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龕裏突地又傳出了一個低沉的話聲:“是二哥麼?”
“你是三弟?”
神龕中飄落一條人影,正是那吳弘文,蒙麵書生是陳家麟。
陳家麟迫不及待地道:“怎麼迴事?”
吳弘文抑手把他拉到了供桌下,才悄聲道:“院地四周,都是‘牡丹令主’手下的高手,家師也在內……”
陳家麟駭然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吳弘文咽了泡口水,道:“二哥,你來得太巧了,我正半籌莫展,你看到院中的轎子了……”
“怎麼樣?”
“裏麵坐的是‘醉’、‘癲’二翁……”
“嚇!怎麼……”
“二翁著了對方的道兒,被活捉了架在轎中,現在對方布下羅網,等待‘壽翁’上鉤,把‘天外三仙’一網打盡。”
“壽翁……什麼樣子?”
“我也沒見過。”
“二翁是怎樣被製的?”
“嗨!這該怪我粗心大意,傍晚時,我到城門外的橫街酒肆,替二翁沽酒,想不到對方在酒中做了手腳,幾口下肚,便醉倒了。
“對方的人也適時而至,我見勢不妙,趕緊藏了起來,二翁被他們放入轎中,擺在院地裏,等‘壽翁’來到……”
“對方怎知‘壽翁’會來?”
“我也不知道三翁在此約會的事,對方是怎麼探到的。”
“這死的伏在殿中又是怎麼迴事?”
吳弘文激動地道:“對方在轎邊埋了炸藥,隻等‘壽翁’到來,這人是奉令在此守候,暗中引燃炸藥的。
“藥線在大殿的門檻下,我是準備必要時撲殺他。
“但對方埋伏的高手太多了,卻想不出救二翁的辦法,現在炸藥的威脅算是解除了……”
陳家麟陷入了沉思,這的確是個難題,原來“武林仙姬”、“牡丹令主”親臨坐鎮,目的便是傾全力對付“天外三仙”。
就在此刻,殿外院中忽地亮出了光影。
兩個伸頭外望去,隻見轎前多了兩盞紗燈,是用竹竿挑著插在地上,燈上各繪了一朵牡丹花。
陳家麟激奇地道:“這是怎麼迴事?”
吳弘文道:“誰知對方弄什麼玄虛!”
一個女人的身影,出現轎前,是一名“紅花使者”,她掀開轎簾,檢查了一遍,口裏喃喃地道:“願三仙早返仙界!”
說完,身形又隱去了。
場麵迴複原來的死寂,但詭譎的氣氛卻更濃。
陳家麟忽地想到剛才被殺的這名“天香門”弟子,曾誤認自己為巡察“花間客”任品方。
而吳弘文又說今晚暗中伏伺了不少高手,這麼說,“花間客”與“白骨魔”定必也在場。
心念之中道:“三弟,你知道‘白骨魔’是個什麼長相?”
吳弘文道:“對了,你曾要我設法查他的下落,很抱歉沒查到,我問過‘醉翁’,據他說,‘白骨魔’人如其號,他的標誌是三角白骨皂幡。”
陳家麟點了點頭,他身邊就帶著一支插在周老爹心窩上的皂幡,他曾對死者誓言,要把這支皂幡,插迴“白骨魔”的心窩。
一條人影,如飛絮般飄落院中,赫然是一個頭戴壽字員外巾的華服老人,長得一臉的福泰相。
吳弘文悄聲道:“來的定是‘壽翁’無疑了!”
果然,暗中傳出了一個蒼勁的話聲,“壽翁,久違了,今晚幸會!”
“壽翁”從容地四下一掃瞄,哈哈一笑道:“今夜到場的朋友不少,閣下是誰?”
蒼勁的聲音道:“牡丹令主!”
陳家麟冷哼了一聲,道:“他不是,不知是誰冒充的。”
吳弘文道:“二哥怎麼知道?”
陳家麟道:“我與對方談過話,‘社丹令主’是女的。”
吳弘文驚聲道:“女的,怎麼會呢?二哥見過她本人……”
陳家麟道:“沒見她的廬山真麵目,但與她隔著錦屏談了不少話。”
“談些什麼?”
“以後慢慢再說!”
“奇怪,對方弄什麼玄虛?”
隻見“壽翁”打了個哈哈道:“實在是幸會,令主大駕光臨,又擺下這等場麵,有什麼指教?”
蒼勁的聲音道:“我們先開誠布公的談上一談,‘天外三仙’歸隱已久,何故複出與本門作對!”
“壽翁”毫不考慮地開口便應道:“令主何不自問一下,這幾年來的所作所為是否合乎天道?”
“哈哈哈哈,看來三位是以悲天憫人了之士自居了?”
“老夫等一生,從不沽名釣譽,隻是為所當為!”
“好一個為所當為,本令主奉勸閣下一句,成名不易,保身亦不易!”
“這話怎麼說?”
“閣下何必明知故問,武林人能活到象三位這等壽數很不容易,君子明哲保身,何苦與自己過不去呢?”
“咱們不打啞謎,有話請直說了吧?”
“很好,希望三位從此收手,優遊林泉。”
“壽翁”仰天一笑道:“說得好,不過老夫等一生行事,有個不變的原則,凡事但求心實,如果在這樣的情況下收手退身,何能心安理得!”
蒼勁的聲音突地變得很冷地道:“這麼說來,三位是要與本門作對到底了?”
“壽翁”道:“如果反過來,老夫請求令主以武林蒼生為重,從此收手呢!”
蒼勁的聲音斷然道:“一國有君,武林豈能無主,辦不到。”
“壽翁”聲音一寒道:“那就言止於此了!”
“閣下會後悔?”
“老夫等為所當為,何悔之有。”
“眼前閣下就要悔,不信等著著……”
“令主有誌君臨武林天下,當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何不現身一見?”
“不必了,那是多餘,閣下兩位同道在轎中相候,閣下有話要對他倆說麼?”
“壽翁”陡然一震,怔住了。
他做夢也估不到“醉”、“癲”二翁已被對方所製。
他現身時就知道邊兩頂轎子有些古怪,卻料不到轎中會是二翁。
陳家麟用肘一碰吳弘文道:“我們助‘壽翁’一臂之力,先救下二翁再說……”
吳弘文道:“如何救法?”
陳家麟道:“我們現身出去,兩人救人,一人斷後……”
吳弘文搖頭道:“不妥,對方埋伏的高手不在少數,一個人功力再高也阻擋不了,同時我們與‘壽翁’未謀一麵,驀然出去,必生誤會,等解釋清楚,對方已采取了行動了,還救什麼人,小弟我倒是有個辦法……”
陳家麟道:“什麼辦法,快說吧?”
吳弘文道:“我先以傳音入密之法向‘壽翁’表明身份,然後以最快捷的行動,各救一人。
“對方並不知道炸藥手業已被殺,行動時必有顧慮,時間足可允許把人救入殿中。
“二哥你截住殿門,隻要稍微擋上一陣,我們就算成功了,你的身手,大概全身而退不難……”
陳家麟頷首道:“好,就這麼辦!”
蒼勁的聲音又起:“閣下何不先見見兩位貴友,有什麼未了的話,也可以互作交代,再退可就沒機會了,那將是很遺憾的事!”
“壽翁”報之以一陣哈哈狂笑,表麵上還是那麼從容,心裏在疾轉著念頭。
吳弘文乘時傳了話。
“壽翁”掀開轎簾,把“醉翁”與“癲翁”分別抱出轎外,平放地上。
兩翁瞪著眼,不能動彈也開不了口。
蒼勁的聲音又道:“閣下不再作考慮了麼?”
“壽翁”沉聲應道:“老夫一向不輕易改變主意,令主安排了什麼禮數,可以獻寶了。”
蒼勁的笑聲,震空而起。
這笑聲,便是安排好的,點燃炸藥的暗號。
也就在笑聲激蕩之中,一條人影,閃電般掠到院中,與“壽翁”同一動作,各抱一人,反撲迴正殿。
動作極快,出乎所有“天香門”伏伺的眾高手的意料之外。
四下裏傳出了驚唿之聲,誰也想不透何以炸藥失效,但又不敢立即行動,怕萬一爆作,毀了自己人。
隻這遲疑之間,二翁已被安然帶入殿中。
那冒充“牡丹令主”的,想來是此行之首,意識到事出蹊蹺,大聲下令道:“前後堵截,快!”
十幾條人影,從暗中現身,撲向大殿,有的越屋到殿後堵截。
殿內空空如也,殿後也不見人影。
人,神秘地失了蹤,隻剩下一具屍體,是他們預伏的炸藥手,事實已說明了一切。
追擊的人落空而迴,為首的下了命令:“此次任務失敗無法向主人交代,我們都難辭其咎。
“看來古怪出在這殿中,一定有地下秘室之類的布設,現在大家分頭搜查殿裏每一寸地方。
“務必要追個水落石出,如本使者所料不差,人還在殿中沒離開。”
於是,殿內展開了仔細的搜索,敲牆觸地,拂塵挪物,每一寸地方都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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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中,一燈熒然,“醉翁”與“癲翁”被平放在床上。
“壽翁”、陳家麟、吳弘文等三人,麵麵相覷,束手無策。
陳家麟悠悠開口道:“晚輩猜想,兩位老前輩既非中毒,也不是經脈受製,定是服下了使人酣醉的藥物。
“據晚輩所知,隻要待上一天半日,藥性消失,不解自醒……”
“壽翁”道:“你有把握?”
陳家麟把客棧中,自己裝醉的經過,約略說了一遍。
“壽翁”點頭道:“看來隻有等了,這真是陰溝裏翻了船,想不到醉鬼一生中口不離酒,卻在酒裏栽了斤頭。”
說完,目注陳家麟道:“你已見過了‘牡丹令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