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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大妞在階梯上木住了,她不明白司徒明月何以會突然以這種態度對待她,從神色上看,定然發生了極不尋常的事,他拒絕支援,是有什麼顧忌?


    司徒明月冷靜成性,雖然這意外的非常刺激使他驟改常態,但極易迴複,隻片刻工夫,他又冷靜下來。


    “大妞,你不要上來,我要單獨處理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等會我出去會告訴你。”


    “有危險麼?”紀大妞關注之情溢於言表。


    “放心,絕對不會。”司徒明月為剛剛情緒感到無比的歉疚,“大妞,你守在塔門不要讓任何人進來,萬一有問題我會叫你。”


    紀大妞猶豫了一陣,終於點頭退了出去。


    司徒明月迴身,現在,他麵臨最大的考驗。


    “萬壽老人”俠行義風,名傳天下,宇內同欽,而現在他不但活著,還是當年他領頭除滅的神火教主,正與邪失去了分際,俠義與邪惡沒了準則,如果秘密拆穿,勢將成為眾矢之的,身為傳人的更無麵目立足江湖,對俠義道是極大的諷刺,也在武林史上留下極大的汙點,人心,誰能測透,的確太可怕了。“明月,你處理得很好!”


    “師父!”司徒明月心在絞痛。“當年怎麼迴事?”


    “萬壽老人”沉默了片刻。


    “明月,這算是師門的一段秘事,發生在一甲子之前,你師祖便是武林中聲名狼藉的‘飛豹’曲不平……”


    “‘飛豹’曲不平?”司徒明月打了一個冷顫,這名號他聽人談起過,被人形容為人神共憤的惡魔,隻要談起武林掌故,都會提到“飛豹”曲不平,想不到他竟然是自己的師祖,看來自己的出身淵源的簡直不堪聞問。


    “不錯!”老人抬頭上望,聲調突然變得激動。“你師祖生性躁烈是事實,但行事從未違反武道,就是由於生性急躁,絕不向人低頭,更不替人留情麵,是以到處樹敵,結果被當時白道中的泰山北鬥衛君子‘四海一鷗’黃允武設下詭謀,使你師祖步步蹈人陷阱……”


    “啊!”司徒明月啊了一聲,但未盡信。


    “最後終至變成了武林人皆日可殺的惡徒。”


    “傳說師祖是被白道人物聯手圍攻傷重而死?”


    “傳言沒鍺,你師祖臨終遺言,要為師的必須爭取最高的名望,成就江湖的最大事業,對衛善者盡量打擊。”


    “師父做到了?”司徒明月深不以為然。


    “沒有完全做到,所以最後君臨天下的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神火教必須一統武林天下。”低頭淚光放平。


    “師父就是神火教的創始人?”


    “對,要以神火燒盡天下不平。”


    “當年與敵偕亡是一場戲?”


    “對,用一個替身表演教主。”


    司徒明月深深一想,臉上抖露堅毅之色。


    “徒兒將令師父您老人家失望。”


    “什麼意思?”老人雙眼瞪大。


    “師祖當年為衛君子謀算負屈是事實,所以行不當也是事實,武道有其不可變易之道,‘萬壽老人’已為武道而犧牲。武林同欽,而世人均不知‘萬壽老人’的師承來曆,這形象永遠不能變,讓這秘辛永遠沉埋。”


    “你不願完成師誌?”老人聲音轉厲。


    “非不願也是不能也,師父,弟子甘負大逆不道之過,坤火教必須從江湖除名。”司徒明月痛苦萬分地說了出來。


    “你……”老人眼厲芒如刃。


    “時間不待,請師父速作決定!”


    “為師的不答應呢?”


    “那弟子……”司徒明月兩眼突地發紅。


    “怎麼樣?”


    “大逆殺師,引罪自裁!”八個字,每一個都有千鈞之重;每一個字都飽含悲憤與血淚,自古難惟一死,身為武士,身為人徒,選擇這樣的死必須有極大的勇氣。


    “萬壽老人”老臉起了抽扭,再抽扭,終至變形。


    “你真的敢?”


    “弟子心意已決。”


    沉默。


    可怕的沉默。


    “唉!”久久,久久,“萬壽老人”長歎一聲,輕輕的歎息,不輸於九天雷震,因為緊接著這一聲歎息的將是決定性的一個結果。


    司徒明月僵立著,腦海由極度的紊亂而是空白。


    “萬壽老人”的眼眶裏竟然隱現淚光。


    “明月,讓一切順理成章吧,神火教從此消失。”


    “師父!”司徒明月跪了下去,淚水跟著長掛下來,內心的激動簡直無法以言語形容。


    “弟子送師父出塔。”


    “好!”


    “江湖事了,弟子將侍您老人家頤養天年。”


    “起來!”


    司徒明月再拜而起,這是意想不到的結局。


    “萬壽老人”蒙上了麵巾。


    師徒倆步下塔樓,守在塔門邊的紀大妞張口瞪眼,人整個地傻了,司徒明月竟然與神火教主以和平的姿態雙雙下塔,這是什麼蹊蹺?


    司徒明月盡量以平靜的口語道:“大妞,沒事。”


    步出塔門,所有的目光全直了,首先圍近前的是“青竹老人”、風不變、封子丹和金老四,接著,兩側的也攏了過來,馬二先生和“霹靂夫人”師徒。


    “青竹老人”翻眼道:“小子怎麼迴事?”


    司徒明月冷沉地道:“問題已經圓滿解決。”


    風不變道:“怎麼個圓滿法?”


    司徒明月道:“神火教從此解散。”


    “青竹老人”目注“萬壽老人”道:“老小子,把你的麵巾拉下來,讓我糟老頭子見識一下你什麼德性!”


    司徒明月立即接話道:“晚輩與教主有協定,即日起撤壇散教,所有恩怨過節從此一筆勾銷。身份保持秘密。”說完,抬手道:“教主,請!”


    “青竹老人”怪叫道:“小子,全由你做主?”


    司徒明月道:“前輩,不流血而了斷乃是上上之策。”


    “頑鐵大師”南宮宇、“天龍神君”穀中強和風韻惑人的“四絕夫人”主從這時從塔後現身出來。


    空前的盛會大多數是當今江湖上響當當的人物。


    司徒明月與“萬壽老人”正待舉步離開……


    “火鳳凰”胡鶯鶯大步衝前,先橫了司徒明月一眼,然後麵對“萬壽老人”。


    “慢著,古月世家的事如何交代?”


    “胡姑娘!”司徒明月搶著代答。“神火教既然解散,世家還是世家,等你見到令兄,便可明白一切。”


    “你保證沒別的意外?”胡鶯鶯迴過目光。


    “在下保證。”


    “我不相信你保證。”胡鶯鶯求愛不遂,對司徒明月當然是有成見的。“司徒明月,誰又能保證你這麼做沒有存別的心思?”


    “我保證!”紀大妞昂了昂頭。


    “你保證?哼!”胡鶯鶯噘了噘嘴,大眼睛斜睨著。“你算什麼東西?你憑什麼保證?


    你是他最忠實的同路人,跟他勾串一氣,對不對?”


    “胡鶯鶯,你說話客氣些。”紀大妞沉下了臉。


    “這已經夠客氣了,我沒罵你不要臉。”


    “你配麼?”


    “嘿!有名有姓。有頭有臉,哪裏不配?”


    “你太不自量,我今天要好好教訓你。”上步揚手。


    胡鶯鶯也揚起了馬鞭。


    “霹靂夫人”大聲道:“鶯鶯,不許胡鬧!”


    紀大妞停止進迫。


    司徒明月作了個請!”的手勢,與“萬壽老人”昂首離去。


    沒有人阻止,“青竹老人”揚了揚手中竹棍,高聲道:“大事已了,恩怨全消,從此天下太平,有壇歸壇,有廟歸廟,無壇無廟,各散虛空。


    馬二、風老小子、打鐵的,我們去喝個三天三夜,醉不死的話就找個地方窩起來等死。”


    幾個老怪物氣味可一致,說走便走。


    “霹靂夫人”發出如雷聲音道:“莫三白,不許你再像野狗般亂竄,三天後來找我。”


    “青竹老人”迴頭做了個鬼臉,揚長而去。


    “四絕夫人”揚聲道:“四絕山莊隨時歡迎各位光臨!”


    “天龍神君”接著道:“本人掃榻恭候!”


    “霹靂夫人”改以悅耳的聲音向“四絕夫人”道:“大妹子,恭喜你夫婦劫後重圓,我們以後再見。”轉身挪步。


    大紅小紅和胡鶯鶯隨即挪步。


    現場隻剩下“天龍神君”穀中強、“四絕夫人”夫婦和兩名女弟子,再有紀大妞,他們留下是有道理的。


    穀中強步近紀大妞,炯炯目光直照在她的臉上。


    “你真是‘大漠之虎’紀東離的遺孤?”


    “天底下會有冒人作父的?”紀大妞目射殺光。


    “這可難說!”一個聲音接口。


    在場的目光投注過去,現身的是風不變,他去而複返。


    紀大妞登時兩眼充血。


    “前輩懂得江湖規矩麼?”


    “為什麼不懂,老夫這大半輩子難道是白混了?”


    “那為什麼要插手別人的恩怨?”


    “老夫跟穀老弟夫妻是多年好友,跟紀東離也有一段香火之情,這種事既然碰上了,能睜著眼不管麼?”


    紀大妞錯愕了。


    “你跟先父有香火之情?”


    “對,不過……你別忙著稱先父。”


    “什麼意思?”紀大妞怒聲喝問。


    “紀姑娘,你今年幾歲?”


    “十九歲!”


    “好,那你聽著,老夫跟紀東離相識在二十年之前,而他是在十八年前因為濫殺無辜而被穀老弟除去……”


    “住口!”


    “你必須聽下去。”風不變疾言厲色。“老大與紀東離可以說是最接近的人,十幾年沒有隔離過,他根本沒有成過親,哪裏來的女兒?”


    “你胡說!”


    “後生晚輩別口不擇言,老夫這大年紀還會胡說?”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紀東離絕對不會有女兒。”“絕對?”


    “嗯!絕對?”風不變略作思索,然後老臉一肅。“這種話不該對你一個姑娘家說,但又不能不說,紀東離天生不能親近女人,這秘密不止老夫一人知道,這就是他憤世胡為的原因,先天的殘障使他借殘暴行為來發泄。”


    穀中強夫婦大為震驚,這是他倆所不知道的秘辛。


    紀大妞神色大變。


    就在此刻,一男一女出現,赫然是紀大娘和“飄萍過客”姐弟,看樣子兩人早已潛伏在場到此刻才出麵。


    “娘,怎麼迴事?”紀大妞栗聲問。


    “別聽他的,你不知道他們是同類?”


    穀中強夫婦互望一眼,臉色頓時變得十分凝重。


    風不變盯著紀大娘,眉頭皺得很緊,似乎在思忖一個重大的問題。


    穀中強也迫視著紀大娘。


    “風不變!”紀大娘開了口。“你真的要強出頭插手這碼事?”


    “不得不管!”


    “那你注定了要後悔一輩子。”“飄萍過客”接過話。


    紀大娘側轉臉道:“丫頭,你還等什麼?”


    紀大妞立即欺向穀中強。


    紀大娘又道:“閻王印。”


    “閻王印”三個字代表什麼沒人知道,但可以想得到必然是一種極可怕的武功,她在指示紀大妞以之對付“天龍神君”


    穀中強。


    “飄萍過客”斜瞪著風不變,隻要風不變有什麼異動他便會立刻出手。


    紀大妞已欺到穀中強身前六尺之處,單掌上揚,手掌齊腕變成了暗紅之色,眸子裏也泛出豔豔紅色。


    “住手!”一聲暴喝倏然傳來。


    也就在這一聲暴喝聲中,雙方同時出了手,紀大妞手掌登出,穀中強也舉掌相迎,平空爆出一聲劈雷,雙方側蹌,齊齊跌坐地麵。


    司徒明月閃現,他那一聲暴喝未能阻止雙方出手。


    穀中強原本威嚴十足的臉變成了灰暗,目光黯淡。


    紀大姐口角沁出了鮮血。


    “四絕夫人”急衝向前。


    紀大娘橫裏截住。


    “四絕女,我要你成為五絕女,除了四絕,外加絕後的寡婦“你……許秀儀?”“四絕夫人”栗叫。


    “沒錯,我早就懷疑她是‘陰符姹女’的化身。”風不變接口,後退兩步,指著“飄萍過客”又道:“崔花風,你逃不過照妖鏡,好一對姐弟。”


    司徒明月內心起了強烈的震撼,這實在是做夢也估不到的事,紀大娘是“陰符姹女”許秀儀,而紀大妞稱之為舅舅的“飄萍過客”竟然是“人妖”崔花風,紀大妞該是什麼身份,會是“陰符姹女”的女兒嗎?


    “許秀儀!”風不變又開口。“你跟紀東離完全扯不上關係,竟然詭稱這丫頭是紀東離的女兒,目的何在?”崔花風陰陰地道:“風不變,你到陰司地府再饒舌吧!”揚手,十指曲如鉤,閃電般抓向風不變。


    “波!”地一聲,崔花風被震退一丈有多,出手的是司徒明月,“混元神功”之威力實在驚人,他是以八成力道發出的。


    同二時間,“陰符姹女”一掌劈向坐地不起的穀中強,她存心要他的命。


    “四絕夫人”揮袖疾拂。


    “陰符姹女”被迫收掌側閃。


    穀中強站起身來,目中淩芒重現。


    “四絕夫人”身後的兩名隨從弟子撲向紀大妞,一左一右,把她架了起來,紀大妞似乎傷勢不輕,居然沒反抗。


    司徒明月厲聲喝道:“誰也不許動手。”


    “陰符姹女”現在立腳的位置正好靠近司徒明月,半聲不吭雙掌隔空推出,陰功除了動作原本無聲無聞。


    司徒明月專注著紀大妞沒防到“陰符姹女”猝然出手,等驚覺時,無形的陰柔掌力已經上身,“混元神功”此際發生了妙用,意念甫動,感應立生,陰柔之氣被消彌得無影無形,在別人眼中,“陰符姹女”的發掌仿佛是虛勢。


    “四絕夫人”已到了紀大妞身後,素手按上了她的命門大穴,寒聲道:“許秀儀,我們把話談清楚,你如此做的目的是什麼?”


    “陰符姹女”道:“還不到告訴你的時候。”


    “四絕夫人”道:“你不要她的命了?”


    崔花風接口道:“殺了丫頭你將付出慘重代價。”


    穀中強沉聲道:“許秀儀,如果你是為了當年的那樁誤會而報複我,那你就錯了,我根本就……”


    “陰符姹女”尖叫道:“穀中強,你說是誤會?”


    穀中強道:“不錯,是誤會,我事後才知道,但我找不到你解釋,而現在……一切已成過去,我們都老了,解釋也是多餘。”


    “陰符姹女”道:“你說,什麼叫誤會?”


    穀中強默然了片刻,抬頭望天。


    “你生來任性好強,而且喜怒無常,記得那天是七夕,我們約好日落之後在月老祠後山涼亭見麵……”


    “陰符姹女”的兩眼發出一種稀有的異光,仿佛又被帶迴到很多年以前,時光雖不會倒流,但有些記憶是曆久彌新的,永遠不會褪色,即使是最平凡的人,也有其自認為不平凡的迴憶,何況是不同凡響的男女。


    穀中強話鋒一頓之後放平目光,又悠悠然說下去。


    “月移鬥轉,河流無聲,我苦等了兩個時辰,人來了,來的是‘玉劍書生’李飛雲,他捎來了你的話,同時把我送你的金鳳釵還給我……”


    “陰符姹女”兩眼瞪大,臉皮起了抽動。


    “他捎給你的是什麼話?”


    “不要恨,不要怨,好聚好散,一切隨緣,感情是勉強不來的!”


    “卑鄙無恥!”“陰符姹女”咬牙厲叫。


    “後來我發現是誤會,但已時過境遷。”


    “你怎麼發現的?”


    “你並沒有跟李飛雲結合,還反目成仇。”“陰符姹女”沉默了許久。


    “那幾句話是我對他說的,目的是叫他死心,因為他妹妹是我的好友,我不能對他太過分,想不到……”低首望地。“他兄妹串通了來破壞我們之間的感情,現在才明白金鳳釵是他妹妹從我那兒偷走的,我一直以為遺失了。”抬頭又道:“跟你約見的那天,他妹妹生了急病,我忙著照料她,要他傳話給你改期再見,他迴話發現你跟一個千嬌百媚的女子在月老祠上香許願,被他指責之後惱羞成怒對他下殺手,他僥幸帶傷脫身“啊!”穀中強苦笑搖頭。


    “陰符姹女”望了“人妖”崔花風一眼。


    “一切都過去了,算它是天意吧,我走了!”說著靠向崔花風。


    紀大妞大叫一聲:“娘!”


    “陰符姹女”紅著眼道:“丫頭,我們……之間的緣已經盡了,我會……永遠想你。”


    聲音竟然有些埂咽:“你不姓紀,也不姓柳,現在你身後的便是你親生的娘,我……把你當親生女養大希望你……不要恨我。”


    所有在場的全木住了。


    “陰符姹女”突然衝向紀大妞,在她額上親了一下,然後像受驚的野獸般狂奔而去,崔花風也跟著彈身。


    紀大妞又狂叫一聲:“娘!”淚珠滾滾而落。


    “四絕夫人”收手後退,兩名女弟子也鬆開手。


    紀大妞癱坐下去,全場寂靜無吉。


    司徒明月首先迴過神來,哺哺自語道:“不姓紀也不姓柳‘四絕夫人’是她親生娘,那……”全身像觸電似的一震,激情地大叫道:“你是漱玉?”


    紀大妞以呻吟般的聲音道:“司徒大哥!”


    “四絕夫人”像患了寒瘧般抖個不住,口唇翕張卻發不出聲音。


    穀中強卻是臉色連變,兩眼暴睜直盯著紀大妞。


    風不變欲言又止,這情況使他陷人了迷惑。


    司徒明月突然想到了件事,從懷裏掏出“青竹老人”在山莊轉交給他的那隻比目魚走近紀大妞,亮在掌心。


    “四絕夫人”的兩眼瞪圓。


    紀大妞突地站起身來接連打了幾個踉蹌才算站穩。


    “你……怎麼會有這個?”


    “如果我判斷正確,你應該有另一半。”


    “司徒大哥,這……”


    “你有麼?”司徒明月不轉瞬地望著紀大妞。


    紀大妞轉目望了所有在場的一眼。


    “司徒大哥,我們換個地方談。”


    “在這裏不好麼?”


    “不好!”


    “這”


    “我們走,有些話我隻能跟你一個人說。”


    “好吧!”司徒明月隻好點頭。


    “四絕夫人”正要上前阻止,但卻被穀中強攔住。


    司徒明月向穀中強施了個眼色,然後與紀大妞離開。小河垂柳,綠野豔陽,景色十分宜人。司徒明月與紀大妞相對站在垂楊影裏,凝眸望著。表麵上很平靜,但彼此的內心都在翻滾騰躍,因為謎底將要揭開,也許是天從人願,也許是大謬不然,在沒有獲得證實之前,一切僅止於判斷與臆測。


    “現在我該叫你什麼?”司徒明月興奮又情怯。


    “你在塔前已經叫過了。”


    “你……真的是……漱玉9”


    “用你的眼睛看!”


    易容的精細材料逐件剝下,最後退落一層半透明的薄膜,光線仿佛突然增強,柳蔭下呈現一片亮光,就像魔法師一下子揭開變戲法的布單化出了一個天仙美人。


    “漱玉!”司徒明月怪叫一聲,說他是怪叫因為他的聲音完全不是他平常的音調,是喜極驚極的變調。


    “羞花公主”柳漱玉,的確是閉月羞花。


    他緊緊抱住她,全身因激情而發麻。


    許久,她輕輕推開了他,玉頰散放出璀璨的彩霞。


    “司徒大哥!”聲音甜美得像甘泉裏加蜜。


    “漱玉,你……你……啊!上天待我太厚了。”司徒明月唿吸急促,喘個不停。


    “司徒大哥,我好幾次幾乎忍不住要向你揭露身份,但最後還是忍住了,你知道……我心裏有多苦嗎?”


    “我……,知道!”司徒明月像突然變得很笨。


    “你一直以為我已經……”


    “那是怎麼迴事?”


    “我舅舅出的主意,詐死,墳墓是空的。”


    “為什麼要這樣做?”


    “玉獅子!”


    “啊!我明白了……”司徒明月眼睛放光了。“進‘古月世家’將計就計,目的就是為了玉獅子……”


    “不錯!”


    “你現在的陰功就是玉獅子所藏的秘密0”,“對!比目玉魚怎麼迴事?”


    “你也有?”司徒明月緊張地問。


    “有!”說著從胸前拉出用絲吊在頸間的玉魚。


    “啊!”司徒明月又發出一聲驚叫,把手中的玉魚合上去一比,完全不差分毫,是一對玉魚已經比目。“漱玉,你不姓柳,你姓穀,該叫穀漱玉……”


    “我……不明白,到底怎麼迴事?”


    “在塔門前‘陰符姹女’不是說你身後的人便是你親生娘“‘四絕夫人’?”


    “對,你爹便是‘天龍神君’穀中強。”


    “孩子!”淒切的唿喚聲中,兩條人影飄瀉當場,赫然是穀中強夫婦,“四絕夫人”是淚臉,晶瑩的淚珠閃爍著母性的光輝。


    穀漱玉呆望著,她一下無法接受這突然的事實。


    “孩於!”穀中強沉緩地開口。“你出生還沒匝月便神秘失蹤,你娘痛不欲生,這些年過的全是椎心刺骨的日子,唉!”歎口氣之後又道:“現在真相算是明白了,天幸你養母許秀儀視你如親生,把你撫養長大,當初她劫走你是為了恨,為了要報複,然而畢竟她不是殘狠之人,雖然她有意要造成我們骨肉相殘,捏造仇恨,但沒變成事實,我不恨她反而感激她對你撫育之恩。”


    “孩子!”“四絕夫人”接上話:“這比目玉魚是我跟你爹的定情之物,你三天時給你佩了一隻,另一隻是我在不久前交托司徒少俠作為一找你的信物,皇天有眼,使我們骨肉重聚……”淚水又撲簌簌而下。


    “娘!”穀漱玉撲了過去,母女緊緊擁抱在一起。


    整個成長的過程完全隔絕,可以說等於是兩個陌路之人,而能在剎那之間兩心交融,是基於血緣和親情,是絕對的事實,天下萬事萬物都可以摻假,惟有骨肉天性的純度是百分之百的,一絲絲也假不了。


    司徒明月把手中的比目魚恭謹地奉與穀中強。


    “前輩,物歸原主!”


    “比目之魚,吉兆成雙。”穀中強並不伸手接。


    “這……二”司徒明月已有所感。


    “十天之後,你到開封山莊來。”


    司徒明月默然頷首,他當然明白穀中強的用意,內心那份喜悅簡直無以形容。


    穀中強又道:“莫老哥夫婦應該是最好的證人。”他說請“青竹老人”莫三白和“霹靂夫人”夫婦倆。


    司徒明月紅著臉道:“晚輩會恭請他兩位。”


    風不變大聲道:“當然,幾位老友一個也不能少。”


    穀漱玉抬起頭,從“四絕夫人”肩頭望向司徒明月,淚痕斑駁的玉頰上展露出羞澀但充滿愉悅的笑容。


    “司徒大哥,我……等你!”


    “漱玉,我會準時造府。”


    風不變偏頭想了想,向司徒明月道:“人家劫後重圓,會有很多話要說,我們去辦另二件事。”


    司徒明月沒問辦什麼事?點頭應了聲:“好!”然後朝穀漱玉深望一眼,千言萬語,都在這一望之中。複又抱拳道:“晚輩暫且告辭。”


    一老一少,飄然而去。


    離開了東嶽廟,走在路上。


    “前輩,我們去辦什麼事?”司徒明月忍不住問。


    “咦!真巧,來了。”風不變用手一指。


    兩條人影漸行漸近,顧盼間便迎了麵,赫然是封子丹帕水仙。封子丹迴複小愣子的裝束,白水仙仍是二呆子,封子丹歡然叫道:“風叔、司徒大哥,太巧了,我正擔心怕找不到人,想不到會碰上。”


    風不變道:“你兩個怎麼迴事?”


    封子丹道:“小侄與水仙決定遠走高飛,脫離江湖,找一個窮鄉僻壤,人鬼不識的地方,做一個平凡人,過最平凡的生活。”


    風不變點頭道:“好!好!你爹一輩子淡泊名利。你這樣做他會含笑九泉,不爭氣的風叔祝你們平安順遂,永偕白首。”


    白水仙垂下頭。


    封子丹滿麵悲戚。


    司徒明月麵上浮出難得的笑意。“子丹老弟、白姑娘,敬賀你們作了最明智的抉擇,從此月圓花好!”


    “謝司徒大哥,小弟對你……永遠抱愧。”


    “過去的再也休提,對了,那位金匠吳三爺……”


    “已經被他的老伴接去了。”


    “啊!太好,我最掛心的是這件事。”


    封子丹拉過白水仙雙雙朝風不變下跪。


    “風叔,不肖侄兒就此拜別!”


    “起來!對了,你爹的遺骸……”


    “侄兒會到洛陽料理。”


    “嗯!”


    兩人起身,封子丹又向司徒明月揖別,然後雙雙上路,漸去漸遠。


    司徒明月望著兩人的背影,心裏在想:“我跟漱玉結合之後也應該走這條路,江湖風波險,武林是非多,早早跳出這圈子是上上之策!”


    兩個身影緊緊依連,遠去,消失在豔豔的陽光裏。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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