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煙兒便在屋裏嗚咽不停。


    嬤嬤趕緊示意底下婆子把方敬寬“請”出去。方敬寬退開兩步躲了，徑直走到江五跟前問：“你既然主不了事，莫要逞能耽誤時間。去叫你們府上能主事的來，給我分說明白。爺?shù)那灏缀凸γ麃G是可丟，但不能丟得這麼窩囊�！�


    又露出一個懷疑的眼神，“自然，若你和屋裏那位是一夥的，合力紅臉白臉算計爺，說不得，爺既然背了禍亂官眷的名，不討些便宜實在說不過去�！�


    於是逼近江五，目光肆無忌憚打量她的胸脯腰身。


    江五先還惱他說自己不能主事，後來騰的一下紅了臉，怒不可遏：“你……”


    婆子們趕緊上前來捉拿登徒子，方敬寬幾次閃開，左拐右拐不離江五身周一丈，目光一直掛在她身上。


    江五氣急，眼見著家裏婆子不得用，突然想起如瑾那邊處置人的套路來，於是冷笑一聲，喝令婆子們住手：“滿院子亂跑成何體統(tǒng)，停下！他總之身在江府，任憑多狂也跑不出去，就放著他在這裏又能如何，事後大不了滅了口，什麼體麵也都保住了！”


    本是氣話，說完了，江太太跟前的嬤嬤卻讚了一句，“姑娘此話有理�！�


    另一個嬤嬤道：“隻是他有功名在身，此事恐怕要費周折。”


    兩人說得有來有去，婆子們紛紛站住，重新列到主子身後站好，看向方敬寬的眼神全都變了。江五微微一怔之後，哼道：“費周折不怕，有的是辦法�！�


    方敬寬突然大笑，抬腳向屋子去：“既然如此，生前幫你一把，勞你給爺個痛快�！�


    然後很輕鬆的推開了擋在門前的小丫鬟，把江煙兒從門後拎了出來，扔到江五跟前。


    江煙兒還真是衣衫不整的。頭發(fā)半散開著，上身隻有一件薄薄的中衣，裏麵肚兜若隱若現(xiàn)，下身也是中裙一條，平日裏連不近身丫鬟都看不到的樣子，現(xiàn)如今無遮無掩呈現(xiàn)在眾人跟前。


    被突然拎出來，她顯然是嚇了一跳，坐在地上拚命縮起身體，這次是真哭了。


    “五姑姑……他……他竟然……”


    方敬寬道：“我竟然碰了你身子？要嫁我？可你姑姑要殺我，冥婚你接受麼？”


    江煙兒氣得渾身發(fā)抖。


    江太太的嬤嬤見事情越發(fā)超出控製，忙吩咐底下的把江煙兒身邊的服侍都押下去：“等查清了首尾，等太太發(fā)落！”


    江五嗬斥江煙兒：“給你個交待的機會，此時此刻，僅此一次�！�


    江煙兒嗚嗚咽咽不停，說不出完整的話，眼睛不住往門口瞟。江五道：“一炷香的工夫，之後，我隻能將你交給太太了。有辱門風，江家容不得你�！�


    “我要見我娘！”江煙兒哭道。


    江五不理她，她就真哭了一炷香的工夫。


    方敬寬在一旁麵無表情地看著。


    時間一到，江五朝嬤嬤們點了點頭。


    底下人拖著江煙兒走了，瞬間院子裏隻剩了江五帶著丫鬟並一個老嬤嬤，對著方敬寬。“我父親要見你。”


    方敬寬並不驚訝江府丞如何知道此事，隻問：“在哪裏？”


    老嬤嬤道：“我引你去�！�


    方敬寬看著江五。江五卻再沒說什麼，帶上丫鬟離開了。走之前那表情，仿佛多與他說一句話都是恥辱一樣。


    方敬寬隨著走出，目送她的背影繞過亭臺花牆，直到看不見了，才在嬤嬤的催促下去見江府丞。


    江五卻沒走遠，在一處花架拐角停了腳步。


    方敬寬跟著她出院子她是知道的，而且不知為何，她能清清楚楚感覺到自己一直被他盯著，後背一直不自在。及至此刻被花牆遮擋著，她就想迴頭看一看，驗證自己的感覺是否真實。


    “姑娘？”秋果對主子的停步感到奇怪。


    江五默不作聲站了半晌，最終什麼也沒做，繼續(xù)朝前走了。


    可眼前卻浮現(xiàn)出方敬寬肆無忌憚的目光來，惱人地揮之不去，弄得她心情越發(fā)差了。又想起自己和嬤嬤們嚇唬要處死方敬寬，那人還笑得出來，心裏就覺得別扭。於是去到方太太那邊的時候，方太太在前頭陪客，隻有老嬤嬤在審問江煙兒的奴才，偏生梅姨娘聽見風聲趕了過來，嗬斥著不讓審，心緒糟糕江五就冷著臉走上去，將一肚子不舒服都發(fā)落到梅姨娘身上：“梅氏，你的臉麵是太太給的，不是你自己掙來的，你別打錯了主意，真以為踩著太太你才會好麼？也不看看你的身份！當年挑唆你侄女做醜事便罷了，梅家我們懶得管，可你挑唆到江家來，便是老爺太太肯容你，我也容不得你。來啊，把她跟前的奴才都捆了，等太太迴來統(tǒng)一發(fā)賣遣走！”


    梅姨娘在府裏這些年也不是白熬的，並非任人拿捏的主，當即便哭喊：“誰家小姐管人管到父親屋裏頭了，傳出去不怕人家笑話！我們江家這些年總被人指點，帶累著煙兒幾個孩子都不好說親，到底是誰的毛��？你要捆我的人，先問過老爺再說，她們都是跟著我一同伺候老爺?shù)摹�…�?br />

    江五冷冷看她哭，走到椅子上穩(wěn)穩(wěn)坐了，板著臉說：“我不和奴才拌嘴�！�


    在對付梅姨娘這件事上，江太太跟前的人和秋果夏果等絕對和江五一條心，當即就有個體麵的嬤嬤上前嗬斥道：“滿府上下哪個人不是伺候老爺?shù)�，若都如此說，那還誰都不能發(fā)落了，規(guī)矩是擺著看的麼？家宅之事太太說了算，倘若處置幾個奴才也要老爺發(fā)話，才真是讓人笑掉牙！現(xiàn)太太忙著，自然五姑娘說了算，你們還愣著幹什麼，沒聽到五姑娘發(fā)話嗎？”


    於是堂前伺候的婆子們不敢怠慢，七手八腳上前把梅姨娘帶來的四個仆婢捆了放倒，一路拖到了後頭空屋子裏，跟關江煙兒的屋子一牆之隔，都有專人看守。


    梅姨娘不提防動手，事先沒帶幾個人，現(xiàn)在後悔莫及，索性坐到地上大哭起來，嚎啕不止。


    江五礙著身份不能直接處置她，但也不是肯吃虧的，當即讓人去找梅姨娘生的孫子孫女來：“幾個孩子年紀也不小了，讓他們過來看一看，學一學，日後長大成人也好知道如何處世�！�


    梅姨娘越發(fā)哭得厲害，一邊哭一邊阻攔下人去找孫兒。


    正鬧著，二門上的婆子飛快來報：“老爺進來了！”


    梅姨娘當即收聲，改嚎啕大哭為梨花帶雨。江五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命人去請?zhí)�太�?br />

    前麵的宴席已經(jīng)散了，送走客人們，江府丞才迴到內(nèi)院。


    但他不是一個人迴來的，身邊還帶著一個內(nèi)院仆役們俱都不認識的年輕人。所以當婆子傳話進去時，隻能說老爺帶了外男，請女眷們迴避。


    江五一聽“外男”兩字，不知怎地，心裏頭立刻浮現(xiàn)出一個人影。但想了想又覺不會，便把這念頭壓了下去，暗自嘲笑自己大約是被那人氣暈了頭。父親在內(nèi)宅之事上再拎不清，也不可能把有嫌疑禍亂女眷的登徒子帶進來，無論是對質(zhì)還是什麼，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