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沸騰,蒸氣四處唿吼,熔巖彈在各處來迴穿梭,不斷衝擊大地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隨著聲響形成的節奏不由自主地起舞跳探戈,我不斷閃躲飛來的各式攻擊。
說起來一個人似乎跳不成探戈,我所邀舞對象依舊在水一方,而在這樣嘈雜的環境下,我的心意必定不能傳給對方吧?
那麼至少把聲音傳過去吧。
深吸一口氣,我停下閃躲攻擊的腳步,佇立在原地,這當然不是想要展現出讓左臉被打的同時也讓右臉被打的聖者胸襟,更不是打算放棄這場戰鬥,而是現在要施展的不是能在閃躲中使出的招式。
“天魔傳音”與一係列的傳音功夫不一樣,這是音波功與傳音功夫相互融合的高等技能,在遊戲中也十分被看重,原因就在於這種功夫在施展的同時會出現三種特點,其一為找不出聲音來源,其二會造成傷害,其三會出現幻覺。
當然這種招數的消耗相當大,不過我並不致力於傷害對方,所以會減少消耗換取拉長使用時間。
“啊,啊,啊,啊,啊,測試,測試。”
針對性的攻擊從我口中的發出的瞬間,三具元素精靈也停止了攻擊,因為“天魔傳音”並不隻是對付少年,連眼前的元素精靈也在攻擊範圍。
當少年因為音波攻擊而混亂的同時,元素精靈也因此失去領導者,麵對不知道從哪裏來的攻擊,它們隻能本能地打轉,連反擊的能力都被剝奪。
“親愛的子鈴小朋友,你的基本pk陣型很漂亮,不過已經被破解了,不要再耍脾氣,乖乖投降吧,我可以請你喝巨無霸杯的飲料。”
“當然,先說好不能超過五十元。”
隨著三具元素精靈的動作因為“天魔傳音”的幹擾而停止,被蒸籠掩蓋的場地漸漸從蒸氣中出現。
少年半跪在地,臉部有些扭曲,這當然不是因為被我的喊話所感動,隻是單純因為在音波攻擊下頭部暈眩,失去平衡感而已。
“吵死啦!”
忽然,有點可愛的聲音才少年的嘴中傳來,本來不樂意開口的他正用一種焦急的口吻大喊著,但是這並非是他有意溝通,而是“天魔傳音”造成的情緒起伏。
“要我閉嘴就投降吧。”
“誰要啊!”
不出所料,我的提案馬上被少年駁迴了,看來就算抱著頭而且痛苦到快哭出來,對方的意誌還是十分強悍,如果把這種意誌力放在尋找問題的解決方法上就好了。
“我已經跟你說過了,你的方法是沒辦法解決任何問題的。”
“我已經有力量了!”
少年對於新到手的力量展現出高度的信心,然而人就算不知道正確的路卻也能夠認出死路。
有了力量又能如何呢?能夠甚麼事都用力量來解決嗎?我們不可能一輩子都碰到比自己弱的人,展現力量充其量是將問題遮掩罷了。
自身的悲哀與苦楚如果隻能以極端的方式釋放,總會有行不通的時候,屆時反作用力將反彈迴自身身上,碰上麻煩時若又以極端反擊將進入無限迴圈,直到油盡燈枯卻一事無成。
所以我們不能以極端的思想帶領極端的手法前進,就算行事圓融不見得會完滿,但至少不是七傷拳,非得自殘不可。
“所以有了力量你就以為可以當壞人?在你心中你的角色,漢賽爾與葛麗特在你心中是壞人嗎?”
“然後到森林的盡頭將芭芭雅嘎殺掉就能坐擁糖果屋,一切皆大歡喜嗎?”
也許說中少年創立公會時的心緒,那張美麗的臉顯露出了悲憤的表情,顯然是被
刺激了。
對人們來說最難受的並非是謾罵,而是無情地揭開藏於心中那不能見人的傷痕,這多半使人惱羞成怒。
讓少年痛苦的正是其所創立的公會之名,獵殺芭芭雅嘎。
芭芭雅嘎這位來自俄羅斯的妖魔,常以老太婆的方式出現,既可能是食人女巫也可能是慈祥和藹的婦人,與其說是有兩種可能不如說是一體兩麵。
在糖果屋中的女巫與這名妖魔擁有相同的特質,邀請受難的兩名孩子作客的愛心與將兩名孩子養肥了吃掉的舉動本身是平行的,沒有因果關係,而被邀請的孩子也被迫做出選擇,是要成為準備上刀俎的漢賽爾還是成為欺騙老婦人摔入鍋中的葛麗特。
少年很為難,因為此等景象正是選擇離開家庭或是繼續被家庭所荼毒的具現,在夾縫之中的少年終於感受到了走投無路。
他逃避了,但是人沒有辦法逃走,所以他決定了毀滅環境,因為他已經無法承受,卻又害怕麵對與家人決裂。
所以他不惜成為惡人也要毀掉家,毀掉校園,甚至毀掉阻擋在他眼前的我。
看著少年,我的聲音停了,帶給少年痛苦的聲音也消失了。
少年狼狽地起身來,用僅存的微弱力量指揮三具元素精靈向我發動攻擊。
就在這瞬間,三具元素精靈忽然開始解體,我知道這是甚麼情況,這三具元素精靈在少年的指揮之下即將自爆。
火焰正在膨脹,水逐漸解離,土偶隨時會化作千百片的刀刃,如果讓少年成功,這一擊會使附近方圓一百公尺以上的區域籠罩在爆炸之中。
我能帶走少女,阿瑪兄弟也能夠逃離,女吸血鬼更不用說,所有人都能避開這一擊,除了少年自己。
這就是少年選擇的逃避之路,這條路的盡頭不是毀滅他人便是自我毀滅,不會有幸福的結局。
雖然不想淌這渾水,但是我不會認同這種愚蠢的行為方式,與我的死法相比,這是更差勁的死法,我不能讓少年在這種情況下結束生命。
人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然而少年不符合這條規則,因為他還沒學到選擇另一條路的方法,我不能讓他就這樣結束。
我揮手對其他人打了信號,要他們遠離。
“冠者大人?”
“沒事,我會處理,你們離遠一點。”
接到我的指令,阿瑪兄弟帶著少女退了一段不短的距離。
現在孕育危險的戰場隻剩下我與少年了。
由於元素精靈的自爆需要孕育一段時間,這段時間精靈們沒做任何事。
少了三具元素精靈的阻擋,我能夠輕鬆地走到少年麵前。
“你確定要用這種玉石俱焚的方法?”
“嗯。”
簡短的迴應,少年的表情訴說著他明白這等行為的意義,他自以為我會逃跑,他會以死為代價獲得勝利,用來證明他的力量是真實的。
不過,我更能夠感受到,在那張臉蛋下藏匿的願望。
他在求救,而不是求死,將自身逼到絕境,讓自己變得極其可憐,希望有人能在這臨死之際迴應他的願望。
他希望有人看到他的需求。
“好吧,我知道了,我會讓你自願認輸。”
我該就此將少年帶離這片戰場嗎?這很簡單能避免一切衝突,但我知道不能這樣做,少年正等著我將他的力量否定,也隻有強大到能將他的力量否定,他才能夠安心認輸。
所以他的扭曲與痛苦我必須承擔下來,討價還價並不是每件事都可行的。
既然事已至此,要處理眼前決麵的招數隻有一個,那就是“東方俠客”招式中最詭
異的招數,“聚會風雲”。
“東方俠客”招數的“聚會風雲”是將天地敵我之間所有非針對性攻擊接轉換為中立傷害的招式,雖然不比“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招式優秀,可麵對自爆一類的技能卻有著無窮的效力。
然而這個招式消耗甚大,若非現在已經成了“英靈戰士”單以在遊戲中的表現是阻止不了元素精靈的自爆。
見雲聚而知風起,感風嘯且曉雲密,天地所依蹤難尋,龍虎相從豈無稽。
遵循口訣,斷絕自身的氣息,感應天地間的微弱波動將其一絲絲的收束。
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一十六,三十二,六十四,能量倍數累積。
一開始隻是手揮動的氣流,接著是夜間的微風、火焰燃燒的上升氣流、解離產生的動能、土偶蓄能的振動,積沙成塔,積少成多,沒有意誌的能量已經漸漸在身邊盤旋成為一股旋風。
能量越是逸散,風力便越巨大,在風勢的力量下,火焰與解離出的氣體被緊緊束縛,往天上卷去,一道火焰的龍卷風在地表升起,土偶也跟著被帶上天際。
此時風力已經越來越強,即使我不出手風力也不會減弱,相反地,如果我不現在離開此處便會被狂風與逐漸形成的低壓帶所傷。
念已致此,便使出輕功“馮虛禦風”,順著風勢逃出龍卷風之外。
持而盈之,不如其己,揣而銳之,不可長保。
在離開龍卷風後不久,風勢已經因為精靈們的持續掙紮而漸漸失控,變得不可掌握。
然而隨著精靈們一具具失去能量之後,風力也漸漸減緩,在這本來就不容易生成龍卷風的地方,莽撞的風已經撞上了附近的樹林與雜草叢,扳倒幾棵樹後便銷聲匿跡,似乎正以溫柔的聲音宣示著自然是不可任人掌握的。
黑夜再度陷入一片寧靜。
“現在可以認輸了吧?”
我在少年的麵前,對他展露微笑,隻見少年雙眼泛紅,沉默不作聲。
看來他不認同吧,隻是因為失敗而感到痛苦與屈辱。
可是生命中總是充滿負麵的存有,就算不能愛著它們也得接受它們,最起碼不能無視它們。
可惜在成長的旅途中沒有人願意教導這些負麵事物的意義。
家庭不和、同儕排擠、宗教相爭、有情無意、誌趣不合、前途不明、流言蜚語、事不如意、無能為力、努力無效、誤會解不開、社會不認同等等,沒有一樣負麵且確實存在的事物被排入現代教育的大綱之中。
人生中最具智慧的課題被遺棄了,掩蓋在升學的海嘯之中,不教導失敗也不教導痛苦,不教導一切負麵的事物,隻將其忽略,導致在碰上問題時每個人都像是新手,卻要麵對已經聚集多年突然爆發的錯誤。
有人哀號,有人痛苦,直到他們學會與負麵共處。
但也有人如少年一般被追到死角,隻能以扭曲的心態造成的扭曲行為進行反撲。
說起來為什麼會被逼到死角呢?除了現代教育外我們還有家庭教育啊。
為什麼會有父母親在孩子走向錯誤時不壓下b鍵取消進化呢?
在這也要提醒天下的父母,如果要遵循孟母三遷的法則還請將自身計算進去,萬一自身才是亂源,那怕搬入桃花源,孩子依然會走向歧路。
我走到少年麵前,看著他的雙眼,那對強忍眼淚的泛紅雙眼。
“你說你要做壞事也無所謂嗎?我是不知道你誤會了甚麼,不過我就與你說個故事吧,給我聽清楚了。”
“很久,以前,有個,壞人,犯罪,然後,被關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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