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貴瞄瞄麵沉似水的郭勝，又看看高挑著兩根眉毛的胡磐石，上身往前湊了湊，又來迴看了一遍，狐疑道：“別是出什麼事兒了吧？老大你怎麼在這杭州城？杭州城出什麼事兒了？”
“老大在杭州城，是因?yàn)閬硭退臓斂荚嚒！焙褪婀鶆俅鹆司洹?br />
“哪個四爺？”金貴眉眼一起瞪起，能讓他家老大送考的四爺，隻能就一個啊！
“啊？京城四爺？怎麼到這杭州城來了？不是早就是京城籍貫了？考哪個試？就今天開龍門這個？啊？”
金貴說一句，胡磐石點(diǎn)一下頭，在金貴最後一聲啊之後，胡磐石再次點(diǎn)頭，又補(bǔ)充了句，“特意提了徐舅爺?shù)目蓟@。”
金貴唉喲一聲沒唉喲完，就噗一聲，說不上是咳著了，還是怎麼著，連聲咳嗽起來。
“老大，唉喲喂！這可真要出大事兒了！”金貴一邊咳，一邊跺腳，一邊唉喲喂。
“去請陳先生和朱先生過來這裏說話，我得細(xì)問問。”郭勝沉著臉吩咐金貴。
郭勝話音沒落，金貴就竄起來，郭勝忙又補(bǔ)充道：“先別提我在這兒，還有四爺考試的事兒，先請過來。”
“是，老大放心，這就過來！”金貴話沒說完，就一竄而出，急急忙忙往客棧去請陳江和朱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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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章恆從裏到外一身杭州城一帶富裕人家日常衣著，這是胡磐石準(zhǔn)備的，十分妥帖地道，提著徐煥那隻在明州考出過解元的考籃，進(jìn)了龍門，排著隊搜了身，跟著大家拿了號進(jìn)去。
走到號前，暗暗籲了口氣，這號不算好，也不能算差，至少離尿桶屎桶都還有點(diǎn)兒距離，看大小，應(yīng)該是大間。
杭州貢院在皇上即位後，大修過一迴，新添了不少考號，新添的考號，尺寸比舊號大了不少，聽說天下各處都是這樣，新添的考號，都大上不少，牆和頂都比原來的厚實(shí)，這一件，他從小兒就聽九姑姑閑話過好些迴。
李章恆站進(jìn)他那間十分不錯的考號裏，來迴轉(zhuǎn)了幾圈，比劃了下，嗯，果然象九姑姑說的，夠高個子伸直腿睡覺的空兒。
李章恆剛要架上橫板，擺放東西，一個雜役手裏拎著隻號牌過來，走到李章恆這間考號前，左看右看了一遍，衝李章恆勾了勾手指，“你，出來，號錯了。”
“號怎麼會錯了？”李章恆愕然。
“瞧你這話說的，怎麼會錯了，它錯了就是錯了，沒什麼怎麼會，你拿錯號了，這是你的號，趕緊過去，一會兒要巡查了，沒進(jìn)號裏的，統(tǒng)統(tǒng)趕出去！”
雜役豎著眼，一臉的不好說話，上前一步，從李章恆考籃中抓起那塊號牌，再將手裏的號牌塞到李章恆胸前，“快走！晚了被趕出去，可別怪別人！”
李章恆急忙抬手捂住那塊考號，提著籃子出來，見大家都進(jìn)了考號，急忙加快腳步，轉(zhuǎn)過這一排號房，他轉(zhuǎn)進(jìn)另一排號房，有個錦衣考生，提著考籃，順著雜役的招唿，進(jìn)了他的號房。
李章恆一直走到底，他新分到的這間號房在最裏麵，號房正前麵，放著半人高的一隻尿桶，一隻屎桶，這會兒桶裏還空著，可味兒已經(jīng)十分難得了。
李章恆捂了捂鼻子，又放下了，要對著聞八九天，這會兒還算是沒味兒的呢，他還是捂了，適應(yīng)適應(yīng)吧。
李章恆進(jìn)了考號，仰頭看著號房頂上的星星洞洞，和已經(jīng)被霧雨淋的透濕的號房內(nèi)，耷拉下肩膀，不由自主的歎了口氣，他這運(yùn)氣，好象很不怎麼樣麼。
李章恆放好橫板，將考籃放到橫板上，拉開最下一層，還真有一卷細(xì)密的油布，李章恆抖開油布，比劃了下，站在凳子上，照府裏先生教的法子，將油布上的帶子，仔細(xì)的係在屋頂檁條上，係好下來，仔細(xì)看了看，見確實(shí)不漏了，不由鬆了口氣。要是一直漏，他連卷子都沒法寫了。
剛才把李章恆趕過來的雜役從號房門口伸了伸頭，抬頭看了眼油布，哈了一聲，“竟然是個懂行的，懂行也是個假懂行！”
雜役說完，轉(zhuǎn)身就走了，李章恆沒理他，接著拿出抹布，仔細(xì)擦幹淨(jìng)橫板凳子等，擺好筆硯，準(zhǔn)備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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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江和朱喜到的很快，進(jìn)屋一眼看到郭勝，都是一怔，朱喜脫口問道：“郭爺怎麼來了？杭州科考這事兒，娘娘知道了？”
朱喜一句話問出，陳江沒說話，臉色卻有點(diǎn)兒變，緊盯著郭勝，等他答話。
要是娘娘都知道了，那這案子，可就不是小案子了。他最恨科舉舞弊。
“不是，杭州科考的事兒，我剛剛聽金貴說起，我是送四爺?shù)竭@兩浙路考秋闈的。”
“什麼？”朱喜和陳江異口同聲。
“坐下說話吧，到底怎麼迴事。”郭勝鬱悶之極的示意兩人坐下說話。
“四爺已經(jīng)進(jìn)場了？”陳江一邊落座，一邊迫不及待的問道。
“你瞧你這話問的。”朱喜暼了陳江一眼，這話問的真傻。
“到底怎麼迴事？”郭勝沒理陳江那句問話，這還用問麼。
“二十天前，我和老朱，還有金貴過富陽，想著秋闈在即，就耽誤了一兩天，看了幾場文會，江浙一帶，文氣之厚，確實(shí)了不起，看了兩天，正要走，早上吃飯的時候，聽鄰桌兩個秀才，是一對堂兄弟，在商量要不要花銀子買個考號，看樣子家境不算富裕，商量了半天，打算買一個，給把握大一點(diǎn)的弟弟。
貢院小吏雜役倒賣考號這事兒，時常有，不算太大的事兒，可那兩個秀才，敢在吃早飯的那種地方，人來人往之處商量這事兒，言語之間，理所當(dāng)然，我和老朱，就覺得不尋常了，小吏如此，這小官，必定好不了。
我和老朱商量了，老朱就想法巧遇結(jié)識了那一對堂兄弟，打聽到了不少事兒，接著一路跟進(jìn)杭州城，到現(xiàn)在，大體可以確定，兩浙路學(xué)政，不清白。”
陳江的話，有詳有略，明了直接。頓了頓，又看著郭勝補(bǔ)充了一句，“學(xué)政上不清白這事，兩浙路學(xué)子中間，隻怕人人明了。”
郭勝嗯了一聲，片刻，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兩浙路學(xué)政不清白，還人人明了，他帶著四爺跑到杭州城來考秋闈，不成了大笑話兒了？
這叫什麼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