更誇張的是,頂尖修真者全部出自她的宗門!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一家獨大。
這在普通世界都很難見到,更何況這還是修真世界……雖然是她家的,但這還是讓李萱萱感到不可思議。
這一違和之處,一經李萱萱察覺,便徹底種入她的心中。
在李萱萱有心的探查下,加上她身份在宗門裏的便捷,她很快就查到真相——
宗門竟然在用禁術!
他們利用禁術,配合禁藥,將一些天賦者或是低階修真者的修為強行抽出,疊加在升階者身上,以此造出高修為者。
同樣的辦法,也可以用在晉升修行者的普通人身上!
所以這就是宗門‘興盛’的原因!
但這在李萱萱看來:簡直喪心病狂!這是會遭天譴的!!
阻止!
一定要阻止!
不但要阻止,還要毀掉!
隻是李萱萱一個戰五渣,又怎麼可能鬥得過偌大的宗門?
更讓李萱萱震驚的是,經過百年的發展,宗門在無數次的禁術中,每每都會抽取私藏一部分,並疊加成一個巨大的能量池!
如今這些力量已經隱隱不受控,亟需一個容體!
顯然,這個選擇便是李萱萱!
隻是又因為李萱萱太過弱小,所以宗門一致決定,將謝時訓選為中介,先經由謝時訓承擔和過濾暴動的力量後,再將溫和的修為傳給李萱萱。
就這種損己利人的方案,謝時訓竟然同意哇?!
李萱萱吐血!
她簡直是無語透頂了!
按照常理,她都對宗門不認同了,甚至是要摧毀,結果她爹娘也就算了,但各大長老竟然還是不放棄她?
謝時訓這廝也是,也太無條件站她了吧?
但也正因為這樣,李萱萱更要妥善處理這些力量,更要毀掉禁術和禁藥,她不能讓這些看著她長大的長輩們以後萬劫不複。
李萱萱說服不了其他人,但謝時訓她還搞不定嗎?
於是在李萱萱的忽悠和強迫下,謝時訓開始協助李萱萱處理這些禁忌之物,禁術和禁藥是最好摧毀的,難辦的是那些積累百年的躁動力量。
即便有謝時訓這個天才相助,他們兩人也隻能一絲一縷地處理,畢竟也還要瞞過宗門。
隻是拖的時間太長,加上兩人的身體不像是承受力量肆虐的模樣,最終還是敗露。
好在李萱萱在已經銷毀的禁術中得到破解法陣,危急關頭,她以自身精血和血肉為陣,投入能量池中,徹底銷毀所有的禁忌物。
這便是李萱萱的第二世。
李萱萱死後,此方世界迴歸正常,宗門解散,參與禁術的人也被廢除修為,修真迴歸到正途。
隻有謝時訓無法接受,他自刎了。
李萱萱看到這也沉默了。
周遭仿佛按下暫停按鍵,寂靜得令人害怕。
好一會兒後,正當‘小溯迴’要動一動時,李萱萱突然伸出手撫摸了下手下的毛絨絨:
“其實,你是想救我的,對吧?”
‘小溯迴’並沒有出聲迴應,但這並不妨礙李萱萱的繼續發言:
“告訴我,你究竟是誰?”
李萱萱話音落下,此間無故起風,正當她想抓住身下的毛絨絨時,卻是一把抓了空,低頭一看,卻見原先碩大的‘小溯迴’已是化作一陣風。
風本無形,此刻卻肉眼可見。
風痕流轉間,勾勒出七個大字:【汝不愧為吾之選。】
“你是誰?”
李萱萱懸空而站,她能察覺出對方身上還是有自己熟悉的氣息,但也有完全陌生的部分。
風痕瞬變,剎時變成無法直視的二字:
【天道】
李萱萱連忙閉上眼,腦海裏卻是迴響起係統曾經說過的話:
【外來之魂,不被天道所容。】
所以……
“你果真是想救我!”
是【它】將自己帶到了這個世界,但受規則所限,她並不為這個世界所容。
所以這才有了第二世,讓李萱萱以解決禁忌之物為功,獲取留在這個世界的契機。
但是可能【它】也沒想到,謝時訓會成為變數吧?
不過……
那一世的謝時訓都已經自刎,又怎麼還會有後麵——
李萱萱念頭還沒來得及完整地閃過,忽地又想起那係統對謝時訓的介紹:
【男主】
所以謝時訓也確實是此方世界的氣運之子?
風痕消散,但風還在,李萱萱能感受到【它】飄拂間傳遞出來的讚賞。
也就是說,她沒想錯。
風再動,原先周圍的一幕幕重新顯現,李萱萱見到了她的第三世,也就是她落入時間長河後,從嬰兒開始的那一世。
“這麼說,”李萱萱低聲喃語道:“芍藥姐姐是我闖進時間長河結來的因緣……”
第三世的光幕“嘩嘩”地過,瞬時便來到了結尾:親眼目睹‘李萱萱’自爆的謝時訓,如同第二世一般,頃刻崩潰。
隻是和之前不同,這一次,他竟是突破了。
突破後的謝時訓,連同前一世的記憶也複蘇了,抑製不住心中憤恨的他,親手將此方世界和‘黑霧’有關的所有人與物統統殺盡。
可這還不夠!
他要的是李萱萱,他也隻要李萱萱!
在謝時訓即將再次失控、大展殺戮的時候,他忽然尋到複活李萱萱的方法,並憑借一己之力,將李萱萱殘落在世界各處的魂魄碎片收集,又以自身修為構建一方小世界,使得李萱萱得以重生。
如果李萱萱在這一方小世界中能完成輪迴,那她便可以徹底複活了。
可是謝時訓不放心吶,因為這是唯一的機會,所以他將自己的神魂抽離,並隨著李萱萱一起進入到小世界中。
這也就是李萱萱的第四世。
李萱萱看到這,卻是歎了一口氣,她看向某一處,輕聲說到:
“你騙了他。”
從最開始的複活方法,如果不是【它】,謝時訓便是氣運之子,又怎麼會得知這樣逆天的辦法呢?
連著謝時訓會跟著進去,想必也是在【它】的計算中。
大抵如今是觀看的角度不同,所以李萱萱能清楚地看到,在進入小世界後,謝時訓對她自己的情感也被剝離了,隨後這份情感成為靈體,又尋著本能來到她身邊,變成了係統。
這份情感又該得多深厚,才會讓它在之後,竟想取代謝時訓,一直留在她身邊……
好在,剝離係統時,謝時訓也在,他當時應該也是迴收了吧?
也慶幸的是,她如今也真的複活成功了。
李萱萱正想找【它】問問謝時訓如今的情況時,腦海裏突然靈光一閃——
“不對!”
先前她醒悟到,她與芍藥姐姐的因緣是由她而來,可在第三世中,她與謝時訓的羈絆又何嚐不是?
雖然她當時沒了記憶,可那偶爾閃現的修仙知識,不正如同無形的大手一步一步地將他們推到同樣的結局?
李萱萱的腦海裏起了風暴,她一下子就將這四世串聯了起來:
“原來這才是你真正的棋盤!”
連著第一世,其實也是【它】的選擇,而三世連下來,李萱萱在這方世界,不僅魂魄被認可,連著骨骼、肉身、心髒,全都是最頂尖的存在!
意識到這一點,李萱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她也沒想到,當初沒有任何雜念,隨心而做的舉動,竟然換來這樣大的迴報。
【是吾應謝你,是你拯救了這個世界。】
這就更讓李萱萱不好意思了,畢竟這幾世她其實也沒做什麼驚天動地,震神泣鬼的大事,反倒是謝時訓——
思緒迴歸,又眼見著風即將離去,李萱萱連忙大喊:“那謝時訓呢?謝時訓怎麼辦?”
【贖罪完成自會迴歸。】
風消散了,‘小溯迴’也重新出現,李萱萱連忙接住它,一邊安撫著一邊好笑道:
“沒想到,你竟然還能承載天道?”
也不知道這天道潛藏在她身邊多久了?難怪它現身時,她會覺得熟悉呢!也難怪能帶她到時間長河!
啊不對不對,得看謝時訓啊!
李萱萱趕緊低頭看去——
底下的‘小十四’可慘了,大概天道本就是要磨練他,自是不會讓他輕易喪命。
於是,艱難活下來的‘小十四’又經曆了被豬兄姐排斥,不收豬母和主人待見的好長一段時間。
好不容易養大一些,還以為能一直活著等到最後的屠殺,結果又被殘暴的人家買去,天天吃不飽還要受鞭打。
後來逃出來,但又馬上被抓,送去黑心屠宰廠,頓頓灌入問題飼料和汙水……
李萱萱是真不忍心看下去了。
雖然她是好不容易複活了,但也不能讓天道這麼糟蹋人吧?
天道大概也沒離遠,聽見李萱萱蛐蛐後,直接給李萱萱投映謝時訓曾經殺過的、又或是受他牽連而死的人。
李萱萱自是知道殺人該償命的道理,也知道謝時訓是該贖罪,但讓她就這樣看著也實在是——
哦對了!
“讓我也去吧!”
這幾世也不是沒有人因她而受傷,或死亡,那她也理應跟著一起贖罪才是!
天道聞言卻是難得沉默了。
它看著像是敢再將他們兩人放在一起的樣子嗎?
而且比起謝時訓,李萱萱幾世的舍身也足以抵消,再者它選中李萱萱,既是為了救這個世界,何嚐又不是為了救謝時訓呢?
【看,就是你的贖罪。】
甩下這句話後,天道便徹底消失了。
李萱萱最終還是抱著‘小溯迴’,不錯開一分一秒地陪著謝時訓曆劫,即使謝時訓不知道。
原本以為謝時訓這一世結束後,他們能借著下一輪的間隙見上一麵。
沒想到天道竟還是不允?!
直到謝時訓輪完畜道,又經曆一迴人世後,李萱萱才借著‘小溯迴’以神魂同他短暫地見上一麵。
讓李萱萱意外的是,謝時訓見到她似是不驚訝,他仿佛就是知道——
她沒死。
李萱萱好奇便也問了,哪曾想謝時訓迴她:“隻有萱萱在,我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李萱萱愣了一下。
迴過神來,她伸出手,虛摸著謝時訓的側臉,她有心想說些什麼,但又什麼都說不出來,最後隻露出笑容來,迴道:
“謝時訓,我等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