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著幾個小廝在外院叫了人拿家夥過來,東院一眾仆役早已將牆拆倒了,也將西院的院門踹開,護在門口,任由藍泯父女三人走了進去。
呂管事聞訊而來,上前就將看守截牆的幾個小廝一人賞了一個耳光,“叫你們看著,怎麼弄車這樣,侯爺怪罪下來你們都得挨板子!”
藍泯已經走進了西院門裏,聽見呂管事的話就站住腳,笑嗬嗬轉身,“呂管事也別教訓奴才了,大哥怪不怪罪還得另說呢!
東院的仆役們拿著家什堵在門口,擋住了西院的人,而且離著老太太的房間太近,呂管事也不敢帶人衝撞,隻道:“二老爺既然進了內院,老奴也不能說什麼,一會自有侯爺做主。隻是勸二老爺注意些分寸,讓仆役堵在門口終究是不成體統,若是讓他們窺探了內院,二老爺您臉上也無光。”
藍泯笑道:“這個好辦!彼_將院門踢上了,兩張門扇一合,外頭仆役再怎麼堵門也看不見裏頭情形了。於是父女三人自帶了丫鬟婆子來到老太太房前,留下一眾仆役在院子外頭狹小的穿堂內對峙著。
“母親,兒子來給您請安。”藍泯站在窗外就揚聲自己通稟。
西院裏一眾丫鬟婆子都是奇怪,不知道他又想幹什麼。如瑾住在老太太正房邊的廂房裏,正在內室守著青蘋。青蘋方才醒來過一次,如瑾親自喂她吃了些藥和食水,現今她又睡了,如瑾就在床邊守著,秦氏也在跟前一直沒走。聽見院子裏吵嚷,如瑾就問:“怎麼了?”
碧桃進來迴稟:“是二老爺帶人拆了牆闖進來,要見老太太呢,大少爺和大姑娘也跟著。”
秦氏道:“真是臉皮厚到了極點。”
如瑾身上不爽快,夜裏又涼,正圍著被子在椅上坐著,湯婆子一直沒離開手。聽了這事也懶得出去管,隻抱著湯婆子走到窗前,將窗子開了一道小縫朝外看看。隻見藍泯父女三人都站在老太太房門口,一個個穿得光鮮,燈籠的光芒打在她們臉上,映出喜色。
如瑾微微覺得奇怪,這些人拆了牆闖進來就罷了,該是帶著怒氣或者委屈之意找老太太哭告才是,怎地三人都是喜氣洋洋的,連著身邊帶來的仆婢都臉上帶笑。
“瑾兒,怎麼樣?”秦氏也來到窗前。
如瑾輕輕搖了搖頭,她還沒琢磨出來到底是怎麼了。此時隻見老太太房中有了動靜,吉祥掀簾出來,說道:“請二老爺、少爺和姑娘進屋,老太太允見了。”
藍泯裝模作樣咳嗽一聲,整了整並不歪斜的衣衫,待吉祥打了簾子,踱著方步走進了屋。身後藍瑯緊跟著,再然後是藍如璿。邁進門裏的時候,藍如璿朝如瑾這邊看了一眼,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意,似是察覺了窗後的人。
秦氏皺眉:“她們怎地這樣做派?”
“不曉得。”如瑾將窗子關上,扶著母親走迴床邊,“他們愛怎樣就怎樣去,老太太清醒了,自己有主意處置他們,咱們樂得清淨。”
一時藍澤在外院聽見呂管事的稟報,一聽藍泯拆牆進了內院,不覺又是怒火上頭,抱著腦袋就從跳下了床。
“真是恬不知恥,竟然還敢拆牆!倍棠镖s緊上前給他傳下,藍澤罵完兄弟又罵仆役,“這些人都是怎麼做事的,就任由他拆嗎!”
“侯爺您別著急,頭還疼呢,要不就……”董姨娘勸了半句,看見藍澤轉臉憤憤盯著自己,趕緊將後頭的話咽迴了肚子裏。
藍澤披上外衣,將頭上勒的抹額又緊了緊,掩蓋頭痛,匆匆走出門朝向內院而去。
“滾開!”東院的仆役堵在門口,藍澤火冒三丈上去踢翻了一個,其餘人也不敢深攔,由著他踹門進去了。
藍澤不等通報,自己徑直走進老太太的房間裏,進去的時候藍泯父女三人剛剛問了安起身,還沒待說上話。
藍澤進去,看見母親,壓著火氣施了一禮,然後怒向藍泯道:“你還有臉過來,又要吵鬧母親麼?”
藍泯笑嗬嗬的,看見藍澤衣衫不整的樣子就覺得很高興,笑道:“大哥誤會了,兄弟並不是來跟母親吵鬧的,倒是大哥沒穿好衣服就進來,卻是對母親不恭敬了!
老太太端坐在**,朝大兒子道:“且慢發火,將衣服係好!
藍澤極重孝道,聽見母親吩咐就將藍泯暫且放在一邊,轉身將外衣穿好係上袍帶,收拾妥當。藍老太太又朝藍泯道:“今日不來鬧我了?”
“不鬧不鬧。”藍泯笑道。
“那麼都坐下吧!崩咸瘍簩O們揚了揚臉,抬手吩咐他們坐下。
藍澤等人俱都在下首椅子上坐了,藍泯一家俱都含笑,更襯得藍澤臉色鐵青。老太太看了看幾人,看到小兒子藍泯要說話,揮手止住了他:“你們都不用說什麼,家裏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且聽我吩咐。”
藍澤不違逆母親,藍泯等人是成竹在胸,又不是來賠罪求告的,自不在乎誰先說話,便由老太太率先開口。
藍老太太肅著臉孔,緩緩道:“今日我已經把東西兩邊的奴才盤點清楚了,一會就將他們都叫到院子裏來,你們各自問清楚,誰願意跟著哪邊,以後就全家都在哪邊,切不能一家子人分開兩邊服侍,拖泥帶水的鬧不清楚!
這話出乎所有人意料,藍澤藍泯俱都一愣。“母親您這是……”藍澤尚未知道母親醒轉的事情。而藍泯一家互相對視一眼,都沉默著沒做聲,隻等老太太把話說完,看她到底要行何事。
藍老太太打斷大兒子的詢問,自顧自說下去:“青州那邊也是,日後我們搬進晉王舊宅之後,青州的仆役們大半都要挪過來,到時也是如此,兩邊各自分清楚了,再不互相牽扯!
“還有京中和青州幾處的鋪子,早年和前些時候都已經分開給你們各人了,田莊也分開了,那麼就按分開的章程走著。仆役分開,產業分開,以後侯府一家住進晉王舊宅,若是不想讓泯兒跟過去,這池水胡同的宅子就是泯兒的,等我將地契找出來交給你!
“至於我,我跟著侯府住。要是哪天想到二兒子跟前瞅瞅,泯兒你別嫌棄我就是!
一通話說完,眾人都是驚訝,連藍泯一家臉上的喜氣都不見了。
“母親您是要徹底給我們分家了?自此大哥不沾我的邊,我也不沾大哥的邊?”藍泯問道。
“正是如此。與其窩在一處整日吵鬧,索性徹底劃清了幹淨!彼{老太太點頭。
襄國侯藍澤也跟著點頭:“母親所慮甚是,兒子沒有異議!
藍泯臉上露了出一絲怒意,雖是他有喜事,但一碼歸一碼,這邊母親毫不留情的分割著實讓他感到傷心和憤怒。
“母親,兒子沒想到您會做這樣的決定,難道大哥誣陷我的幾件事,您都聽信他一麵之詞全都相信了麼?您慣常說偏疼我,卻原來真正偏疼的是大哥。”
“住口。”藍老太太臉色一沉,轉而盯了藍如璿一眼。
藍如璿毫不退避,與老太太對視:“祖母,您看孫女做什麼,莫非您真的相信是孫女詛咒了您?您也不想想,我有什麼理由要害您!
老太太目光銳利:“誰做了什麼我都心裏明白,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不用多說了!
藍如璿鼻孔出了口氣,似乎是在嗤笑,再也沒分辯,隻道,“您老人家這樣做,日後莫後悔就是。”
藍老太太眼睛一瞇,眸底的冷意似乎凝成了冰錐,直朝藍如璿射去,“怎地,你還要威脅於我,這麼些日子沒好好聊過,不想我養的長孫女倒是多了許多本事!
藍如璿欲待要反駁迴去,想了想,卻又忍住,隻道:“孫女不敢威脅祖母,但憑祖母吩咐,您怎麼說,孫女照辦就是!
藍泯卻道:“母親您不如好好再思量一番,咱們一家子人要是就這麼分開,從此井水不犯河水,以後再想轉圜和好就難了,即便再合,也是彼此尷尬。破鏡難圓,母親今日摔了鏡子,日後再想什麼法子粘上呢?”
襄國侯藍澤冷哼了一聲:“二弟話說得很是輕巧,隻是不知道你行那些事情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什麼一家子,想過破鏡難圓的道理。這鏡子可不是母親今日摔的,而是你許久之前就已經將之弄碎了。”
“大哥,兄弟還是那句話,事情不是我們做下的,你就是咬死了汙蔑我們,兄弟我也不會就這麼認了!彼{泯也哼了一聲,聲音比藍澤更大。
藍老太太一皺眉頭:“好了,又要吵吵什麼,難道昨夜還嫌不夠亂麼,還嫌不夠丟人麼,偏居這裏跟著平頭百姓混在一起,已經是沒了侯府的體麵,你們卻偏偏還要行出荒唐事來讓人恥笑。”
藍泯馬上接口頂迴去:“母親若是不偏心大哥,昨夜的事就不該怪在我的頭上,是他命令奴才們拿著棒子趕我走的。母親,兒子我也是您親生親養的,大哥不顧念兄弟情分,難道您連母子情分都不顧了麼,虎毒不食子,您要是就這樣把兒子踢出去,就一點都不心疼,就能保證日後不後悔嗎?父親若是尚在人世,隻怕也會傷心欲絕。”
大少爺藍瑯跟著說道:“但請祖母三思!
提起兩個兒子過世的父親,昔年的襄國侯,老太太眼中閃過一絲哀慟,但是又很快掩蓋住,依舊是冷冷的神色,看著幾個兒孫,沒有一點歡喜。
“罷了,不用多說了,我心意已決,徹底分家的事情就這麼定了!崩咸珦]了揮手,很用力,像是也在最後說服自己似的,“都怪我早年心太軟,不忍讓泯兒出去吃苦,隻道在跟前照看著你們才能放心,都是我錯了!
“母親不必傷懷,二弟他不學好,不配為我藍家子孫,愧對您多年教導,讓他出去好好反省才是。”襄國侯藍澤此時顯得心腸很硬。
藍泯冷冷一哂,似乎懶得與之爭辯。他一雙兒女也是一樣,用又憤怒又有些幸災樂禍的眼神看著藍澤。
兩兄弟的爭執算是告一段落,以藍泯的沉默而告終。然而藍老太太那裏卻還沒有吩咐完畢,揮手讓吉祥去香爐裏添了幾塊檀香,待那煙氣嫋嫋而起,老太太深深唿吸了幾次,似乎這樣就能將心中的憂煩全都驅散。
片刻之後,老太太又看向小兒子藍泯,緩緩道:“家宅不寧,多因主母不利,沒本事將家事管好,才讓男人在外頭也不得清淨!
藍如璿聞言,猛然抬眼看向祖母。老太太卻不理會她,隻跟藍泯說話:“所以你不用怨怪母親和兄長,要怪,隻怪當年老侯爺一時糊塗,給你說了這樣一門親事,以致我們家裏多年來事情不斷!
“祖母,您老人家這是什麼話?”藍如璿終於沒有忍住,陰沉著臉看向老太太,不掩飾自己情緒,隻說道,“當著旁人的麵,當著我們兒女的麵,您這樣指摘我的母親,到底是何用意?母親她多年來操持著兩個府裏的家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地您一句‘一時糊塗’就連我父親母親的婚事都否定了?如今我家中兄弟姐妹這麼大了,您此話說得是否太不妥當?”
“這樣跟我說話,你眼裏還有我這個祖母麼?”老太太慍怒,“能教出你這樣的女兒,可見你母親是何等樣人,還需我多說麼。”
藍如璿鼻翼煽動兩下,緊緊抿著嘴唇,胸口起伏,顯然十分生氣,但是卻沒有繼續接話頂撞,也不知是為何能忍下去的。她父親藍泯說道:“母親這話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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