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陵起身,逼近了幾分,直盯著北冥如玉的眼:“我說的不是南楚公主,而是葉……無名!”
以前不知北冥如玉為何熱衷於無名,隻當(dāng)他特殊癖好有斷袖之嫌,可得知無名就是葉琉璃,俊俏的無名竟然就是醜醜的葉琉璃,自己心裏的驚嚇可想而知。
但同時也想明白了,北冥如玉哪裏是對男人感興趣,分明就是對葉琉璃有情。
如果忽略葉琉璃和君臨淵之間的賜婚,北冥如玉倒也是個絕佳的人選,可葉琉璃已經(jīng)名花有主了。
親眼見證君臨淵對葉琉璃的重視,事事躬親,時刻親自監(jiān)製解藥的事,每一件事關(guān)葉琉璃的事都是頭等大事,謝陵僅存的擔(dān)憂蕩然無存。
尤其在知道無名就是葉琉璃後,一個身懷絕世醫(yī)術(shù)的女子,又是官宦之女,必然身處朝廷的漩渦,無疑,君臨淵的滔天權(quán)勢,便是她最強(qiáng)大的後盾。
那是鎮(zhèn)南侯府和帝師府都無法提供的。
以君臨淵的權(quán)勢和傾國維護(hù),葉琉璃便能翱翔天際,遇火成鳳,傲視整個天下!
不是男子,卻勝似男子。
半晌,北冥如玉才道:“可我說的就是南楚公主,聞名遐邇的無名公子醫(yī)術(shù)舉世無雙,為了金陵百姓的存亡付出了巨大的心血,我身為丞相去看看她的傷情又有何不對?倒是九王殿下做的太過火,無名就算是他朋友,也不應(yīng)該將關(guān)心無名的人拒之門外。”
“你永遠(yuǎn)都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丞相,好自為之,不屬於你的東西怎麼都不會屬於你!”謝陵起身,佛袖離去。
“是嗎?”
北冥如玉溫潤的眸,霎時失去了所有的顏色。
冷清收拾茶盞準(zhǔn)備離去時,不小心從袖口滑落了一件小物件,叮咚落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北冥如玉皺眉,看清是何物時,猛然愣住。
這是……
冷清覺察到北冥如玉臉色不對勁,立即伸手去撿,卻被北冥如玉先一步撿了起來。
“大人,這是屬下在你床底下?lián)斓降模瑢傧乱姴皇鞘颤N重要之物,本來打算丟棄的。”冷清道。
北冥如玉揮手:“出去。”
冷清轉(zhuǎn)身出門之際,悄然迴頭卻見北冥如玉盯著手上的物件出神,俊朗的臉?biāo)坪趿髀冻霭⒕沃狻?br />
“豆豆。”
北冥如玉輕喃。
這的確不是什麼重要物件,隻是再普通不過的小玩意兒,三個手牽手的陶人,中間的小陶人笑的異常燦爛,身側(cè)的兩個大陶人也在笑。
是他,葉琉璃,還有豆豆。
那日迴府衙的路上,豆豆看見一個做陶人的小鋪?zhàn)樱且е麄z進(jìn)去讓師傅做一個,小小的手左右牽著他和葉琉璃,豆豆笑的很開心。
她說:“豆豆最喜歡兩位哥哥了!”
當(dāng)時的葉琉璃一身月白色男裝,俊俏少年郎的模樣,笑瞇瞇地彎腰,捏了捏豆豆的臉頰,“哥哥也喜歡豆豆,豆豆以後每天都要開心的笑哦。”
這一刻,他陡然生出一家三口的感覺,很好。
真希望幸福可以定格。
然而,美好的事務(wù)總是短暫的。
豆豆慘死,隻剩一攤血水,而葉琉璃也受了重傷,至今未醒。
夜,漸深。
北冥如玉被滿腔憂愁煩悶填滿,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穿上衣服,出了門。
看似漫無目的的閑逛,在金陵城內(nèi)七拐八轉(zhuǎn),最後拐進(jìn)了一處幽深的小巷,吱呀一聲,推開厚重的門走了進(jìn)去。
“誰?”
一道暗黑陰冷的聲音驀地響起,隨之與夜色融為一體的身影快如魅影襲來,五指成爪直擊北冥如玉的脖頸。
迅如閃電,攻勢淩厲。
然,僅一寸的地方,手勢猛然收迴。
北冥姬甩袖,負(fù)手於背後,神色略帶譏誚:“原來是你!”
“娘。”
北冥如玉低低叫了一聲,滿目哀痛,“娘曾答應(yīng)過孩兒的事,為何說話不算話?”
北冥姬冷笑:“我答應(yīng)你什麼了?”
“葉琉璃,你說過不會找她麻煩,可為何要傷她?為何要利用一個五六歲的稚子孩童去害她?”北冥如玉閉了閉眼,神情頹然無力,世上唯一的親人,卻無半點(diǎn)信任感。
他滿心期待地相信著娘,相信娘至少會信他一次。
可是,結(jié)果卻大相徑庭。
看著北冥如玉難受的樣子,北冥姬毫不動容,繼續(xù)往兒子心窩上戳刀子:“娘再給你上一課,永遠(yuǎn)都別相信女人的話,娘是女人,自然不可信!”
“而至於為何要利用一個小孩,因為稚子無邪啊,誰叫葉琉璃警惕防備心裏太強(qiáng)了,她可能會提防你,也不會去防備一個每日黏著她的小孩吧?”
北冥姬仰頭狂笑,夜色吹拂的她長發(fā)狂舞,儼然地獄中爬出來的魔鬼。
北冥如玉手腳冰涼,渾身發(fā)顫:“娘,豆豆隻是個無辜的孩子,父母雙亡,在世上已經(jīng)沒有什麼親人了,為何非要趕盡殺絕?”
“野火燒不盡,春風(fēng)吹又生!”北冥姬神色狠戾,聲音幽冷而不帶任何感情,“本宗怎麼可能留下蒼梧鎮(zhèn)的遺孤,誰知道她長大了會不會迴來尋仇,親人都死絕了,獨(dú)活又有什麼意義呢?”
北冥如玉握緊了拳頭,指甲陷入掌心而不自知,閉了閉眼,再睜眸,麵上轉(zhuǎn)瞬恢複成雲(yún)淡風(fēng)輕的狀態(tài)。
“原來,娘早就開始在算計孩兒了,你從沒真心的想要放過葉琉璃,就好比你放過豆豆其實是為了給葉琉璃致命一擊。
豆豆之所以能在梅山活下來是娘故意暫留她一命,又故意讓葉琉璃見到了梅山屠殺剖皮案的慘象,娘本就沒打算隱藏玄門宗,你就是要以這種慘烈的方式,以無數(shù)性命的堆積震懾恐嚇君氏皇族,令他們惶惶不可終日,頭頂上始終懸著一把利劍。而玄門宗就是那柄隨時傾覆朝廷大廈的利劍!”
一場瘟疫,一場驚天大屠殺,其間究竟算計了多少人,又有多少是他都不曾知道的。
北冥姬冷哼一聲,並沒否認(rèn)。
北冥如玉頓了頓,凝眉望向北冥姬冷豔肅殺的麵孔,靜默半晌才道:“可是,如今的我們與當(dāng)年的先帝有何不同?我們甚至比他更壞更殘忍,他覆手之間埋葬的是十三萬英魂,是因為霍家功高震主,可我們呢,染上的卻是數(shù)萬普通百姓的性命。
風(fēng)濁殘年的老孺,天真無邪的稚子……他們誰對不起我們了,天下存亡,興盛頹敗,永遠(yuǎn)都是百姓萬骨枯死!”
北冥姬凝眉盯著北冥如玉,眉宇間冷酷無情,字字冷笑:“你倒是有一顆悲天憫人的心,可你偏偏卻是……”
似乎想到了什麼,北冥姬忽然笑了起來。
陰詭,森冷,甚至帶著絲報複的快感。
“你偏偏卻是身在煉獄,永遠(yuǎn)都得不到救贖,這是你該承受的,所有的一切,本宗都要借你之手達(dá)成!”
哪怕你北冥如玉某天真的得到了救贖,那也隻是沉入另一段黑暗,萬劫不複!
“孩兒姓了霍,自然責(zé)無旁貸!但是……”
北冥如玉定定地看著北冥姬,一字一句道:“我必須救璃璃!否則,娘隻能借他人之手達(dá)成所願,重新培養(yǎng)一個玄門宗的少主了。”
“你威脅本宗?”
北冥姬雙眸怒瞪,眼底迸射出一抹嗜血的淩厲,繼而一掌擊中北冥如玉的胸口。
北冥如玉吐血倒地,單手捂著胸口,目光堅韌:“娘不如就此殺了孩兒!”
“你!”
北冥姬氣極,黑衣掀起狂亂的風(fēng),冷冷道:“既然你敢威脅本宗,那麼葉琉璃所中兩種毒藥的解藥,隻能二選一,萬蟲之毒,還是嫿骨枯顏的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