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由於種種原因皇後並沒有將這種扶持付諸行動,除了自身狀況不大好之外,另一個很大的緣故大概就是長平王借著張六娘沒少和中宮對著幹。如瑾很清楚,如果張六娘和長平王能夠琴瑟和鳴,那麼這層障礙也就沒有了。
“阿宙……其實,你若再忍一忍稍後動手,興許還能有機會得到皇後的助力。永安王之前賢名遠播,一半功勞都是中宮和安國公府的。”
“不。”
長平王迴答得幹脆。至於為什麼不,他沒說。
如瑾心中歎息,最終隻得叮囑:“千萬仔細,安國公府定不會坐以待斃,任人往身上潑髒水。”
“恩,曉得。”長平王笑說,“我暫且開個頭,場麵亂了之後,相信願意加一把火的大有人在。”
如瑾失笑。他可真夠不地道的。不過這種猜測非常有可能發生,對皇後虎視眈眈的人以慶貴妃為首,宮裏宮外也有好多。若是來一個牆倒眾人推足夠讓皇後頭疼了。
不過單靠一個罪臣之女和一個誥命夫人,以及幾件尋常貴門都會做的強橫事,顯然還不足以動皇後的筋骨。看著長平王笑瞇瞇的樣子,如瑾知道他大概還有後著。
她仔細迴想,將前世在宮裏耳聞目睹的一些蛛絲馬跡告訴他。譬如有哪位嬪妃的子嗣出問題,當時有如何的可疑之處。譬如誰人獲罪的背後興許有皇後的影子。事情不多,隻是她半看半猜出來的,也不一定都和皇後有關,但如果通過查證能找到一兩樣有用的,也算是她給他的幫助。
長平王聽了道:“讓唐允稍後去想辦法查吧,宮廷裏的事和皇後相關的不少,都攢著呢,待時機成熟再捅出去。”
如瑾道:“有的事證據確鑿才能拿來用,而有的正好相反,莫須有往往比真相更有力道,害人於無形。”
長平王目露讚許:“這話說得不錯。”
如瑾彎了彎唇角,笑容裏帶著蕭索。她所說的這個道理正是前世的切身感受。那時候她寵愛漸衰,連續幾個月見不到聖駕,藍家獲了罪之後她就更加厭惡皇帝,深居簡出不在人前露臉。結果,便被別人鑽了空子,安了她好幾個大逆的罪名。都是莫須有,但收效卻甚為可觀,藍家的罪名日益加重,連她自己也被賜死。
皇帝是個疑心最重的,時日久了,三人成虎,莫須有的罪名也成了實打實。當皇後麵對這種罪名的時候,會如何呢?
端看事態怎樣發展了。
春暖花開的時候,和劉、江二人籌辦的鋪子開了張。
是找坊間一位頗為有名的風水先生擇的吉日,開張時放了好大一掛紅衣鞭炮,又給看熱鬧和路過的客人送了不少很有意趣的小玩意,比如一個竹雕的小馬,或是一個藤編的小提籃,東西不貴,討個歡喜。
鋪子所在的街道本就是平日人流如織的地方,來往閑逛的人有很多,這邊一熱鬧就吸引了不少人,所以開張第一天的客人便很多。
因所售物件以竹製為主,店名就叫“相宜齋”,取的是詠竹詩“露滌鉛粉節,風搖青玉枝。依依似君子,無地不相宜”之意。
鋪子是一明一暗兩個店間,後麵還連著夥計的歇腳起居處。明間十分寬敞,主要售賣價錢稍低的貨物,裏間的貨物和明間品種差不多,但做工和用料上就要講究許多了,價錢也頗為昂貴。若是有客人對裏間的東西依然不滿意,那麼還可以上樓去間,由掌櫃的拿出更精貴的東西來,這些東西就不是普通人能消費得起了,若非達官顯貴身家豐厚的,夥計也不會將之往樓上帶。
這是彭進財和如瑾商量的法子。相宜齋做的是手藝的買賣,這種東西不比吃喝,並非日常必需,大多是買來在家裏擺著看或者送人用,主要的客人就是人和女眷。人有窮富,女眷也分高門低門,所以貨物就分了價錢檔次。為了方便女眷逛店,明間還用鏤空的屏風隔出了一片小地方,女眷在這裏不會輕易被外男衝撞。
開張第二天如瑾約了劉雯去鋪子裏轉了一圈,輕裝簡行,沒有表明身份,店裏夥計們都不認識東家,在場的彭進財也沒有說破。如瑾便和劉雯在店中逗留了好大一會,觀察各類客人們的喜好,以及夥計們招唿顧客的水準。
“真沒想到,咱們竟真開了一家自己的鋪子!”
在樓下轉了一會之後,由彭進財親自帶著去樓上間,一坐下來劉雯就感慨不已,神情激動。
她未曾出嫁,作為閨閣女兒還沒有自己的產業可以打理,所以開鋪子對她來說是生平頭一迴。不比如瑾已經親力親為開過繡品鋪子,心情已經不似起初。如瑾對這個鋪子非常滿意,也充滿期待,但不會像劉雯一樣激動得眼中含淚。
“好了,坐下來喝口茶喘喘氣,別盡顧著高興啦。”如瑾遞了帕子過去給她擦眼角,笑道,“這兩日生意還不錯,雖然不是人滿為患日進鬥金,但在同類鋪子裏已經算很好了。我看照這樣下去,咱們先前準備的貨不夠半個月賣的,你得督促工匠們繼續努力才成。”
“那是當然!我迴去就派人去和工匠們打招唿,還要再想一些花樣畫出樣板來,好有新貨可上。”劉雯滿口答應,恨不得立刻迴家做事。那衝動的樣子堪可媲美江五。
隻可惜最近江五被母親帶著這家那家的做客,名為串門實為相看人家,弄得她苦不堪言脫不得身,不然以她的性子早就跑到鋪子裏看了。
這邊兩人坐著說話,樓梯上腳步聲響,兩個長衫士上樓進了另一個隔間。夥計拿出幾樣精貴東西,兩人把玩片刻,問還有沒有更好的,似乎不大看得上。不一會就聽見彭進財過去打招唿,搬出一盒湘妃竹所製的山中木屋擺件。
說是湘妃竹製的,其實整件東西裏頭隻有小竹舍和舍前竹橋是湘妃竹,其餘都是普通竹子和木頭做的搭配,算起來成本不過百兩。然而彭進財是什麼人,一番口吐蓮花的解說,愣是將這東西賣出了三百六十兩,還把那兩個士哄得十分高興,撂下銀票就帶上東西走了。
彭進財迴轉到這邊隔間,笑道:“以後這套擺件就起價四百兩了。反正雖是一個東西,細節處都有不同,任誰買了去也不會有重樣的,要幾百兩都值。”
若不是自家買賣,如瑾真想說他一句“奸商”。
這個買賣的確比平民街上那個繡品鋪子賺錢多了。繡品雖然也有高低,但在平民聚集的地方很難做高價生意,不像這裏,相鄰幾條街道都是京城有名的閑逛之地,荷包鼓鼓的人很多,不差這點銀子。
笑著打趣了彭進財幾句,他還要招唿客人,劉雯也念著迴家畫圖做樣板,如瑾便起身準備迴去。這裏一切有彭進財照料,不必她費多大心,而且,這段時間她的心神都在籌備鏢局上,繡品鋪子和這裏隻要不出岔子就行了。
長平王已經物色好了鏢局的當家人,是他以前的一個暗衛頭領,受傷退下來之後隻做暗衛的教頭,這次要開鏢局,正好用他。他在江湖綠林上有些門路關係,經營起鏢局可做助力。
長平王出了人,如瑾要出力,從頭到尾都需要她思索籌備,官麵上怎麼處理,同行的關係怎麼維護,招人,用人,明麵生意該怎麼做,一樣樣都要她從頭一邊學一邊做。
對於整日在內宅打轉的如瑾來說,這是一項很大的挑戰。劉雯忙著迴去想新貨樣,她也忙著迴去籌謀鏢局。
兩人戴了帷帽一起下樓,卻在樓梯上遇見了正要上樓的另一夥女子。
樓梯不寬,如瑾和劉雯就帶著丫鬟退到一邊給客人讓路,上來的女子一共五個,兩個主子三個仆婢,見如瑾讓路也沒道謝,仿佛她們先走是天經地義一樣,路過的時候還嫌如瑾等人擋路,一個丫鬟伸手就要推,想把如瑾推到貼牆,好讓出地方讓她主子過。
“往邊上站,別擋我們姑娘的路!”
趾高氣昂來勢洶洶的推搡,卻在進行到一半時被強行製止,那推人的丫鬟甚至都沒有碰到如瑾的衣角。
吳竹春曲肘擋在前頭,剛剛一碰丫鬟伸過來的胳膊,那丫鬟就猛地趔趄了一下,重重撞到了她身旁的主子。
“啊!”
“哎呀!”
幾聲驚唿,對方主仆幾人都是嚇得不輕。
這可是在樓梯上,稍微不慎滾下樓去誰也吃不消。好在不知是那丫鬟命大還是托了她同伴的福,總之她慌亂之中緊緊扯住了另一個丫鬟的袖子,堪堪穩住身形。
而另一個丫鬟被帶得身子一歪,差點把她家主子撞倒,幸虧被走在後頭頭的稍微年長的仆婦扶住。
這一連串事情都發生在一剎那,聽到驚唿而轉頭看過來的一些客人們,隻看到那五個主仆互相攙扶的狼狽。而如瑾一行穩穩靠牆站著,什麼事都沒有。
如瑾不由看了吳竹春一眼,這丫頭總和關亥學拳腳,倒越發有本事了。
“客人請小心!”引路的夥計走在對方一行人最後,在那推人丫鬟搖晃的時候慌忙伸手扶了一把。
推人不成反被推的丫鬟惱羞成怒,剛一站穩,迴頭就甩手給了那夥計一個嘴巴,啪的一聲,響亮清脆,將近處幾個客人嚇了一跳。
“作死!誰讓你那醃臢爪子碰本姑娘的衣服!”
小夥計看樣子隻有十二三歲,白白淨淨的一個少年,頓時右臉上就起了鮮紅幾條指印。他顯然是被打懵了,踉蹌了一下扶住樓梯扶手,又驚又怕地看著那丫鬟。
如瑾的眉頭淡淡皺了一下。
開門做生意招待八方來客,南來北往什麼人都有,京城又是豪門聚集之所,跋扈不講理之流肯定不少。但這麼氣焰囂張的女客還是真少見,這才開張沒兩天就遇上如此晦氣,真真掃興。
彭進財是跟著如瑾等人一起下樓的,走在最後,眼見著出了岔子趕緊上來招唿,笑著拱了拱手:“幾位客人息怒,有話好好說,樓梯狹窄不方便,幾位請隨我上來安坐喝茶可好?”
“你是什麼東西?沒見我們姑娘被衝撞了嗎,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嗎!”那推人的丫鬟毫不客氣,冷著臉教訓起彭進財來,說話時還橫了吳竹春一眼,但因方才吃了虧,到底這次沒敢動手。
她前頭兩個主子也都帶著帷帽,看不清容貌,隻看衣飾都是華貴非常的。其中一個稍微個頭高一些的開口說:“瓊兒莫吵鬧,讓人看了笑話去。”
如瑾聞言心中不喜,這人的丫鬟如此張狂欺人,她竟然輕飄飄一句“莫吵鬧”就罷了,絲毫不知管束勸導,想必是平日裏欺負人欺負慣了,不知是非為何物。
劉雯拽了拽如瑾衣袖:“我們走,這等人看了都覺厭煩。”
如瑾也不想總站在樓梯上和跋扈之徒麵對麵,而且樓下逛店的客人們已經有好些聞聲往這邊看了。遂點點頭,舉步下樓。
那名叫瓊兒的丫鬟卻雙臂一伸,擋在了頭前,因為主子的吩咐稍稍壓低了聲音,但跋扈之色絲毫不曾收斂:“誰讓你們走了?衝撞了我家姑娘,連個禮都不陪?”
如瑾道:“你無緣無故打了那孩子都不知道賠禮,我們未曾對你如何,為何要賠禮?”
被打的小夥計捂著臉縮在一邊,眼淚汪汪的,也不敢哭,看起來頗為可憐。
吳竹春也說:“迎麵相遇本該禮讓為先,我們姑娘已經退到一旁讓路了,你卻還要過來推搡,言語又十分惡劣,反過來倒讓我們賠禮。這是哪家的道理?我們姑娘好性兒,不和你一個丫鬟計較,趕緊讓開路彼此過去,這件事就算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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