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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這些年原來發(fā)生了這麼多事啊。”


    走出電影院昏暗的放映廳,站在陽光正好的街道上,萩原研二恍惚地感歎著。


    “雖然知道當初一畢業(yè)你們兩個就無聲無息消失掉這件事有點貓膩,能搞成如此大場麵,真挺厲害的。”


    他說話時慣帶著笑容的眉眼同樣溫和地彎著,鬆田陣平卻準確地捕捉到了他聲音裏的一絲失落。


    他死在了太早的過去,轉(zhuǎn)眼再醒來,不僅錯過了本應(yīng)有的在職業(yè)上的發(fā)展,更是錯過了誌同道合的友人們可歌可泣的落幕。


    這場死亡輕飄飄的,沒有給本人帶來太強烈的畏懼感,卻已經(jīng)成為纏繞在親朋好友身上長達七年的噩夢,久到傷痛都已淡去,久到對他的死亡最為記憶猶新的鬆田陣平本人同樣死在了為他尋一個公道的路上……


    這種失落並不強烈,不至於到令他痛徹心扉的地步,但稍微代入一下所有人在這些年的感受,他依舊難以釋懷。


    像一道已然愈合,但留下了後遺癥的舊傷疤,這絕不是曾經(jīng)的萩原研二希望自己留給人的印象。


    鬆田陣平想了想,抬起手用力敲了敲對方的肩,強行將他低落的狀態(tài)打斷:“這種滄桑的感慨,你不如去到他本人麵前講。”


    萩原研二愣了愣,順著鬆田陣平手指的方向,看見了站在波羅咖啡館的吧臺當中,正在忙碌著替客人點餐的安室透。


    中午的咖啡館正是高峰期,為了不打擾咖啡館的工作,唐澤都去樓上的毛利家吃飯去了,此時的安室透當然分不出精神去關(guān)注街道上突然多出來的幾個打扮與普通上班族無異的年輕人。


    萩原研二穿過花壇後的落地窗,正看見安室透臉上那稱得上甜蜜溫柔的營業(yè)性笑容,忍不住向後仰了仰頭:“天哪,小降穀他……我真想把這個畫麵拍下來,拿迴去給警校裏的他看一看。”


    “當初我在組織裏遇見他的時候同樣嚇了一跳。”諸伏景光很有同感地笑了起來,似是迴憶起了什麼,“我也沒想到他還能露出這種風格的表情。公安的培訓很好地注意到了他的優(yōu)勢呢。”


    他的口氣非常溫和,但內(nèi)容聽上去很不友善,話裏話外都是在說公安的訓練利用了降穀零出挑且及很容易被人記住的英俊長相,教了他一些說出來影響警察形象的技巧,鬆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忍不住齊齊向他投去目光。


    “不同部門設(shè)立同崗位結(jié)果導(dǎo)致相互別苗頭這件事居然也會發(fā)生在你們身上,真沒想到啊。”萩原研二一言難盡地表示。


    鬆田陣平咳嗽了一聲,將自己差點沒忍住的噴笑咽下肚。


    他這話同樣有點陰陽怪氣的,表麵上看是在調(diào)侃諸伏景光嘲笑公安的訓練模式,實際上是在吐槽他們兩個當臥底的居然會在組織裏相遇這種狗血的事情。


    “好啦,我們現(xiàn)在都不是警察了,再說人家警察的閑話就不合適了。”清了清嗓子,鬆田陣平也接了一句。


    另外兩個人目光又齊刷刷轉(zhuǎn)向了鬆田陣平。這又是一句表麵上指的是降穀零,實際上對警察體係的吐槽,包袱完全沒落地上。


    “怎麼了?我以為這是必須要說雙關(guān)語的接龍呢。”鬆田陣平一本正經(jīng)地看迴去,“你們到底還進不進去了?”


    趁本人聽不見盡情調(diào)侃了好一通的三個人這才整理好外觀,等到咖啡館裏第一批吃完午飯的客人陸陸續(xù)續(xù)走出門,才穿過了咖啡館大門走了進去。


    “歡迎光臨——”聽見門口風鈴響動的安室透迅速將咖啡放在客人的桌上,一抬頭,就看見了三個各自遮掩著臉的家夥。


    左右兩個,他已經(jīng)見了不止一次了,作為現(xiàn)如今協(xié)調(diào)怪盜團方麵組織情報的橋梁,他們近一個月來頻繁出入零組的次數(shù)比他這個老大本人還要多,幾乎是一眼就能斷定他們的身份。


    這就顯得站在中間那個戴著口罩,還同樣用墨鏡遮住了半張臉的年輕人看上去格外眼熟,又格外陌生。


    現(xiàn)年29歲,容貌卻沒比22歲的自己有什麼老去的安室透,看著這個永遠停留在7年,根本還隻是初入社會的年輕臉龐,一時間都差點要忘記自己現(xiàn)在站在什麼地方。


    感受到這股強烈的目光,萩原研二抬了抬手,想要對這位印象中分別並不久,但其實真的已經(jīng)久別多年的好友打個招唿,話到了嘴邊,又變成了一句:“第一次來,有什麼推薦的菜單嗎,這位小哥?”


    “……當然。”隻花了一秒鍾就迅速收拾好情緒的安室透直起身,臉上恢複到弧度矜持的溫和笑容,“這邊請。我有一些私人的推薦,您可以試一試。”


    ————


    “真不公平啊,我們兩個迴來都遭到了那麼隆重的‘歡迎’,怎麼萩迴來的時候你反應(yīng)這麼平淡。”鬆田陣平手指在桌麵上敲了敲,“隻要一想到這家夥是怎麼離開的,我到現(xiàn)在還是克製不住有點想發(fā)火呢。”


    聽見發(fā)小如此直白地道出自己的感受,萩原研二暫時收起關(guān)於大變臉的降穀零的感慨,朝若無其事的鬆田陣平看過去。


    彼時的他們剛?cè)肼毦牄]多久,正是鬆田陣平對工作最有熱情,最意氣風發(fā)的時候。


    酣暢淋漓地完成了手上的工作,以為這也會是有驚無險的一天的他,最終沒有等來和他一起下班,走出警視廳的朋友。


    對此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鬆田陣平受到的衝擊無疑是巨大的,巨大到跨越了這麼久的時間,看見笑嘻嘻的似乎對此沒什麼知覺的萩原研二,依然克製不住情緒的決堤。


    “沒辦法,真的過去太久了。頭兩年還是很生氣的,到現(xiàn)在,情緒已經(jīng)調(diào)動不起來了。”安室透垂下眼睛,笑容沒有什麼變化,語氣卻涼颼颼的,“隻有我老老實實過了七年,還真是抱歉。”


    這下子連安安靜靜嗦著咖啡的諸伏景光都嗆了一下。


    他們幾個裏除了降穀零,隻有班長伊達航由於犧牲的時間最近,經(jīng)曆過了一個個失去朋友的完整的情緒變化,降穀零用這點攻擊他們,他們連反駁的話都不好意思說。


    “而且我確實也沒有想到。”淺淺暴擊了他們一下,安室透就收起了那種陰陽怪氣的語氣,重複了一次,“沒辦法,真的過去太久了。”


    他的聲音很輕,在人潮已經(jīng)離去,有些空蕩的咖啡館裏,帶著點淡淡的寥落味道。


    諸伏景光的出現(xiàn)如果隻是一個孤例,當唐澤明示暗示圍繞著鬆田陣平的案件行動,又對新的假身份做出了額外需求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隱約猜到了接下來會發(fā)生什麼。


    要說發(fā)現(xiàn)這一點的他,對會不會有更多的意外和驚喜毫無期待,那也是自欺欺人。


    但就像他說的,萩原研二已經(jīng)離去太久太久,身影都快要在記憶中變得陳舊枯黃,留給他的記憶幾乎隻剩下聽聞這一消息時震驚到無以複加,險些情緒崩潰的情緒,以及那個下午陰雲(yún)密布的昏暗天色。


    這種奇跡,發(fā)生在景和鬆田身上,與穿越那麼長的跨度,將那個幾近褪色的剪影從遙遠的時空裏同樣拉迴來,肯定不是一個概念。


    降穀零對此懷有期待,但是安室透看著唐澤那張年輕到過分的臉,實在是很難開口問出這種近乎無禮的問題。


    這個孩子帶給他的驚喜已經(jīng)足夠多了,肩頭更是早就已經(jīng)拉上了與他年輕嚴重不相符的沉沉壓力,自己再開口去問對方會不會將自己死去七年的朋友都一並帶迴來這種話,簡直就是得寸進尺,貪得無厭了。


    但現(xiàn)在,這個問題已經(jīng)不再是問題了。


    “我才是應(yīng)該好好感謝你。”萩原研二正色,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也沒想到,你會把我記的這麼清楚。都說人有三次死亡,我也沒想到,這種無病呻吟一般的文藝表述,居然能成為現(xiàn)實。”


    他死於罪犯惡毒的戕害,但活過來卻不隻是因為怪盜團那些神奇的力量,而是因為從不曾將他遺忘的降穀零本人。


    如果降穀零對警校裏的共同度過那些時光沒有如此深刻的記憶,就不會對他們這些倒在了過去的朋友有如此深重的傷痛。


    不論唐澤到底是什麼樣神奇的存在,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他隻是一個許願機,沒有人虔誠地去做這個夢,他也不可能無中生有。


    安室透沉默了兩秒鍾,嘴角的弧度不易察覺地又上揚了些許。


    “這次他們有點安靜過了頭,我還以為……”


    有諸伏景光和鬆田陣平的例子,他本能地覺得,如果接下來萩原研二也被唐澤不講道理地救下來,對方大概率也要重複一套這個流程,比如接觸一下已經(jīng)走出陰影,生活的還算灑脫的萩原千速,再有就是調(diào)一下萩原研二在警校和入職這短短不到一年時間裏的記錄,甚至去醫(yī)院找到被炸沒了半層皮的本橋洋司……


    唐澤這次沒有給出絲毫的先兆,所以,他才會開始以為,奇跡似乎即將走到盡頭,兩個人就是可能的極限……


    “用不著那麼麻煩。”鬆田陣平將盤子裏最後一角三明治徹底塞進嘴裏,含糊地迴答,“誰讓這個世界上和他相處時間最久的人已經(jīng)迴來了呢。”


    他們兩個實在是太熟悉了,二十多年的學習和工作都形影不離,每天從上學呆到放學,上班呆到下班,不誇張地說,他們兩個共同經(jīng)曆的時間真的是比對方的父母親人還要多。


    關(guān)於萩原研二的問題,直接問他,比調(diào)什麼檔案和記錄都管用。


    “那你呢,接下來準備怎麼做?”安室透看向拽下了口罩吃著東西的萩原研二,“需要新的身份,還是說有別的打算?還有,班長……”


    事到如今,他終於可以將這個問題問出口了。


    奇跡已經(jīng)來了三次,現(xiàn)在,他可以抱有一些不切實際的期待了嗎?


    “這種問題,你還是問他吧。”鬆田陣平把嘴裏的東西咽下肚,扭頭看向風鈴聲再次響起的門口。


    “我迴來了——”


    唐澤一推開門,就見吧臺前四雙眼睛整齊劃一地看向自己,不禁抬起手,本能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儀表。


    “這麼看著我?guī)质颤N,我今天沒怎麼吧。”


    剛剛還在說自己已經(jīng)生氣不起來的安室透,一看見他臉上故作無辜的表情,想要揍人的感覺就又迴來了。


    “你還好意思說。”他掃了眼萩原研二22歲的臉,才放下了再次捏緊的拳頭,沒好氣地開口,“這次真的是連招唿都不打了。就算是驚喜,來三迴也完全沒必要了吧?!”


    萩原研二自然不可能預(yù)知自己的歸來,鬆田陣平和諸伏景光雖然是協(xié)助人,但也未必能了解這套機製究竟是如何運行的。


    但唐澤就不一樣了,要說他對誰什麼時候能活過來這種事毫無了解,打死安室透也不會相信的好不好?


    啊哈,安室透終於問出口了。


    唐澤眉頭一挑,莫名地揚眉吐氣,感覺自己再次扳迴一局。


    “這不是你一直不開口問嗎?”唐澤攤了攤手,“讓我主動來說,搞得好像我是來邀功的一樣,不合適。”


    是的,雖然諸伏景光和鬆田陣平都已是活生生的例子,但在複活賽這個問題上,他們兩個依然在比賽誰更憋得住氣。


    一個覺得主動開口問像是在道德綁架,另一個覺得主動開口提像是在挾恩圖報,於是在事關(guān)他人性命的、如此重要的議題上,他們再次保持了一起緘默的暗暗較勁,交流停留在眼神交流層麵。


    “真幼稚。”鬆田陣平銳評,“我都不知道該說你們倆有默契,還是完全沒默契了。”


    唐澤轉(zhuǎn)頭看了看他們?nèi)齻,用一種微妙的口氣說:“確定嗎?可如果我好好解釋起來的話,那,你們那些視頻……”


    他要真的從頭解釋,順便告知對方伊達航可能的進度,那他們那些破殼而出的視頻,可就瞞不住了……


    唐澤作勢就要掏手機,把那些絕望的影像傳播出去,安室透尚且一臉茫然,其他三個人頓時坐不住了。


    自己知道自己是蛋裏出來的、自己看見自己是如何從蛋裏出來的、被人看見自己是怎麼從蛋裏出來的,和要把監(jiān)控錄像拿出去給別人看完全不是一個概念好不好?!


    “別說了,停一下……”


    “等等,就不能直接用語言描述嗎,非得有視頻影像不可嗎?”


    “晚一點再說吧,你起碼別當著我的麵……”


    “你們幾個,幹什麼呢,喂,不要在咖啡館裏打鬧,真碰壞東西都給我留下來刷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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