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伊格特先生?”
陶恩海不是很肯定自己剛才是不是叫出聲了。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是叫得很大聲。
還好包廂裏的人沒有齊刷刷的看過來,不然陶恩海可能會尷尬死。
約格莫夫轉(zhuǎn)過身。他看了陶恩海一眼:“你好。有想好在往那個方麵做了嗎?”
他好像還是大致聽了一下向山說什麼的。
“啊,這個……我還不了解公司的業(yè)務(wù)……全憑組織安排……”陶恩海緊張的說道:“還有,您中文真好。”
“嗯,好歹也學(xué)了十年了。”約格莫夫點了點頭。
“不過選擇研究項目這件事,還是要看你自己的。”另一個聲音從約格莫夫側(cè)麵傳來,好像是剛才和約格莫夫說話的那個人。
那是一個非裔女性,體格較為健壯,年紀和約格莫夫差不多,但是麵部肌膚因為風吹日曬而顯得較為粗糙。
但是陶恩海一顫:“恩德比勒女士?”
尼婭古蒂·恩德比勒,出生於非洲某小國的女性,六歲隨著父母移民到合眾國,後考入哈佛醫(yī)學(xué)院,比約格莫夫·弗伊格特大一歲。他們兩人在大學(xué)的時候就結(jié)婚了。但是30年左右,兩人似乎因為感情走到盡頭而離婚。在離婚之後,似乎還爆出過“約格莫夫·弗伊格特抄襲前妻論文”的話題。
但事後他們對媒體宣稱,他們隻不過恰巧在同一時間對同一項目做出了相似的研究。解除誤會之後,兩人共享了研究進度,並借助這個項目拿下了前幾年的諾貝爾化學(xué)獎。
雖然外界也有風傳,說約格莫夫·弗伊格特是依靠自己當時的政府背景,運用公權(quán)力讓尼婭古蒂·恩德比勒這個罕見的女性科學(xué)家閉嘴。【實際上,一直到今天,這被某些激進人士視作是對女性或少數(shù)族裔的迫害,是這位大科學(xué)家身上洗不掉的汙點】
但從這兩位能坐在一個包廂吃烤鴨的氛圍來看,那些傳言恐怕並不真實。
尼婭古蒂介紹道:“超人企業(yè)的研究部門是將一個大項目分割成許多個小項目,借助信息化的管理係統(tǒng)來統(tǒng)籌不同項目進度的。研究員可以憑借自己的興趣來決定參與哪個項目,在向項目負責人申請並且獲得許可之後,也可以退出現(xiàn)在進行的項目,投身道另一個項目當中,非常靈活自由。你可以好好的思考一下接下來要做什麼。”
陶恩海受寵若驚的點了點頭。在今天之前,他可不覺得自己能簡簡單單就介入兩個諾獎得主的對話之中。
——不過話說迴來,諾獎得主也會來全聚德參加公司聚餐嗎……
陶恩海暈暈乎乎的想道。
“那些事情完全可以等明天再講給陶醫(yī)生聽。畢竟不站在係統(tǒng)的管理界麵麵前,誰記得具體有哪些項目呢。”另一個女性擠了過來。是剛才唱歌的那個白發(fā)……還是淡金色來著?她友好的陶恩海伸出手:“您好,陶醫(yī)生。我叫英格麗德,英格麗德·格拉納特。很高興認識你。”
——總算是一個沒那麼嚇人的名字了……但是她說不定是其他領(lǐng)域的……
“您好……”陶恩海伸出手。他本能的一縮,但是這位女士卻搶先一步抓住他的手,搖了兩下才算放開。
尼婭古蒂補充道:“英嘉是我們認知科學(xué)領(lǐng)域的關(guān)鍵人物,她也是地球上最好的語言學(xué)家之一。”
英格麗德聳聳肩:“轉(zhuǎn)化-生成學(xué)派。”
說實話,陶恩海沒有聽懂這個名詞。不過,應(yīng)該是某個學(xué)術(shù)流派吧。
接下來,這個包廂裏大多數(shù)人都來和他打招唿。他之後認識了優(yōu)秀的工程學(xué)家、進化心理學(xué)家、遺傳學(xué)家等等。這個大號包廂裏一共十來號人,大多數(shù)都主動來跟他打招唿。還有幾個坐在角落裏的,也被其他人推著帶過來了。
這些人分屬不同的領(lǐng)域。但陶恩海注意到一點。裏麵有好幾個人,都與那個“聯(lián)合國大學(xué)文明綜合研究所”有關(guān)係。換句話說,這裏的人裏麵,至少有三分之一被選去研究過外星人。
令陶恩海印象深刻的還有一個不會說中文、英文口音也分外奇怪的年輕人。他的鼻音隻重,以至於陶恩海幾乎沒聽出他說的是英語。最後還是在英格麗德現(xiàn)場口譯之下,他才知道,這個家夥是個俄國人,叫做阿納托利。
陶恩海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為約格莫夫特地介紹了一句,“這家夥的才華是超越時代的”。
他確實是這麼說的。
總之,在接下來的數(shù)分鍾裏,陶恩海一直都處於暈暈乎乎的狀態(tài)。他覺得自己可能誤入了某種群居性怪獸的領(lǐng)地。這個包廂吃飯的都是在各自的領(lǐng)域裏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我在這家公司真的可以找到自己的價值嗎……
陶恩海忍不住的想到。
他不動聲色的挪了挪椅子。
然後就裝上了向山的右手。向山右手拿著一雙筷子,筷子尖上撚著一小片鹽水鴨肝。他正在對身邊的另一個人數(shù)落這鴨肝究竟有多麼平庸,這地方究竟有多麼不值。陶恩海這一撞,讓向山手一抖,鴨肝差點戳到另一人的臉上。
那個女性卻果斷張開嘴,將嘴邊的鴨肝吃下去,化解了尷尬。
陶恩海急忙道:“對不住……”
“沒事。”那女人含糊不清的說道:“我覺得也沒有你說得那麼平庸……”
後半句是對著向山說的。
女人大概二十六七歲的樣子。她口音較軟,好像是南方人。
向山露出嫌棄的表情:“你舌頭是麻木的嗎?你故鄉(xiāng)也是吃鹽水鴨的吧。你這樣評價,對得起江淮父老嗎?”
女人將鴨肝咽下去:“我又不是金陵人。”女人又轉(zhuǎn)向陶恩海:“您好,很高興認識你,陶醫(yī)生。我在新聞上看到過你的事情。我很佩服你的醫(yī)德。”
“哪裏哪裏,都是本分……”陶恩海伸出手。經(jīng)過剛才一番折騰之後,他不知不覺間好像已經(jīng)可以自然的做出這個動作了。
女人和他握了握手:“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祝心雨,是公司的cio(首席信息官)。”
向山插嘴道:“順帶一提,今天就是她把我的私車開走了,導(dǎo)致我們隻能搭地鐵過來。”
祝心雨迴過頭拍了他一下:“那也是我的私車謝謝。而且我給你留言了,英嘉他們把位置占滿了。”
向山聳聳肩,對陶恩海說道:“所以您看,按時下班還是很重要的。”
陶恩海再次道歉:“不好意思,這是我的錯。我第一天來,不知道咱們公司的規(guī)矩。”他再次看向向山與祝心雨:“所以二位關(guān)係是……”
祝心雨道:“他是我愛人。”
向山點了點頭。
陶恩海笑道:“二位看起來真是恩愛……”
他的注意力在祝心雨身上停留了幾秒。這個女孩比其他人都年輕幾歲。如果是聯(lián)合國大學(xué)文明綜合研究所的那個時期,應(yīng)該還會更小一些。作為學(xué)者來說,這個年紀實在是太輕了。
陶恩海忍不住問道:“二位……也是在文明綜合研究所認識的嗎?”
向山露出追憶的表情:“啊,那個啊。還要更早一點。羅摩計劃……嗯,我不記得這個解禁了沒有。不好意思,早年間參與過的涉密項目。”
“羅摩計劃”倒是第一次聽見的名詞。向山的履曆表裏沒有這個。從時間上來看,應(yīng)該就是他離開清華之後、擔任研究所所長之前。
“涉密項目?”陶恩海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兩位居然是在這麼……這麼特殊的狀況下認識的?”
“多的不方便說。她當時是某個機構(gòu)的安全顧問。”向山聳聳肩。
祝心雨瞇起眼睛,然後縮著脖子,抱緊臂膀,裝出一副不堪迴首的表情:“說起認識啊,確實很特殊呢……這個家夥可是在認識的第一天,就帶著一大幫人把我按倒在床上呢……”
非常做作。
陶恩海一驚,手裏的筷子差點掉在地上。
向山神色如常:“是啊,作為公職人員帶隊解救失足少女,這輩子還就那一次呢。”說完,他還特地轉(zhuǎn)向陶恩海,說道:“陶醫(yī)生,玩笑話,別放在心上。”
陶恩海點了點頭。他大概看出來了,這是某種兩人之間的特定小玩笑。
他猜測,那兩句話在字麵意義上應(yīng)該是可以成立的,隻不過故意說成這種下三路的形式。
但是,現(xiàn)實是怎麼樣的呢?
向山將一小瓶精釀啤酒推到陶恩海麵前:“總而言之,陶醫(yī)生,關(guān)於工作的事情呢,您可以明天再想。今天就當做是入職歡迎會了,吃好喝好!”
陶恩海看著自己麵前那一小瓶精釀啤酒,點了點頭。
他看到了恢複傷殘的希望,來到了一家這麼特別的公司,加入了一個這樣歡樂而理想主義的團體……
還需要多想什麼呢?
他拿起了那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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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山睜開眼睛。迷迷糊糊之中,他聽到一個聲音,在旁邊說道:“無名大俠,此間事了,我也得繼續(xù)迴我那地下了。後會有期。”
說完,那個人就轉(zhuǎn)身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