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深,夜沉沉,月已西去不見蹤影。
此時大街上早已無人滯留,就是煩人的狗吠也已經落幕,這是一個一如往常的寧靜日子,可是卻有幅生人勿近的景象在這靜謐中上演。
身披絳衣,頭戴八卦帽,左持三清鈴,右掌桃木劍,足套登雲履,腳踩七星步。在這萬籟寂寥之刻出現了可疑的道士,背後還跟著身穿疑似醫院病人服的一抹白影。
這一幕隻有三種人不害怕,一是假裝道士的人,二是假裝死人的人,三是假裝看得見的人。
不巧,我與我的妹妹便占了兩個名額,一是假冒道士的少女,二是看似假裝活人演死人,實是死人裝成活人再演死人的我本人。
本以為醫院離所在的公園不遠,可以在短時間內到達,但沒想到道服少女堅持要以這樣困難的行進方式往醫院前進。
踏著大概沒人認得出來的七星步,三更半夜在大街上遊蕩,看來不像在驅邪,倒像是撞了邪,對此這位始作俑者有自身的看法。
“那個會跟上來?”
少女所言確有此一說,據傳法師本人道行不夠,或是並非修道之人卻隨便身穿道袍一類的衣裝容易被尋求超渡的靈魂跟上,因而產生些不好的事。
但看著這鱉腳的七星步,未開光的桃木劍,還有因為會吵到街坊鄰居,被我強烈要求不準搖出聲音的三清鈴,究竟哪個不長眼的好兄弟會想被這種半桶水的道士送去超渡?說不定本來應該到酆都卻因為半桶水的功力,一渡到地獄。沒下幾次油鍋,上幾次針山,打個一年半載的官司還迴不來。
而且就我這個兄長的看法來說,是真是假其實不重要,拖延到達醫院的時間恐怕才是其真實目的。
“貼個紅包不行嗎?那也有避邪的效果吧?”民俗上,紅色是可以避邪的,喜氣洋洋的紅包更是其中的翹楚。
“沒錢了。”頂著八卦帽的少女理所當然地迴答。
“不塞錢也行吧?”
東方名言“有錢能使鬼推磨”,這種心態似乎也在民俗上有所結合,金錢上的補助多一點,感覺上連法術都要厲害些。無怪乎各類醮儀的貢獻度超乎想像,連慈善機構都沒有這些儀式募到的錢多。
究竟何時上位者不問蒼生問鬼神的習慣才能被放棄,好好看看蕓蕓眾生的真實需求啊!
“換
成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可是冥婚用的!再說寫誰的生辰八字啊!”麵對道服少女的提案我在第一時間駁迴!
“哥哥的?”
“誰會想撿一個男人的冥婚紅包啊!再說就算是冥婚也沒有哪個男人接受跟人共娶一妻吧!”
在此強調,我本人雖然已經死掉了卻是有天國保障名額的單身貴族喔!一旦冥婚了,如果對象死後帶上一整個家族的拖油瓶來誰受得了啊!
“我來撿?”難以理解的話被道服少女簡單地說出口了。
殿長啊!求你塑造我的妹妹,使她能夠認識到自己邏輯上的瑕疵吧。
“你撿了有甚麼意義啊!你是家屬吧!”你哥哥的行情還沒有差勁到會被丟在紙箱裏,得讓妹妹撿迴家養。
“被嫌棄了?”
“這不是嫌不嫌棄的問題!不要以為冥婚就可以越過那一條道德界線啊!”
就算冥婚不受法律限製也不代表兄妹可以結婚!死掉的哥哥可以在妹妹家中的形式隻有相片以及跟爹媽供在一起的神主牌位!
就在此刻,我忽然意識到這樣下去又要被這個小丫頭拖延時間了。那張人畜無害的麵孔底下究竟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盤算?為了避免夜長夢多還是趕緊進入正題吧。
“好了,源光大小姐你行行好吧。這樣走下去到醫院都已經日上三竿,我不是吸血鬼嗎?會蒸發喔。”
不得不承認自身吸血鬼的身分,雖然有些不甘願,但是用對方論點進行攻擊確實是辯論比賽中的一大殺器。
“哥哥希望晚上到達?”
“當然阿,我們這幅打扮在白天還不把人嚇出心髒病!”
其實早晚沒有甚麼區別,唯一的差異是不想在早上被人認出來。
“先往那邊去?”手指著黑暗的街道,道服少女忽然說道。
“那邊?那邊除了motel甚麼都沒有不是嗎?”
“住到黃昏再繼續走?”
麵對於我的疑問少女拿出了驚人的解答。
源光啊!就算哥哥教你不能跟不認識的男人一起進motel,也不代表可以跟認識的男人一起進motel!
而且從現在到黃昏你是想在motel待上整整一天做甚麼阿!生命誠可貴,光陰莫虛度,還有明天是閻王爺的陷阱,當心啊!
“唉,快走吧,如果去換件衣服還好說,但是你又沒有衣服可以
換……”
催促少女腳步的同時,一種奇怪的不協調感突然爆發開來!
沒有衣服可以換?等等,剛才因為在整理道具才讓這個小丫頭蒙混過去,現在仔細想一想,從這裏到家中再加上把我搬到公園的時間,滿打滿算都必須帶著道士服跟那一大袋的開壇用具一起到醫院時間才能夠契合。
不說這個小丫頭自作主張,就是救護車也不會讓她帶上這些東西,更不用說腦袋被打了的阿真。那這些東西到底是怎麼運過來這個地方?
依照我原來的猜想:來到醫院→判定我死亡→打昏玄真→將我的屍體帶到公園開壇。
這一連串步驟有一個盲點,就是衣裝。
這個小丫頭在醫院絕對是一副人模人樣,不像現在穿得像隻大紅公雞。那麼她應該有換過衣物,衣物是在甚麼地方換過?醫院?不大可能,離我上次出院已經過半年,醫院不可能讓病人的私人物品放那麼久。
那這附近還有甚麼地方能夠讓這個小丫頭藏匿這些物品?
隻有一個地方。
“我說源光,去一趟學校吧。”思考的結果,隻有距離醫院僅一小段路程的學校才有可能藏匿物品。
“哥哥,浪費時間,會被烏龜追上的?”
又開始言不由衷地顧左右而言他,但是少女此舉正是自露馬腳的反應。
不要說被烏龜追上,就是被阿波菲斯再追一次我也會查辦到底。如果沒有這精神,今日還有大匹人馬認為秦檜動得了**穆。
“你把之前穿的衣服放在學校吧?雖然不知道是學生會辦公室還是社團教室,但是你是在學校換上道士服的,對吧。”
“嗚晤。”
被我一語道破,少女的表情還是一臉天真無邪,但聲音中的驚慌卻出賣了她。直搗黃龍,直衝要害的時刻已經到了!
“是哪一邊?學辦還是社辦?這個時間三年級應該把學生會工作移交了,你的個**不會利用學姊的權力把東西放在學辦,所以應該是社辦對吧。”
隨著我的推理,少女露出了惡作劇失敗的挫敗表情。
看來所有的謎團在此刻完全解開了,真實已經呈現在我的麵前,沒有讓小狐貍偷雞摸狗的空間。
“好了,快走吧,我們這副打扮不隻被看的人尷尬,看的人也尷尬。”
拉著道袍少女,往一陣子未去的學校前進。
(本章完)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