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伊斯帶領著其他人巧妙地在不同人家的後院和後院之間穿梭。
那些曾經的中產階級家庭精心打理庭院如今成為了他們最好的掩護。而之前□□而瘋狂的人們在城市裏引發的『騷』動切斷了市政供電, 整個區域仿佛迴到了人類文明尚未出現的原始森林,除了天上的月亮和在遠處零星響起的爆炸,周圍一片漆黑,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壞事。
好事是這種環境下,沒有任何會讓他們容易暴『露』的人工光線。
但壞事就是,加爾文也很難判斷出,當他們排隊經過那些價格不菲的別墅後院時,那些精美的門廊和玻璃窗後麵是否也有著幾雙瘋狂的眼睛在窺視著他們。
黑暗中浸潤著一種不詳的,凝重的氣息。
玫瑰花從和丁香在暗夜裏輕輕的搖曳, 可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汽油和硝煙的味道。加爾文躡手躡腳地弓著身體,在陰影中如同動物一般潛行,但在這個過程中, 偶爾他會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 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彌漫著一股超現實的味道。就像是一場噩夢,又或者是幻覺。
約書亞當然沒有放棄追尋加爾文——雖然在喬伊斯的帶路下他們幾個人在很短的一段時間裏就走出了不短的距離,但那些瘋子們的尖叫與唿喚卻並沒有完全地被他們甩開。
所有人的精神都已經繃到了極限,以至於當他們再一次狼狽地繞過某位不知名的園藝愛好者種植的玫瑰花牆後, 韓終於忍無可忍地小聲催促起喬伊斯來。
“還有多久, 該死的,你不是說隻有一個街區就到了嗎?”
“我們已經到了。”
喬伊斯伸手示意其他人跟著他翻過柵欄,潛入了一棟前坪還『插』著“出售中”標語的嶄新住宅的後院。
“我把車停在車庫了……”
喬伊斯說道。
他沒有理會標語牌上那些可疑的血跡和塗鴉,彎腰從別墅入口處的廉價地毯下麵翻出了一枚鑰匙。
看到這一幕,無論是韓還是艾紮克都明顯地表現出了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隻有加爾文,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是沒有辦法放鬆下來——他不僅沒有辦法放鬆下來,反而無法控製地變得越來越緊張。
一直到紅鹿忽然握緊了他的手,並且朝著他投來意味深長的一瞥,加爾文才發現自己並不是唯一一個正在進入戒備狀態的人。
“你們沒聞到嗎?”
就在喬伊斯小心翼翼地企圖用鑰匙打開車庫門的門鎖時,紅鹿拉著加爾文遠遠地站在一旁,然後忽然開口說道。
“什麼?”
這個時候,喬伊斯已經在韓和艾紮克的幫助下將車庫門推了上去。
一股濃重的,令人作嘔的腐臭味道宛若忽然爆發的山洪一般朝著車庫門口的三人鋪天蓋地地湧了過來。
“老天,哦,老天——”
艾紮克一邊拚命壓抑住自己幹嘔的聲音,一邊踉蹌著往後退了許多步。
這下,紅鹿就不再需要開口解釋自己之前的問話了。
因為喬伊斯他們已經看清楚了車庫裏的情況。
是屍體。
許多的屍體。
地上到處都是降臨派的宣傳手冊,他們自行撰寫的所謂的聖靈福音書,許許多多已經摔碎地酒瓶,還有看上去像是從網絡上買來的廉價萬聖節裝扮翅膀。
那些需要用綁帶係背上的天使翅膀如今卻深深地『插』在那些腫脹的屍體的身體內部,顏『色』已經化為了汙濁不堪的黑紅『色』,完全看不見原本的白『色』。
車庫裏大概有十多個人,他們的脖子上套著繩索,此時正全部歪著頭,定定地凝視著車庫外的五個人。
其中一些屍體晃晃悠悠地,在半空中打著轉,黑黃『色』的粘『液』劈裏啪啦順著它們的腳尖滑落到地上。看得出來他們已經死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而他們的死因……
“我覺得我快瘋了。”
艾紮克抓著自己的頭發,近乎崩潰的低語道。
加爾文還是第一次聽見自己的哥哥發出如此精神不穩的聲音。
其實按照常理,看到眼前場景後最應該受到精神衝擊的人應當是他才對,但此時此刻的加爾文卻異常驚奇地發現自己仿佛已經沒有了正常人的知覺——他靈魂中感『性』的那一麵似乎已經被他驅趕到了軀體的外界,留在他身體內部的隻有一個木然的,極端理智而冷酷的人格。
他甚至不需要進行推理便已經知道車庫裏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群人也□□控了,他們在狂熱中找來了那些廉價的翅膀,直接刺入了自己的身體企圖模仿降臨派最初的聖子加爾文,當他們發現那些翅膀沒有辦法讓他們像是真正的天使那樣飛舞起來後,他們用繩子把自己吊了起來,然後死了。
“我不懂那個怪物到底想要做什麼,他『操』控這群人做出這種事情,難道真的有什麼意義嗎?”
艾紮克捂著嘴,悶悶地問道。
“沒有意義。”
加爾文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搶先迴答了艾紮克。
他偏過頭,看著自己臉『色』慘白的哥哥,緊接著他把目光轉向了臉『色』同樣難看到極點的喬伊斯和韓。
“約書亞隻是在玩弄他們而已。”
加爾文說。
“……就像是一個小孩在玩自己的玩具一樣。”
在一種朦朧而玄妙的狀態中,加爾文仿佛忽然間對自己那位可怖到極點的克隆人怪物有了一點微不足道的認知。
但這對他們幾人目前要麵對的狀況沒有任何幫助。
“車還在車庫裏?”
紅鹿是五個人裏完全沒有被影響到的唯一一個人,他皺了皺眉頭有點嫌棄地看著車庫裏那些腐爛的屍體——還有因為他們生前流下的大量鮮血還有之後腐爛產生的屍『液』以及排泄物。
然後他看向了喬伊斯:“那部車還在裏頭嗎?”
喬伊斯仿佛在忍耐著什麼,他勉強自己往車庫那邊多走了幾步才看清楚黑暗中隱約浮現出來的一點兒金屬反光。
“是的,我想是的。”
喬伊斯幹巴巴地說。
紅鹿無奈地歎了一口去。
他伸出手從喬伊斯的掌心裏拿走了車鑰匙。
“我討厭弄髒我的鞋和衣服。”綠眼睛的男人有點兒孩子氣地鼓著臉頰,他不滿地嘟囔著。
加爾文在他身上看見了久違的,已經有點陌生但同時又非常熟悉的維吉利的氣息。
這讓加爾文混『亂』的心瞬時安寧了一瞬。
“你知道的,我還是喜歡看到你放鬆的樣子,而不是你皺眉的模樣。”
紅鹿撒嬌一般地對加爾文說。
隨後,他便將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迅速地披在了自己的頭上,彎下腰直接從那群腐爛的屍體腳尖下朝著了那輛車快速地走了過去。
“哢嗒——哢嗒——”
加爾文緊張地凝視著紅鹿的影子鑽入了那輛車,然後他便聽見了汽車發動機轟鳴的聲音。
那並不是車子順利發動的聲音。
剎那間,加爾文感覺自己快要被恐懼的劍從頭頂一直切到胸口,然後裂成兩半。
車輛故障?!
那輛車竟然在這個時候故障?!
這簡直難以用常理來形容,隻能被理解為有人正在『操』控命運的絲線,將加爾文以及他的同伴們一同推往深淵。
如果是在正常的世界裏,一輛車半夜發動的聲音不會引起任何多餘的注意。
但在如今這種情況下,他們就像是一盞黑夜中的篝火般顯眼。
汽車機械故障發出的聲波在轉瞬間就像是漣漪一般在夜『色』中不斷的向外擴張,傳遞。
【加爾文——】
【偉大的,神聖的加爾文——】
……
仿佛就在那一瞬間,之前已經變得模模糊糊,朦朦朧朧的眾人的唿喚與吶喊就變得響亮了許多。
“不!我們不能留在這裏!他找到我了!”
加爾文立刻就說道。
“走!”
喬伊斯沒有任何猶豫,他一把拽住韓朝著某個方向狂奔而去。
艾紮克緊隨其後,他當然也沒有忘記死死拉住加爾文。
“跟上!”
加爾文隻來得及對著依舊在駕駛室裏的紅鹿喊上一句,便不得不跟上艾紮克的腳步跟朝著喬伊斯追去。
但他並沒有跑多遠便停了下來。
因為喬伊斯停了下來。
喬伊斯,韓,艾紮克,還有加爾文彼此看了一眼對方,他們中沒有一個人說話。
在他們異常凝重的注視下,從街區的其他方位……不是一個方向而是所有方向,傳來了尖銳變調的唿喚,還有狂笑的聲音。
仿佛隻用了幾十秒鍾,第一批人已經出現在了街道的盡頭。
他們的衣衫襤褸,滿身都是鮮血,糞便,食物,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液』體。
幾乎沒有一個人的衣服能遮掩住他們的重點部位。
他們看上去仿佛陷入了醉酒,又或者是吸食『藥』物後產生了嚴重的認知失調和幻覺。
無論是那種過度興奮的表情還是他們尖銳淒厲的尖叫,都讓他們看上去恐怖極了。
而最恐怖地還不是這個,最恐怖的是,在這樣一群走路都走不穩,踉踉蹌蹌,東倒西歪的人,行進的速度卻是這麼快,這麼迅速,這麼整齊。
他們看上去並不像是淩『亂』的個體,而是一個完整的,擁有統一群體意識的整體。
“哦,不。”
韓輕聲地嘀咕道。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