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您肯定知道,阿爹這十幾年做教諭做的專心,他又是那樣的脾氣,”李文山頓了頓,該怎麼和大伯說,他和阿夏商量了好多遍,也暗暗練習(xí)過好幾遍,可這會兒對著大伯,李文山發(fā)現(xiàn)他這口齒並不如他預(yù)想的那麼利落。“侄兒是想說……”
“大伯明白了,你擔(dān)心你父親。”李漕司是什麼人,李文山這麼兩句話,他就明白了李文山的意思,他這是擔(dān)心他父親根本就不會做官!
“是!阿爹請了兩個師爺,錢糧師爺叫吳有德,刑名師爺叫卜懷義,都是臺州人,有一天夜裏,我睡不著,見兩條船靠在一起,就跳到兩位師爺?shù)拇希陕牭絻晌粠煚敽染普f話,卜師爺說,橫山雖是小縣,卻很富庶,進(jìn)項肯定少不了,吳師爺說,他們這迴一定要放開手,掙夠了錢就收山迴去養(yǎng)老了。”
這些都是他和阿夏商量好的謊話,李文山心虛,低著頭說的飛快,李漕司聽的兩眼直直瞪著李文山。
“你沒驚動他們?”
“沒有,侄兒嚇壞了,幾乎是爬迴去的。”李文山頭垂的更低了,他心虛的厲害,不過看在李漕司眼裏,就想成了他因為自己的膽小而羞愧。
“好好好!做的好!就該這樣,不能驚動。”李漕司連聲誇獎,這孩子謹(jǐn)慎不衝動,實在是太難得了。
“你告訴你阿爹了?”
“沒有,侄兒探過幾次話,阿爹非常推崇兩位師爺,阿爹那樣的直性子,侄兒……想來想去,沒敢。”
“你做的很好!非常好!好孩子,起來,快起來。”李漕司稍稍多想了一點(diǎn)點(diǎn),就驚出了一身冷汗,他使盡全部力氣才奪到江南東路轉(zhuǎn)運(yùn)使這份差使,中間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背後不知道有多少人正虎視眈眈,要找機(jī)會掀翻他,真要是老三在任上出了貪腐之類的事……
後果真是不堪設(shè)想!
老三十幾年不和家裏往來,府裏幾乎把他們一家忘記了,可那些政敵不會忘!
老天保佑!
“你放心,有我!”李漕司拉過李文山坐到自己旁邊,“是你阿娘讓你來找我的?”
“不是,”大伯可能問到的問題,阿夏和他都準(zhǔn)備了答案,“阿娘常說大伯待我們好,可這事我沒敢告訴阿娘,阿娘膽子小,也……阿娘跟大伯娘、二伯娘不能比。”
“能比!比你大伯娘不差!你阿娘極其難得!很好!”李漕司拍著李文山的手,連聲稱讚,幾句稱讚之間,轉(zhuǎn)了好些念頭。
“山哥兒,你今年十五了,大伯象你這麼大時,已經(jīng)開始撐家了,往後,你阿爹的公事,你要多留心,嗯……大伯挑幾個妥當(dāng)人……這個先不提,你阿爹的性子,隻怕不方便,你說的這件事,先不要打草驚蛇,大伯這就讓人去查,先查清楚再說。橫山縣離江寧府快馬不過一天,你放心,大伯護(hù)得住你們。”
“好!”李文山鼻子猛的一酸,這種有靠山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李老爺酒勁稍稍緩過來一點(diǎn),就緊著要迴去,李漕司也不多留,依舊命趙大送父子四人迴去。
漕司府總算客盡主安,下人們忙著收拾東西,李漕司背著手,步子閑適的往後堂進(jìn)去。
“阿爹!”一看到李漕司,七娘子開心的迎出來,拉著李漕司將他按在上首榻上,趴在他背上興奮道:“阿爹!你猜我見到誰了?我一直想看看風(fēng)儀佳天下的秦王到底是個什麼樣兒,在京城沒看到,沒想到在江寧府看到了!真是名不虛傳!好看極了!象畫上畫的神仙!太好看了!”
七娘子一臉的驚歎外加滿足,李漕司看向嚴(yán)夫人,嚴(yán)夫人掃了眼一臉茫然的四娘子,點(diǎn)著七娘子的額頭嗔怪道:“你也不小了,還這麼瘋瘋顛顛的,你阿爹累了,不能再鬧騰你阿爹!你下來,讓你阿爹歇一歇。”
“唉!好……吧!”七娘子不情不願的從阿爹背上滑下來,“那阿爹好好歇著,我和四姐姐先迴去了!”
七娘子和四娘子出去後,嚴(yán)夫人屏退了眾丫頭婆子,看著李漕司關(guān)切道:“可還好?”
“嗯!”李漕司嘴角露出絲絲笑意,嚴(yán)夫人頓時長舒了口氣,“從得了信兒,我這顆心就一直提著,這下可算放心了!”
“老三家那兩個小的,你看著怎麼樣?”李漕司問道。
“好的讓人想不到!”嚴(yán)夫人一臉的感慨,將李夏和李文嵐進(jìn)來後怎麼做怎麼說一句不漏細(xì)細(xì)說了一遍。
“……四姐兒說豬蹄的時候,我以為她必定惱了,就算不惱,也必定覺得難堪,誰知道這兩個孩子竟是這樣天生忠厚的性子,偏偏又天性聰明,過耳不忘,我記得老爺說過,本性忠厚,天資過人的孩子,前途無量,老三倒是福氣。”
嚴(yán)夫人的話裏透著酸味兒,她三子一女都是中人之姿,看到別人家孩子出色,心裏不酸是不可能的。
李漕司不知道看著哪裏,輕輕‘嗯’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才接著問道:“怎麼想起來打發(fā)七姐兒她們?nèi)メ釄@?”
“我這不是存了點(diǎn)念想。”嚴(yán)夫人有幾分赧然,卻沒有絲毫隱瞞,她和他幾十年的夫妻,這些年不管大事小事,他都和她商量,她對他也幾乎沒有隱瞞。“這幾家都是我做夢都想結(jié)的親家,要是能把七姐兒嫁進(jìn)……嫁進(jìn)哪一家我都能做夢笑醒!七姐兒這個年紀(jì),外男還能見一見,有棗沒棗打一桿子,萬一打到了呢。”
李漕司嗆著了,“你也不想想這年紀(jì)上差了多少!不過這事你做的不算錯,讓咱們家孩子和那幾位多多往來,隻有好處!”
“我也是這麼想。”嚴(yán)夫人臉上那幾分失望一閃就沒了,畢竟年紀(jì)差的大不說,那幾位的身份兒在那兒呢,她是個很實際的人。
“古六郎在族裏行六,卻是古先生長子,他還有兩個弟弟,小的隻有四五歲,大弟弟今年十一歲。”李漕司捋著胡須,笑瞇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