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8章 一拳之下無不壞


    已經(jīng)展開金身的六麵不閃不避，不移不動，任由城樓轟然砸在自己的身上。


    六麵的金身毫發(fā)無傷，而整個城門樓卻如以卵擊石一般，轟然炸裂開來，一時間飛石如雨。


    緊接著，一道身影飛快穿過，朝著六麵連續(xù)轟出數(shù)十拳。


    六麵還是雙掌合十，任憑趙青出拳不停，仍舊巍然不動。


    江陵城中響起一陣好似悶雷的劇烈聲響。


    以兩人為圓心，地麵寸寸碎裂，無數(shù)亂石向外迅猛飛散激射。


    趙青身為當(dāng)之無愧的武道第一高手，無論體魄境界還是與人交手對敵經(jīng)驗，都可謂當(dāng)世頂尖，僅次於秋葉、完顏北月、徐北遊等寥寥幾人而已，此時對上六麵，攻勢如火，已是占據(jù)了上風(fēng)。


    這位一身布衣的武道大宗師氣勢不斷攀升，似是要以雄壯如山的浩大拳意將六麵生生壓垮。


    六麵閉目合十，口中不斷念念有詞。這位以體魄堅固而著稱的佛道修士，雖然在曆屆天機榜中榜上有名，但都名次較低，常常在第八第九左右，緣於六麵是公認(rèn)的善守不善攻，與橫空出世的徐北遊完全是兩個極端，當(dāng)初在大江之上，他能以自身體魄硬抗徐北遊的誅仙一劍，其守勢之強，可見一斑。


    足足百拳之後，趙青向後稍稍退出，攻勢暫時告一段落。


    論及攻勢，無疑是以劍修和武修為最，隻是兩者之間又有不同，劍修的攻勢在於“快”、“奇”兩字，就像沙場上的畢其功於一役，能夠一劍摧破就絕不會多用兩劍，這才有了所謂“天下事不過一劍之事”的說法，而武夫的攻勢則在於“緩”和“穩(wěn)”兩個字，像沙場上的穩(wěn)紮穩(wěn)打、步步為營，所以劍修殺人，在於一瞬之間，生死乃見。武夫殺人卻是先徐徐圖之，最後才是一錘定音。


    兩者之間大有不同。


    若是徐北遊在此，一劍之後，能否摧破金身已是可見結(jié)果，可換成趙青，還為時尚早。


    隻見百拳之後，在六麵的身上也隨之多了百餘拳印，每一個拳印都是一道拳意，層層疊加之後，其氣機之大，足以壓垮一位道門大真人的體魄。


    好在六麵是體魄堅固的佛門修士，雖然身上已經(jīng)如負(fù)重山，但仍舊舉重若輕，不見絲毫吃力。話又說迴來，若是道門大真人對戰(zhàn)趙青，不會也不敢這般站著不動，讓趙青猛捶百餘拳。


    六麵誦了一聲佛號，緩緩睜開雙眼，望向趙青這位武道大宗師，用並不純熟的中原官話說道：“久聞大齊朝廷的皇城中有兩位守城之人，一位是司禮監(jiān)的掌印太監(jiān)張百歲，另外一位就是素有‘趙師傅’之稱的閣下了。”


    “閣下依附於大齊朝廷，貧僧相助魏王，說到底還是各為其主，本無深仇大恨，閣下又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趙青默不作聲，然後握起雙拳，神情漠然。


    徐北遊曾經(jīng)在私下間對蕭知南點評平生所見的高人，其中以秋葉最有神仙風(fēng)度，以慕容玄陰最為難測，以完顏北月最為霸道，以蕭玄最是王道，以秋月最為圓滑，以公孫仲謀最為平易近人，以青塵最為深藏不露，以蕭慎最為陰險城府。


    以趙青最為跋扈霸道。


    在徐北遊的記憶之中，趙青的寥寥幾次出手，無一不是蠻橫到了極點，論霸道，稍遜於完顏北月，論跋扈，當(dāng)世無人能及。


    跋扈相較於霸道，除了獨斷專行之外，又多了幾分不講道理的意味。


    趙青與完顏北月的不同，正是在於這幾分不講道理之中。


    我哪管你有沒有苦衷？既然徐北遊讓我來打死你，那我便打死你。


    至於其他，與我何幹？


    下一刻，趙青腳尖一點，身形前掠，如同一抹璀璨長虹直撞六麵的胸口。


    六麵知道多言無用，沒有躲避，單手結(jié)成無畏印擋在身前。


    趙青的一拳狠狠落在無畏印之上，蕩漾出無數(shù)氣機漣漪，向上散於九天，如雷霆滾滾炸響，向下融入地麵，似是地龍翻身。


    一直巋然不動的六麵終於是身形後退，雙腳在地麵上生生犁出兩道深深溝壑。


    待到止住頹勢，六麵輕微地皺了下眉頭，他先前打定主意要拖住趙青，而不是與趙青分出勝負(fù)，因為他的體魄是四大金身中最為堅固的不壞金身，不同於其他三大金身的各有玄妙，不壞金身就在於堅固二字，刀兵不入，術(shù)法難侵，就算號稱天下第一攻伐重器的誅仙也能硬抗而下。雖然不壞金身難以與天人不漏之身或是大寶瓶身、丈六金身相媲美，但凡事在於一個“精”字，如今六麵已經(jīng)將不壞金身臻至圓滿境界，就算徐北遊的誅仙也未能一劍摧破，更遑論是趙青的拳頭。


    這是他的底氣所在，不過趙青的拳頭之重，卻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勢大力沉，就像是鐵匠手中的鐵錘，而他的不壞金身則是鐵氈上的胚子，再怎麼堅硬，也終有變形破碎的時候。


    隻是未等六麵有所行動，趙青得勢不饒人，又是當(dāng)空一拳落下，恰如天外隕石墜落大地，發(fā)出一陣唿嘯聲響，隱隱裹挾著風(fēng)火之勢，重重砸在六麵的頭頂天靈。


    這一拳沒有任何玄妙之處，唯有四字，勢大力沉。


    在這一拳之間，六麵自認(rèn)毫無還手之力，也無可能去以傷換傷，隻能是拚命死守。


    六麵體內(nèi)氣機急速流轉(zhuǎn)，一身璀璨金光趨於黯淡，轉(zhuǎn)為暗金色澤，就像寺廟中的新鑄佛像在經(jīng)過數(shù)百年的香火熏染之後，散發(fā)出暗沉色澤。


    與此同時，他的雙腳也深深陷入到地麵之中，仿佛是落地生根，與大地連為一體。


    安忍不動如大地，靜慮深密如秘藏，此乃地藏王菩薩的妙義。


    一拳落下，六麵的身形瞬間下沉，半截身軀都陷入地麵，一直沒到胸口位置。


    武夫之道，一拳之上，破碎虛空，一拳之下，見神不壞。


    滿頭發(fā)絲胡亂飛舞的趙青神情冰冷漠然，一拳之後去勢不停。


    在拳頭落處的位置，出現(xiàn)了絲絲裂痕，然後這些裂痕開始向下蔓延，很快便使得六麵的麵容支離破碎，駭人無比。


    六麵散去無畏印，雙手勉強結(jié)成不動明王印，還想要重新凝聚金身，隻是氣機牽動之下，他的嘴角開始緩緩滲出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