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魯茲城南側(cè)的鐵塊流道場內(nèi)，尤基正在與鄭倫奈歐對練。


    “注意配合！手腳的配合！節(jié)奏！”鄭倫奈歐一邊揮動手臂，攔截下尤基的拳頭，一邊嗬斥道，“你肯定又偷懶了！步伐亂了！前進！這個時候你不能順著我後退的節(jié)奏打，而要想辦法在我起腳的時候搶攻，搶出一個拍子，打入自己的節(jié)奏！”


    尤基點了點頭，叫道：“是！”


    他已經(jīng)很努力的在體會教官與師父所說過的“節(jié)奏”了。按照師父的說法，每一個高手都懂得“節(jié)奏感”。看高手打拳是一種享受，就是因為他們的動作之中蘊含著個人的節(jié)奏——這就好像一種個性化的音樂風格一樣，是一種藝術(shù)品。


    但尤基的藝術(shù)素養(yǎng)顯然很低的樣子。


    數(shù)分鍾之後，少年就被鄭倫奈歐擊倒在地。


    這是他今天第十次被擊倒了。


    尤基的手腳發(fā)出了不堪重負的響聲。鄭倫奈歐這才停止，道：“好了，今天就到這裏吧。換迴自己的手腳。”


    “好的，鄭老師。”尤基點頭致謝。他對著鄭倫奈歐鞠躬，然後走到了整備間裏。在器械的輔助下，他首先用左手拆下右手，然後換上自己的右手。接著他有依次換了左手、左腿與右腿。


    就好像舊時代的武道場館有專門的“道服”“練功服”一樣，現(xiàn)在的場館也會準備專門的練功義肢。這些義肢都是低價收購快報廢的舊義肢，然後武館自己加上減震材料做成的。它保證不會傷人，至少不會誤傷致死。另外這些底層人所使用的義肢，也沒有花裏胡哨的功能，非常簡樸，非常好用。


    而且賽博武者也不會有“平時習慣了軟綿綿的拳頭打人，真打不會發(fā)力”的壞習慣。隻要在真打的時候輸入一個增強的修正參數(shù)，或者在練習的時候輸入一個限製出力的參數(shù)就行了。


    非常的方便。


    尤基在換迴自己的手腳之後坐了下來。少年此時鼻梁上方都已經(jīng)換成了義體，雙眼是一整組的攝像頭。他後背各個肌肉也已經(jīng)換成了義體，肚子裏內(nèi)髒被削減大半，隻剩下少量消化器官。血液泵與一片人工肺葉供應著這剩下的肉身。隻不過，武館並不提供手腳之外其他地方的更換，所以少年一直帶著比同齡的武館武者更好的裝備。


    少年調(diào)整眼睛的焦距，然後打開了剛才自己使用的義肢，開始進行修理。


    鄭倫奈歐路過的時候看了這邊一眼。


    這個叫做“尤基”的少年是胡佛null介紹來的。鄭師範與胡醫(yī)生算是多年的難友了，雖然不怎麼來往，但也有一份人情在。另外，由於第八武神的牽線，所以胡醫(yī)生偶爾也會介紹自己資助過的孤兒來這裏學武。


    大部分人是沒辦法成為科研騎士的，而“競賽武者”對於底層的孩子來說已經(jīng)是極其好的出路了。


    鄭師範覺得這個叫“尤基”的少年也是這樣的孩子。這少年身上還有一些機甲鋼拳的底子，並且拳理的基礎學得很好。


    尤基也言明，自己還有很多東西要學，所以不會專心致誌的投身在外功之上。


    根據(jù)鄭倫奈歐的觀察，這個叫尤基的少年至少還學習了槍炮道與修理技術(shù)。


    除此之外，肯定還有別的。


    鄭師範意識到，這孩子可能是個俠客。他學習的東西基本是俠客標配。這家夥有自己俠客的師承，隻不過是來基礎教育更好的武館來學習這些基礎的東西。


    而這些東西，會在戰(zhàn)術(shù)的高度上結(jié)合成緊密的體係，支撐這個戰(zhàn)士持續(xù)的作戰(zhàn)。


    隻不過，鄭師範沒有去問。


    這種事情沒必要問的。除非他現(xiàn)在就打算加入江湖人的行列，不然問這種事就是徒增麻煩。


    裝作不懂才是最好了。


    這個時候，尤基聽到了啪嗒啪嗒的聲音。


    一個粉撲撲的女孩嚼著糖膠跑了過來。這孩子大概四五歲的樣子，剛剛學會說話。她是尤基的妹妹。尤基在武館練武的時候，這小丫頭也會跟著跑過來。


    女孩子看見鄭倫奈歐，對著鄭師範鞠了個躬。


    鄭倫奈歐麵部的柔性屏幕上浮現(xiàn)一個下來連。


    然後小女孩繼續(xù)啪嗒啪嗒的跑到尤基那邊了。


    “尤基尤基……”女孩叫道。


    “什麼‘尤基’……”尤基非常不滿，很是嚴肅的按住了小女孩的腦袋：“潘尼珂，你要叫我‘哥哥’才對。”


    小女孩現(xiàn)在的名字叫冬忒·潘尼珂【don’tpanic/別怕】。向山師徒將她從一個綠林大寨中帶出來之前，有無數(shù)好心人抱著還是個嬰兒的她，對她說這句話。這是女孩學會的第一個詞。她執(zhí)拗的以為


    “但是你就是尤基，沒有別人叫你哥哥！”小女孩手腳掙紮著，嚴肅的說道。


    三年之前，尤基跟著向山去了鑽地龍那裏。在這之後，他們撤了出來。根據(jù)第八武神的記憶，以及在胡醫(yī)生的醫(yī)院裏瀏覽到的數(shù)據(jù)，向山判斷胡醫(yī)生與某些“並非科研騎士”的人物有聯(lián)係。同時，第八武神的人格也相信胡醫(yī)生。所以向山便去向胡醫(yī)生求助。


    在胡醫(yī)生的幫助之下，向山與原聞人、尤基、六日幾個人分批次的藏好了。


    在這之後，各種勢力來迴搜索了激波。胡醫(yī)生與鄭師範之類的人也很吃了寫苦頭。


    但好歹保住了一命。


    在那之後的半年裏，向山就縮在德拉科魯茲城的地下，沉浸在編程的世界裏。尤基偶爾像他請教問題的時候，會聽到師父感慨“媽的，原來內(nèi)功還可以這麼玩”之類的話。


    在那半年裏，師父一直在整理自己的知識，偶爾從網(wǎng)絡上下載一些現(xiàn)代的小程序，自己進行反編譯，了解這個時代的發(fā)展。


    過了半年，向山就告訴尤基，自己需要長時間的閉關(guān)了。


    師父就這樣迴到了埋在城市邊緣的“驢”裏麵，在那裏閉關(guān)修煉。


    而在走之前，他有找上了胡醫(yī)生，希望胡醫(yī)生可以出麵給自己徒弟聯(lián)係一下各種基礎教育機構(gòu)——也就是武館什麼的。


    胡醫(yī)生自然是幫了這個忙。


    在這之後的兩年半裏，尤基就開始在各個武館之間輾轉(zhuǎn)學藝。向山偶爾出關(guān)一次，就指點徒弟一些理論高度的東西，同時布置一些作業(yè)，下次出關(guān)檢查進度。


    “在不同武館學藝”這種行為其實是允許的。武祖本身開創(chuàng)武道的時候，就很強調(diào)“技術(shù)信息共享”的精神。就好像早期的理想主義程序員們一樣。所以一直到今天，武館的生態(tài)也沒有封閉到自然人時代那種“門派”“幫派”一樣。


    隻要你不接受武館投資去參加運動會，那麼你就和武館沒有依附關(guān)係。


    尤基其實挺喜歡武館的這種氛圍的。所有武館都有一個唯一的目標——一定要打入奧運會。


    這是一種“有盼頭”的日子，一種朝氣蓬勃的日子。


    雖然尤基很清楚的知道，他們的這份昂揚鬥誌是建立在一種虛假的“前程”之上。但他們的熱情也確確實實感染了尤基。


    少年出生之後就沒有感受過這種氛圍。跟著向山行俠仗義的幾個月裏，雖然看到了“真正的自由”，但是卻始終生活在緊迫之中。


    ——可惜，不是一路人啊……


    看著熱情的跟自己打招唿的武館同窗，尤基如此想到。


    他就這樣牽著潘尼珂，走出武館。


    尤基熟練的在街巷之中穿行。他的眼睛已經(jīng)學會了條件反射的去尋找有可能存在的攝像頭。每一次在街上遊蕩，都是訓練自己的反偵察技巧。


    鄭倫奈歐一點也沒有看錯。他一直以來就沒有專心學習外功。


    他需要學習的手段太多了。


    很快，尤基就來到了約定的地點。


    他看到了六日。


    六日比尤基大一兩歲，但是由於生活在封閉的鑽地龍社區(qū)，所有心智沒有尤基成熟。


    那一日，原聞人這一路在博爾術(shù)炸垮一段甬道之後就撤退了。他們?nèi)珕T都失去了戰(zhàn)鬥力，如果真的有一支遊騎兵小隊衝出來，他們也無力製止，用處不大。


    六日以及之前解救的那些鑽地龍大腦，自然也是跟著他們的。


    那些鑽地龍大腦被遊騎兵粗暴的取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腦損傷。胡醫(yī)生索性將這些家夥都等級成了醫(yī)院騎士團的“誌願者”，借助科研騎士團的力量規(guī)避了阿耆尼王接下來的搜查。


    而這兩年裏，那些鑽地龍也陸續(xù)康複。他們帶著同伴，散到其他鑽地龍社區(qū)去了。


    但六日留了下來。


    他是想要成為俠客的。太爺爺也說了，他要成為俠客。


    六日興奮的拉著尤基的胳膊：“尤基，原師姐迴來了。”


    尤基義眼閃過代表興奮的光芒：“原師姐？那師父呢？”


    這幾年裏，原聞人也沒有閑著。她一開始的時候也是跟著向上學習，補全了內(nèi)功的短板。而向山閉關(guān)之前，似乎也交給她了其他任務。


    “山前輩？”六日搖頭：“我也不知道啊……”


    數(shù)日之前，向山就結(jié)束了自己漫長的閉關(guān)。但是，在和尤基他們幾個打了聲招唿後，向山也離開了


    他說原聞人給了他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