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癸收了指示，留下幾個人守在這頂屬於冷絕辰的帳篷外就帶著其他人退遠(yuǎn)了些以防萬一。


    瞧見了自家老大把渾身的刺都豎了起來，李癸也就知道來人是誰了，便是依著灸日的命令帶人離開，也還是留了個心眼。


    等外麵的人散了差不多了，灸日方開口道，“什麼事，說吧。”


    帳篷裏的座椅早被撤了出去，離憂自持身份斷不會席地而坐，灸日也隻得著。


    上次見麵暗夜離憂看上去也就是中年男人的歲數(shù)，這迴再見，竟真正有了幾分百歲老人的蒼老。


    鬼夜驍騎被敗天全數(shù)召迴，由影衛(wèi)轉(zhuǎn)化成的一部分鬼夜驍騎也死的死逃的逃，自己手下已再無可用之人。一朝失去所有，讓這個意氣風(fēng)發(fā)了半輩子的暗夜家族老家主再也強(qiáng)橫不起來了。少了蠻橫，弱了霸道，這位前家主的脾氣和耐性也似乎長進(jìn)了不少。“我隻有兩句話，說完就走。”


    聞言，灸日很是從容的半抬起右手，伸出了一根食指。“一句話說完了。”


    “你！”在灸日看不到的地方，緊貼離憂麵部的銀麵下，道道青筋瞬間炸起！“暗夜灸日，莫要以為這是你的地界本座就不敢動你！”


    灸日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就對了。你我沒舊情，目前雖說沒新仇，不用在我麵前拿捏那副作態(tài)。”這世上，其他人在灸日麵前示弱，也許還能喚起灸日二三的同情，但這人斷不會是暗夜離憂。


    “本座懶得跟你計較。你聽著，這天下是你們兄弟的，從今而後，本座會帶著玄暝離開暗夜帝國的國土，此生不再踏足半步。”暗夜離憂發(fā)了狠的聲音，平的有些悲涼。


    灸日並未接話，隻等著暗夜離憂繼續(xù)說下去。暗夜離憂肯主動從暗夜家族這淌渾水裏抽身而退確實(shí)超出了灸日的算計。畢竟，離憂每次出現(xiàn)，不是要暗夜幽暝的皇位，就是給他那寶貝兒子爭灸日的太子之位。灸日都感覺到體體內(nèi)的索魂槍在叫囂了，暗夜離憂卻是來示好的？


    怎麼可能！


    所以，灸日不動聲色的在等離憂把條件開出來。


    “你讓幽暝放了玄暝吧。”這句話似乎耗盡了離憂的力氣，連再抬眼看灸日的力氣似乎都一並卸去了。


    灸日愕然無語了……不知道該說暗夜幽暝動作太快，還是暗夜離憂消息收的太快。


    其實(shí)，暗夜幽暝收到楊家的求助信後，已當(dāng)機(jī)立斷讓人把玄暝綁迴了天嵐城才發(fā)出了那道紙翀。目的有二，一是如果灸日讓他去處理，早晚都是要綁的。若是灸日想親自去天山捉人，見不到人，自會迴天嵐城來找這禍?zhǔn)住？梢哉f，暗夜幽暝為了讓灸日迴一次家也是煞費(fèi)苦心了。


    “你若不放心，本座可以立下契約，玄暝已一無所有，他再也威脅不到你們兄弟，放過他……”灸日的沉默讓離憂有些語無倫次，離憂甚至變相承認(rèn)了灸日與暗夜幽暝的兄弟關(guān)係。


    高高在上的暗夜清玄離憂終於在他暗夜清和灸日麵前低下了高貴的頭顱，灸日看著離憂這幅樣子，心裏卻是半點(diǎn)喜悅也無。


    驕傲如暗夜離憂，竟也會為了愛子對從不肯看進(jìn)眼裏的棄子屈服。罷了……這個父親，從來就不是他的，他也從來沒承認(rèn)過。“我會讓暗衛(wèi)送信迴皇城，記住你的承諾。”


    “好，好。”離憂大喜的抬起頭想再說些什麼，他沒想到灸日會這麼容易就答應(yīng)放過玄暝，畢竟暗夜幽暝到西虎的那日灸日對玄暝不死不休的殺意著實(shí)震住了他。


    然而當(dāng)離憂抬頭望過去時，灸日已將身體背了過去。成王敗寇，給這個男人留下最後的顏麵。


    而後，此生不再相見。


    離憂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正視兩步遠(yuǎn)處逐漸成長為一個男人的少年，單薄的背影好似從來就沒厚實(shí)起來過。


    倘若灸日真是他的孫子，那麼哪怕是個生來畸形殘疾的孩子，他都不會做的那般絕情，灸日偏偏投生成了他的兒子。臉麵、能力、權(quán)勢，對一個在一族之長的位子上坐得正穩(wěn)當(dāng)?shù)娜藖碚f，無一不比血緣重要千倍。


    他從未想過甚至無法相信灸日會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成長的如此迅速，如此驚人。


    可事實(shí)上……離憂無聲輕歎，背過了身去。


    “保重。”不論過去離憂對這個從未承認(rèn)過的兒子做過什麼，但這聲保重是真心的。


    灸日渾身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到了什麼。那一聲低到喑啞的聲音，仿若幻覺……


    離憂終還是頭也不迴的走了，空蕩蕩的帳篷卻讓那聲無比可笑的保重越來越清晰。


    重重戒備的軍帳把對離憂一來一去毫不知情的疏影引了過來，燭火拔灸日僵直的身影清晰的印在了帳篷上。


    這畫麵，疏影再熟悉不過了。隻要他這大哥離家在外，幾乎每天他去向父親問安時，都會在父親的寢殿外看到一模一樣的投影。皇城那位現(xiàn)在絕不可能出現(xiàn)在西虎軍團(tuán)，帳篷裏的人是誰不問也知道了。


    李癸一瞥見疏影，立時像見了救星一樣，一把拉住了疏影，生怕人再走了。“二皇子殿下，老大已經(jīng)了快半個時辰了，我們沒有老大的命令不敢進(jìn)去，您進(jìn)去看看老大吧！”


    “我？”疏影眉頭一挑，隨即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個之前還把自己當(dāng)無惡不作的惡人防著的糙漢子難得和善了些……


    等疏影迴過神來，自己的手已經(jīng)掀起了門簾一角。裏麵的人似無所覺一般，依舊一動不動的傻著。疏影迴頭，黑暗中正對上李癸大力的向他揮舞著兩條手臂……無奈轉(zhuǎn)過頭，疏影試探性的問道，“大哥？我可以進(jìn)去嗎？”


    就在疏影以為得不到迴應(yīng)的時候，灸日動了。


    “進(jìn)來吧。”


    許是靜聲久了，灸日提起冰涼的茶壺，直接對著鷹嘴灌了半壺涼茶。涓涓涼意從喉嚨一直冷卻到了心底……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