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這好,你就去罷,名單已獲,大事底定,對付‘乾坤教’餘孽,應由‘武盟’出麵,我們隻暗中協助,你能複職,直接參予行動,再好不過,此事由老身向你師父去說,你隻管答應。”
上官智恭謹地應了一聲:“是!”心念一轉,又道:“梅老前輩在晚輩受命行動之前,匆匆與晚輩師兄褚劍鳴離去,似發覺什麼大事不妥,不知……”
龍太平立即接上話頭道:“目前尚無家師消息,諒來不會有什麼大的漏子!”
上官智望了一眼龍太平,又向“百寶仙婆”道:“老前輩上次所賜的那麵牌子……”
“百寶仙婆”不等上官智說完,忙搖手道:“你還帶在身邊罷,必要時有用,你展示過麼?”
“有的,隻一次,是對‘索血令’!”
“哦!他認出牌子的來曆?”
“是的!”
“很好,必要時你無妨暫以牌子主人的門下自居,這樣可以秘密你的身份,現在事未算了,劫運方興未艾,以不暴露你真正來曆為佳。”
上官智想問清楚“鬼牌”主人的情況,但看“百寶仙婆”的神情,似不願要他提起,隻把到口邊的話吞了迴去。
“百寶仙婆”想了想,又道:“你在‘武盟’總壇之中,耳目自然靈敏,如有‘乾坤教’餘孽活動的消息,應設法傳出,令師與老身等是當年的首倡衛道者,自不能袖手。”
上官智恭應道:“是的,晚輩會隨時留意。”
“百寶仙婆”語重心長地道:“孩子,一名武士,當在武林中有所作為,‘武盟’是很適合你的地方,願你好自為之,老身說這話,不是要你求名,而是務實,多做些有益於人的事,方不負令師培育你的一番苦心。”
“晚輩謹領受教!”
“你還有什麼要說麼?”
上官智本想說出交換名單可能是“偷龍轉鳳”伍樂天父女串演一節,但轉念一想,還是先不說為妥,如果真是她父女所為,憑自己的力量,足可解決,這不單是勒索寶笈的問題,還牽涉“滄海老人”閔允中的死因,於是,一搖頭道:“晚輩沒什麼要說的了。”
“好,此地非久留之地,你可以走了。”
上官智辭別了“百寶仙婆”與龍太平,離祠轉迴大街,心想,說不定伍筱芳已迴到旅店,何不去找她當麵質問?
主意打定,立即朝那間叫“萬福臨”的旅店走去,心頭充滿了莫明的憤怒。
他想到伍筱芳所表現的一往情深,結果全是假的,被騙,是最難忍受的事。
迴到旅邸,不見伍筱芳的影子,店小二仍然殷勤侍候,但上官智的感受完全不同了,孤燈獨對,愈想愈不是滋味,這一夜,比一年還要難捱,好不容易時醒時睡地捱到天明,伍筱芳沒有迴轉,上官智把心一橫,決定到汜水登門拜訪,判斷她得手之後,必迴汜水家中無疑。
查問小二,兩騎馬仍在,上官智要小二備了一匹,離店上道,逕奔汜水。
經過一整天的疾馳,到了汜水,人沒什麼馬兒卻疲乏不堪了。
上官智策馬逕趨伍宅,隻見大門緊閉,叩了許久,卻不見有人應門,不由大感狐疑,暗忖:“莫非舉家遷走了!”
猶豫了一陣之後,飛身越牆而入,一看院落沉沉,不見半絲燈火,這可有點古怪了,難道“偷龍轉鳳”伍樂天會為了一部秘笈,棄家而走,他已是洗手江湖之人,怎會做這等事呢?
心念未已,突然瞥見花徑之上似躺著一條人影,不禁心一動,近前一看,登時唿吸為之一窒,躺著的,赫然是那侍候伍筱芳的青衣婢女,業已斷了氣。
看樣子,伍府業已發生了意外。
於是,急匆匆地奔入後進,院地中央,赫然又是一具屍體,死的竟然是伍筱芳的師兄馮奇,也是伍樂天的接棒人,俯身細察,發現死者眉心間結了一個豆大的血珠,忍不住栗唿道:“索血令!”
“索血令”竟然向伍宅下手,這是怎麼也想不到的事。
“偷龍轉鳳”伍樂天本人呢?莫非也……
上官智額頭滲出了汗珠,惶急地逐屋搜查,不見半個人影,也再沒發現屍體,他轉到中進院內,站著發呆。
伍樂天到底是死是活?伍筱芳可能還不知道家中已生慘變。
以伍宅的巧妙布置,與“偷龍轉鳳”的能耐,難道還對付不了“索血令”?
馮奇算是新任的掌門人,遽遭“索血令”毒手,這在“空靈門”來說,是前所未有的事,因為他才是第四傳,在整個武林來說,也是極少有的事。
驀地,微風颯然,一條人影倏焉而現,上官智轉身一看,來的竟是伍筱芳。
伍筱芳麵容淒厲,匆匆叫了一聲:“智哥,你先到了。”話聲未完,人已奔入後進。
上官智內心激動如潮,但人家新遭慘變,有話也等慢一步再說,所以仍站在原地未動,不久後進有了人聲,也亮起了燈火,上官智大感惑然,宅中原來還有人,看樣子是發生事變之後,躲入秘室……
伍筱芳重新出現,粉腮一片鐵青,咬牙切齒地道:“是‘索血令’下的手!”
上官智盡量裝得平和地道:“傷了多少人?”
伍筱芳狠毒無比地道:“隻掌門師兄與一名下人,其餘的避入秘室得以幸免!”
“令尊呢?”
“離家出外辦事去了!”
上官智心中一動,“偷龍轉鳳”外出辦事,是否說是辦交換名單的事?那在小舟上垂釣,不露麵目的“獨釣翁”極可能是老偷兒的化身,當下脫口道:“辦什麼事?”
伍筱芳搖頭道:“不知道,如非大事,他不會離家的。”
上官智淡淡地道:“嗯,當然是大事!”
伍筱芳杏眼一睜,道:“智哥,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上官智道:“伍姑娘心裏當十分明白何必再問在下……”
伍筱芳一聽口氣不對,竟然連稱唿也改了,不由粉腮一變,道:“你到底是怎麼迴事?”
上官智聲音一冷,道:“我姓上官的還不致窩囊到任人玩弄於股掌之上。”
伍筱芳惶惑地向後一退,激動地道:“我完全不明白,你的意思,你在說什麼?”
上官智俊麵一沉,道:“伍姑娘,用不著再裝模作樣了,令父女的為人,在下早該想到的,不過,現在也不晚,亡羊尚可補牢。”
伍筱芳粉腮由鐵青變到蒼白,咬了咬牙,道:“上官智,你把話說清楚!”
上官智冷冷一笑道:“說穿了多不好意思,心照不宜算了,姑娘知道怎麼做的……”
伍筱芳怒聲道:“我不知,你說!”
上官智語帶譏諷地道:“貴門那些手法,何必玩在我的身上……”
“什麼手法?”
“當然是空空妙妙的手法!”
“你……你……胡說八道!”
“在下請同一句,‘滄海老人’閔允中是如何死的?”
伍筱芳窒了窒,狂聲道:“我怎麼知道,我爹不是對你說過了麼?”
上官智口角一披,道:“很好,在下將來再向令尊請教,現在請姑娘把那東西交出來。”
伍筱芳再退了一步,栗聲道:“什麼東西?”
上官智不屑地道:“姑娘何必如此,有這種手段取東西,實在令人齒冷。”
伍筱芳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嬌身簌簌抖個不住,激憤無比地道:“你是說我從孟津附近得到的東西?”
“不錯,正是這句話!”
“你以這種態度索取?”
“要在下跪求麼?”
伍筱芳雙目一紅,淚水在眸內打滾,淒厲地道:“上官智,算我瞎了眼,看錯了人,現在你請便,我要料理死者後事。”
上官智想到對方剛遭慘禍,一時翻不下臉,思慮再三之後,道:“很好,在下改日奉訪!”
說完轉身便走。
身後傳來伍筱芳帶哭的聲音道:“上官智,我恨你,恨你……”
上官智充耳不聞,但心頭那一股子說不出來滋味,可相當不好受,身形一緊,穿院而出越牆逕去。
到了街上,耳畔仍響著伍筱芳怨毒的聲音:“恨你……恨你……”
曾經何時,柔情蜜意,化作過眼煙雲,自古好夢易醒,這是一個明證。
他希望這隻是場誤會,偏偏事實卻證明了,伍筱芳並不否認,她生來傾城之貌,卻有一個齷齪的靈魂,實在令人扼腕,是環境移人麼?
惡劣的心境,紊亂的情緒,使他無法在汜水逗留下去。
於是,他漏夜上路,奔向“武盟”總壇所在地的中條山,準備複任“武盟”鐵衛士統領之職。
由此至中條山,如果沿途無阻的話,三四日便可抵達。
一路無話,第四天午前,抵達了“武盟”總壇,一些故舊屬下,紛紛向他致賀,歇憩了一陣之後,由掌令“無雙劍客”柳友生領著謁見盟主“劍聖”白雲青,盟主慰勉了一番,接著又拜會七老及同屬。
午正,盟主下令聚集總壇所有職司人等,正式宣布上官智複職,仍掌鐵衛士隊。
入晚,宴開數十桌,為上官智接風,副盟主“長恨客”穀非適時趕迴,歡愉之情溢於言表,上官智對這引薦人,感激無地。
自此,上官智又迴複了以前的職司與生活。
就在複職後的第五天晚上,上官智照例巡視總壇內外哨卡,但見天宇澄清,月明如畫,整座總壇,沉浸在一片銀暈之中。
這總壇原本是“乾坤教”的故壇,占地極廣,規模宏大。
上官智巡完了最後一層,正要返迴臥房之際突聞一聲淒厲的慘號,破空而起,他這一驚,委買非同小可,判斷慘號聲來源,似在“七老堂”附近。
他拔劍在手,疾奔“七老堂”。
剛達“七老堂”前麵方場的轉角處,忽見一條人影自內奔出。
上官智大喝一聲;“什麼人?站住!”
那人影聞聲反奔入堂,遠遠望去,似是一個蒙麵人。
上官智疾逾光石火地掠到“七老堂’門外,暴喝一聲道:“堂內是什麼人?”
各方警衛,聞聲而至,總壇之內,頓時鼎沸起來,警鍾大鳴,人影突奔。
上官智揚聲大叫道:“包圍‘七老堂’!”
業已奔到的鐵衛士及報事人等,紛紛散開,把“七老堂”圍住。
上官智把目光掃向堂內,隻見廳地中央伏臥了一個人,定睛一看,赫然是七老之首的“弄笛老人”弘一奇,登時亡魂大冒,一個彈身,進入堂中。
其餘的人,也跟著湧入。
上官智機警地先用目光環掃堂內一周,卻不見半絲人影。
這“七老堂”是一座獨立的建築,除大廳門之外,隻有兩道側門通向後麵,後麵兩道側門,此時仍關得緊緊地自內拴著,根本不曾開啟過,而上官智分明看到那人影反奔入堂,這可就無法思議了,那人會土遁不成。
堂中除了長案之下,因有桌披可以隱人之外,其餘角落都一覽無餘。
上官智過去掀起了桌披,桌下空無一物。
此刻已有七老之中的二老把“弄笛老人”的身軀翻轉,驚唿之聲陡起“索血令!”
“弄笛老人”眉心之間,很明顯的一個血珠。
二老之一探了探脈息,栗聲道:“還沒斷氣!”
於是二老—個坐下地去,半抱起“弄笛老人”上半身,另一個疾以手掌附上“命門大穴”,緩緩迫入真元。
所有在場的,全都麵目失色,驚憤交加。
“弄笛老人”開始有了鼻息,口唇連連翕動,似乎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副盟主“長恨客”穀非匆匆奔至,大聲道:“有救麼?”
救治“弄笛老人”的一老搖了搖頭。
緊接著,堂外響起一個聲音。
“盟主駕到!”
所有在場的,全部向兩側閃開,“劍聖”白雲青直趨“弄笛老人”身前。
“弄笛老人”雙眼沒張開,口唇間吐出了蚊訥般的幾個字音“‘索血……令’,就……是……”
抱持他的老人急聲道:“‘索血令’是誰?”
“弄笛老人”已無力說出以下話,頭一偏,斷了氣。
所有的人全垂下了頭。
“劍聖”白雲青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怒不可遏地道:“何物‘索血令’,意敢在總壇之內殺人,膽大包天,罪不可恕,本盟將盡全力,予以緝捕,是那位最先發現此事?”
上官智躬身道:“是卑職首先發現!”
“噢!上官統領,把經過說一說?”
“卑職例行巡視歸來,聽見慘號之聲似發自此地,當即趕來,曾見一個似蒙麵的人,返退入堂,卑職追至,發現首老遭害,門戶未啟兇手失蹤。”
“有這等事?……”
副盟主“長恨客”穀非大聲道:“上官統領,照此一說,兇手必藏匿附近不遠,急速全麵搜查!”
上官智恭應了一聲:“遵命!”
立即把手下鐵衛士分為四組,各由頭目帶領,分四路逐屋搜索,其餘各老自動參加行動,各執事人等,由掌令指揮行動。
整座總壇,又告鼎沸起來,但見人影幢幢,穿行如梭。
上官智巡奔各外圍崗哨,逐一查問,但誰也沒發現可疑事物。
這可真有些不可思議了,“索血令”是人,並非鬼魅,怎能逃過這麼多眼目?
“武盟”是武林共崇的聖地,他竟然公然來此殺人,而且被殺的是武林執法的“七老會”首老,是私仇還是另有目的?
而更令人不解的是“弄笛老人”弘一奇何以會被殺害在堂裏?這裏是公議執法的地方,平時除了巡邏警衛之外,無人出入,而且時辰也是該安歇的時分。
搜索毫無結果。
盟主“劍聖”白雲青連夜在議事堂召集執事以上的高級屬眾,開緊急會議。
議事堂內氣氛顯得萬分沉重。
這是“武盟”成立以來,首次發生的意外事件。
上官智身為鐵衛士統領,負有維護總壇安全之責,而此事又發生在他複職之後的數天,這使他更覺不安,於是,他當眾起立,向盟主請罪。
“劍聖”白雲青不加罪責,反而安慰了他—番,這益使他心上的結更緊。
會議結束,由盟主向各門派傳出“金令”,全力協查“索血令”的來曆與行蹤,隨時以飛訊向“武盟”傳報,另由“武盟”成立兩個特別行動組,一個小組由現存六老與總壇堂各堂主等組成,歸六老排名第二的梅可佑指揮,在總壇隨時待命行動,另一個小組以二十名鐵衛士組成,由上官智率領,出江湖搜捕,副盟主“長恨客”穀非持盟主“金令”負責機動聯絡各門派,便宜行事,總壇警衛之責,交由掌令“無雙劍客”柳友生指揮留守的二十名鐵衛士為之。
第二天一早,上官智率領二十名驍騎,離開中條山總舵。
這種行動,近於捕風捉影,但又不能不做。
一路之上,他始終忘不了“索血令”在“七老堂”內神秘消失這件事,他自信決非眼花,如果說是內奸所為,該有個影子,而他到達之際,堂內除了死者沒有別人,門戶未啟兇手由何而遁呢?
第三天,經桓曲入豫境,上官智把手下分為兩隊,各由一名頭目率領,他自己單獨一路,規定了行程路線,以及聯絡暗號,行動方式等之後便即分道。
他之所以如此做,一方麵避免招搖,一方麵個人行動比較方便,因為查緝“索血令”並非官府出動捕人,需要興師動眾。
最大的問題是不知道“索血令”的真麵目,如果他不著紫衫不蒙麵,即使對麵相處,也不知道他便是“索血令”,除非恰巧逢上他動手殺人。
“索血令”公開在“武盟”總壇之內殺人,如非私怨,便是公開向正義挑戰,若不將他照鐵律製裁,“武盟”的聲望將從此一落千丈,這是個極大的考驗。
上官智放鬆了韁繩,讓馬兒自由地緩緩馳行,他坐在馬鞍上苦思冥索,到底該如何著手,才能成功?
想來想去,覺得最好的辦法是聯絡“望梅老人”等一些前輩,請他們暗中協力,為武林除此大害。
有了決定,心頭便覺輕鬆了許多。
正行之間,突見幾條人影,踉踉蹌蹌,迎麵奔來,上官智忙把馬朝旁邊一勒,意思是要讓那人過,免人馬互撞。
那人堪堪奔行近前,“砰!”然一聲,栽了下去,口中冒紅,伏在地上喘息。
上官智大吃一驚,躍下馬來,隻見這倒地不起的,是個中年漢子,心想:“對方定是負了傷又被追擊,才會倒地。”心念之中,上前把那人扶到路邊坐,道:“朋友是受傷麼?”
中年漢子麵孔被血灰汙染,一副狼狽不堪之狀,目珠骨碌碌地望了上官智一眼,有氣無力地道:“沒有……在下隻是久奔脫力。”
上官智“哦!”了一聲,道:“朋友定有什麼急事?”
中年漢子搖了搖頭,道:“沒什麼,閣下請便,在下很感激閣下扶了這一把。”
這句話一聽便知言不由衷,沒有人會平自無故趕到脫力吐血,但事不幹己,沒理由要強迫別人說,但仍忍不住地道:“區區是‘武盟’鐵衛士統領上官智!”說完,準備上馬就道。
中年漢子突地雙目大睜,激聲道:“上官統領請留步!”
上官智迴過身來,道:“朋友有話要說?”
中年漢子喘息道:“在下叫李三東,是‘五義幫’屬一名頭目……是去求救的……”
上官智心中一動,道:“求救,為什麼?”
“本幫兩外分舵被挑,總舵被圍……”
“噢!對方是誰?”
“來曆不明,人數不到五十,但人人身手高強。”
“你準備到何處求援?”
“分舵被挑,無望了,‘武盟’遠在數百裏,遠水難救近火,不知統領……”
上官智想了想,劍眉一挑,道:“貴幫總舵不是設在新安附近麼?”
“是的!”
“離此多遠?”
“由此轉南,半天馬程!”
“對方圍困貴幫總舵目的何在?”
“這點在下不清楚,似乎是脅迫敝幫主答應某種條件。”
上官智點了點頭,從懷中取出一粒師門傷丹,遞與對方,道:“你且服下,自行療傷,此事由本統領去辦。”
李三東雙手接過,懷疑地道:“隻統領一人麼?“
上官智一躍上馬,道:“這你就不必管了,傷愈慢慢迴總舵罷!”說完,驟馬向南馳去,奔出了裏許,取出旗花火訊,就馬背上施放。
奔了數裏,放出第二次訊號。
不久,兩騎馬狂馳而至,上官智匆匆交待了數語,重行單獨上路,兩名鐵衛士分頭照指示去辦事。
這是一片遮天蔽日的楓林,連接著一道小小的山崗,崗下林中隱約露出一座巨莊大宅的影子,這便是‘五義幫’總舵所在地了。
夕陽吐盡了最後一絲餘輝,沉沉在崗後,暝色四起,楓林漸呈模糊。一騎快馬,掩到了林邊,馬上人滾鞍落馬,徐徐進入林中。
來的,正是“武盟”鐵衛士統領上官智。
林?詿出了數聲暴喝,接著是數聲悶哼,以後就一切寂然了?br> 天黑之後,又有一騎馬悄然奔至,停在林旁,上官智現身交待了一番,然後入林直撲“五義幫”總舵。
莊宅之外,是一條三丈餘寬的護莊河,一道木橋,橫躺河上,橋頭有人影來迴晃動,上官智鬼魅般繞到側方,發覺每隔數丈,便埋伏了一人,莊內靜悄悄地沒有聲息。
上官智撿起一塊拳大的石頭,拋上半空,石頭擦枝而落,發出很大的聲響,引得近身的暗樁,探身察看,他就乘這一瞬之機,飛掠過河。
隔河五丈,是高大的莊牆。
上官智越牆入莊,看了看形勢,朝燈火明亮之處趟了去。
軒敞的大廳,燈明如晝,廳門洞開,橫額上一方巨匾,題了“會廳”二字。
廳內右方,並排坐了五個年紀不相上下的錦衣老人,麵色沉如鉛塊,左邊,坐了二男一女,兩個黑袍老者與一名青衣中年婦人。
七男一女,誰也沒有開口,靜得有點怕人。
突地,左方黑袍老人之一陰沉沉的開了口:“倪幫主,我們已耗了一整天,請速作決定?”
右方首位那名錦衣老人以斷然的口吻道:“我‘五義幫’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黑袍老人冷冷一笑道:“倪幫主,你可想仔細了,我方所提條件,並不苛刻,對外仍是‘五義幫’,對內是我方分壇,你任分壇主,仍統率原來幫眾,一旦事成,我方君臨武林天下,你這分壇主可也是一方之霸,比這小小‘五義幫’冠冕多了。”
錦袍老人咬了咬牙,道:“本座主意已打定了!”
“幫主不替屬下數百條人命著想?”
“我‘五義幫’寧除名江湖,不作寄人籬下的走狗。”
“幫主業已打定主意不再考慮了?”
“決不考慮!”
青衣中年婦人陰森森地一笑道:“倪幫主,你將後悔莫及。”
錦衣老人憤然道:“本座至死不悔!”
另一個冷哼了一聲道:“倪幫主,貴幫兩處分舵,兵不血刃,連受傷的都沒有,這是為今後預留地步,三百多名部眾的生命,在於幫主搖頭與點頭之間。”
五名錦衣老人麵色齊齊一變,目中抖露出恨毒之光,互相望了一眼,神色間表現出寧死不屈服之意。
那黑衣老者接著又道:“如果加上貴總舵的弟子,當超過五百之數!”
被稱作幫主的錦衣老人霍地起身道:“三位到底準備怎麼樣?”
左邊第一個黑衣老者冷酷地道:“隻要老夫一聲令下,便開始屠莊,然後再趨超度那三百多名人質。”
另四名錦衣老人變色而起,個個目眥欲裂。
為首的錦衣老人咬牙切齒地道:“三位沒想到天理難容麼?”
黑袍老者哈哈一笑道:“江湖中隻有利害二字,什麼叫天理?什麼叫正義?愚人自愚而已。”
就在此刻,會廳之外響起一個冷峻的聲音道:“今夜就要爾等知道何謂天理?何謂正義?”
廳中全部離座目注廳門方向。
為首的黑袍老人搶步到了門邊,口裏暴喝道:“什麼人?”
“武盟鐵衛士統領上官智,也是武林執法人!”
“好哇!”
兩名黑袍老人與青衣婦人,齊齊彈出廳門之外,隻見一個英挺的青年武士,兀立在階沿之下的空場邊。
青衣婦人上前兩步,冷厲地道:“上官智,你意欲何為?”
這青衣婦人,正是李靜蘭的母親,也就是被稱作“十五妹”的。
上官智麵冷如冰地道:“除魔衛道!”
五名錦衣老人,也一湧而出,站在—邊,駭異的望著上官智。
青衣婦人粉腮一寒,栗聲道:“上官智,別忘了我們主人曾開恩特赦過你?”
上官智不由心頭一震,這是他始終不明白的一件事,但隨即冷漠地道:“那是另一件事,誰知他懷有什麼企圖,芳駕身後的兩位,想來也是‘十八武士’中人了?”
青衣婦人與兩名黑衣老者,登時麵色劇變,為首的老者厲吼道:“此子不可留!”
上官智冷眼一掃三人,道:“‘乾坤教’死灰複燃,想並吞江湖幫派,擴充邪惡勢力,這算盤打得不錯!”
五名錦衣老人一聽“乾坤教”三個字,齊齊驚“啊!”出聲,這血腥而恐怖的名稱雖久已不傳江湖,但仍是栗人的。
兩名黑袍老人與青衣婦人齊齊拔劍圍上。
五名錦衣老人也散開欺了過去,準備出手。
上官智無視於圍上的三人,抬頭目注為首的錦衣老人道:“閣下想必是五義之首,幫主‘神行太保’倪飛了,五位不必動手,請即召集精英,準備自衛維護總舵。”
“五義幫”幫主“神行太保”倪飛聞言之下,立即低聲吩咐了四老幾句,四老銜令而去,他本人仍留在場。
上官智突地仰天一聲長嘯,嘯聲清越如龍吟鳳噦。黑袍老人之一栗聲道:“小子,你搗什麼鬼?”
莊外遙遙傳來了喊殺之聲。
二老一婦,神色大變,互望一眼,三劍齊出,三人的功力,本已相當驚人,在聯手合擊之下威力之強,簡直駭人聽聞。
上官智旨在速決,一招“乾坤一擲”,揮了出去,功力用上了八成。
“哇!”的一聲慘號,破空而起。二黑袍老人之一,栽了下去。
另一老與青衣婦人雙雙跳出圈子之外,臉上的肌肉起了抽搐,上官智的功力,遠超出他們想象之外。
“五義”幫主雙目圓睜驚震不已,這樣玄奇厲辣的劍法,是他首次看到。
這一招“乾坤一擲”,是“遺世孤叟”窮畢生精力所研創,威力之強,自不待言。
四下裏人影幢幢而現,總壇內已采取了措施。
莊院外沸聲盈天,看來戰況十分慘烈。
黑袍老人與青衣婦人,見事已不可為,互施一個眼色,雙雙朝通向莊門的另一方彈去,快逾星火。
上官智大喝一聲:“那裏走!”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一下子截在頭裏,手中劍隨之劃了出去,青衣婦人從旁邊滑開,黑袍老人首當其鋒,倉促舉劍封架。
“鏘!”然—聲金鐵交鳴,黑袍老人連退了三個大步。
青衣婦人厲喝一聲從側背襲來,上官智迴劍一架,蕩開來劍,順勢欺身出劍攻向那黑袍老人。
黑袍老人麵如噴血,展開了一輪快攻,青衣婦人立即策應出手。
也就在青衣婦人出劍之際,“五義”幫主倪飛沉喝一聲,把她的劍引了過去。
四人分成了兩對廝殺。
上官智心中惦記著手下鐵衛士的安危,不願久耗,如果外麵有黑袍老人這等功力的敵人,鐵衛士必有所傷,心念之間,“乾坤一擲”又告出手,口裏大喝一聲:“躺下!”
慘號再起,黑袍老人又告栽了下去。
青衣婦人見勢不妙,連演三絕招,追退了“五義”幫主,彈身飛遁。
上官智念在李靜蘭的情份,有意放她一條活路,沒有加以攔截。
“五義”幫主上前抱劍道:“敬謝統領援手,使本幫轉危為安。”
上官智還了一禮,道:“這是在下等份所當為,幫主不必太謙虛,敝手下仍在應戰,迴頭再見。”
說完,彈身朝外奔去,出了莊門,便是那道木橋,橋上業已無人把守,上官智直掠過橋,月光下,隻見刀光劍影,雙方仍狂鬥不休。
胡哨聲起,那些“乾坤教”徒眾,犬突狼奔地落荒退走。
上官智站在橋頭,也發出了收兵的暗號,鐵衛士紛紛朝這邊奔來,首先到達的是一名頭目,上官智沉聲道:“宋頭目,傳令清點敵我傷亡。”
“遵令!”
姓宋的頭目恭應一聲,轉身而去,那些業已奔近的鐵衛士,又紛紛迴了頭。
一名錦衣老人,從橋上奔過來,朝上官智深深一拱手,道:
“如非統領適時率貴部來援,敝幫已不堪設想。”
“閣下排行第幾?”
“行三,賤號‘鐵手’駱銘!”
“哦,三幫主,在下是途遇貴幫頭目李三東外出求援,才趕來的,貴幫分舵第子,被對方質押何處。”
“敝幫高宜分舵!”
“貴幫不是有兩個分舵麼?”
“是的,洛陽分舵成立不久,弟子不及百人,業已被騙押到宜陽。”
“嗯,對方極可能在人質身上報複,我們得立即馳往援救,請三幫主立即派一騎快馬帶路。”
三幫主“鐵手”駱銘神色一變,毫不遲疑地道:“就由老夫帶路罷!”說完,轉身飛奔入莊。
不久,那姓宋的頭目奔迴來,打了一躬,道:“稟統領,對方遺屍十二具,我方輕重傷各二名,無死亡。”
上官智點了點頭,道:“很好,傷者留在此地治療,傷愈自行歸隊,傳令其餘的整裝待發。”
“遵令!”
三騎馬自莊內馳出,過橋下馬,為首的是“鐵手”駱銘,隨帶兩名精悍中年武士,上官智道:“三幫主,在下有四名手下負傷,要在貴舵治療……”
“鐵手”駱銘沒口子地應道:“該當的,該當的!”說著側顧兩名手下:“協助扶傷者入莊,派專人妥慎照料,並稟告大幫主,嚴加戒備,以防對方再度侵擾。”
兩名壯漢應了一聲,恰巧傷者在此時被送到,上官智慰勉了幾句,由兩壯漢引著進莊,上官智又召來了兩名頭目,指示了行動方式,仍分為兩隊,一隊由“鐵手”駱銘領路先行,另一隊殿後,上官智本人居中。
一會工夫,兩莊漢迴到橋頭,另帶了兩名武士,去接傷者的坐騎。
上官智下令出發。
兩拔驍騎,先後上道。
天明,在途中匆匆打了尖,上官智問明了路徑地點改為先行。
口 口 口
距宜陽約莫十裏,有一座砦堡,這裏,就是“五義幫”的宜陽分舵所在地。
時已近午,但堡門緊閉,不見人影。
砦堡前麵兩箭之地,是一座雜木林中,湧往堡門的馬道,把林子一分為二,一騎快馬,電奔而至,投入左側的林中。
不久,遠處塵頭大起,數十餘騎,唿嘯而至,漸行漸近,可以看出當先的是一名青衣婦人,他們,正是遠征“五義幫”總舵,殺羽歸來的“乾坤教”殘餘。
一行人馬,奔入林間馬道……
突地,一聲大響,一株道旁巨樹,倒了下來,橫阻路中,一陣人喊馬嘶,數十餘騎擠成了一圍,青衣婦人粉腮大變,怒吼道:“穿林子繞過去!”
也就在樹倒攔路之際,一條人影,快得如一抹輕煙,越過空地,飛身入堡,他,正是上官智,比對方先一步到達,他在五裏外發現對方,繞道先趕到地頭。
堡內,傳出了低沉的慘號之聲。
青衣婦人一行,馳到了堡門之外,其中一名手下揚聲大叫道:“開堡!”
堡內沒有任何反應,慘號之聲卻繼繼續續地傳出。
青衣婦人麵色全變,栗聲道:“堡內已生意外,極可能是那批被禁人質作亂,下馬備戰!”
數十餘騎紛紛滾鞍下馬,然後把馬集攏趕在一邊,人人利劍出鞘。
青衣婦人側顧身旁的兩名手下道:“你倆入堡查看,進去之後先開堡門。”
兩名手下恭應一聲,正待采取行動突在此刻,堡門悠悠忽地開啟,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射向堡門,隻見一名英俊的年青武士,現身出來。
青衣婦人厲吼道:“上官智,又是你?”
上官智好整以暇地來到對方身前兩丈許處,停了腳步,冷冷地道:“在下不為已甚,勞駕還是率眾離開吧?”
肯衣婦人咬牙切齒地道:“上官智,我們勢不兩立了!”
上官智口角一披,冷冷地道:“自古正邪本不能並存,勞駕何必多此一語。”
青衣婦人厲哼一聲道:“你把本教那些留守的怎樣了?”
上官智俊麵一肅,星目神光暴射,大聲道:“願意棄邪歸正,本統領網開一麵,放他們從後堡門走了,至於為首的與執迷不悟的,有人代貴教收屍。”,
所有在場的教徒,人人色變。
驀在此刻,一陣蹄聲雜遝,“五義幫”三幫主“鐵手”駱銘與鐵衛士等抵達,直刻散開采取了半包圍之勢。
青衣婦人迴頭掃了一眼,一揮手道;“撤退!”
上官智遙遙作了一個手式,鐵衛士朝兩旁閃開,讓出通路。
青衣婦人連場麵話都不曾交待,上馬率眾馳離。
“鐵手”駱鉻匆匆上前,激動地道:“堡內情況如何?”
上官智一笑道:“還好,貴幫弟子沒有傷亡,對方有些遺屍,煩三幫主飭屬善後,在下建議此地分舵最好暫時關閉,以避免對方報複。”
“鐵手”駱銘沉重地道:“是的,老夫的想法也是如此!”
“在下等告辭!”
“統領一行長途勞頓,請入堡證老夫略盡心意……”
“不必了,容後再叨擾。”
“鐵手”駱銘深深一拱道:“老夫謹代表敝幫上下,向統領及貴手下致謝!”
上官智還了一禮,道:“不敢當,這是本盟份所當為的事,後會有期了。”說完,走向衛士群,交待了兩名頭目數語,兩頭目率眾馳離。
上官智奔到林中,解下了坐騎,上馬穿林而出,遙見黃塵滾滾,知道是“五義幫”的後援趕到了,為了減少無謂的酬答,一帶馬頭,朝斜裏馳去。
此刻,已是未申之交,上官智縱馬直奔宜陽城。
他心裏想:“乾坤教的幕後操縱人,曾指示他的手下不與自己為敵,不知是什麼緣故,但經此一役,那指示可能要取消了。”
半個時辰之後,宜陽城在望。
突地,數聲清越的琵琶聲,傳入耳鼓,上官智心中一動,勒住了坐騎,一看,四周並無人跡,隻離路一箭地外,有一座破廟,難道琵琶聲是發自破廟之中。
“錚錚!”又是兩聲繞耳而至。
這一下他聽清楚了,果然是發自破廟之中,好奇之念,油然而生,於是他撥馬走向破廟。
這廟年久失修,業已頹廢不堪,廟門上的泥金匾額,剝蝕得無法辨認。
上官智下馬,進入廟門,把馬匹拴在門柱上。
轉目一望,滿眼淒涼,磚苔砌草,斷瓦破欞,這實在不是適於彈琶調笙的地方。
“智哥哥,我終於等到你了。”
上官智陡吃一驚,隻見一個婀娜的少女,懷抱琵琶,從一叢蕪雜的花樹後現身出來,她,赫然是同命鴛鴦李靜蘭。
上官智登時激動非凡,一個箭步,到了李靜蘭身前,情不自禁地抓住她的手,道:“蘭妹,你消瘦了許多?”
李靜蘭幽幽一笑,道:“智哥哥,恭喜你複了職!”
上官智放開了她的柔荑,搖頭一笑道:“此非我願,但又不得不然。”
李靜蘭忽地眼圈紅,道:“智哥哥,你知道我的來曆了?”
上官智心頭陡地湧起了一層陰霾,俊麵也隨之一黯,無言地點了點頭。
李靜蘭粉腮一慘,幽淒地道:“你為什麼要和娘她們作對?”
“蘭妹全知道?”
“是的,所以我在此地等你。”
“蘭妹,這是無法的事……”
李靜蘭垂下了螓首,痛苦地道:“智哥哥,你……從今以後,把我忘了吧!”
上官智心頭一震,栗聲道:“為什麼?”
李靜蘭緩緩抬起頭來,淚水業甘盈睫,凝視著上官智道:“智哥哥,你有你的立場,我有我的立場,如果當初我們不相識多好,唉!智哥哥,今生比翼已無望了,過去的,值得追憶,我永遠放在心底,以後的,但願我眼不見,耳不聞,讓記憶永遠美好……”
上官智內心有如被針紮一般,清越地道:“蘭妹,你……為什麼要說這些話?”
李靜蘭飽含眸中的淚水,終於滾落粉腮,咬著牙道:“智哥哥,你不會因為我而牲犧你的意願,放棄你的抱負,是麼?我已經想了很久,與其將來……上演悲劇,不如現在痛苦分手……”
上官智心中起了一陣痙攣,強抑住發狂的情緒道:“蘭妹……你認為能忘得了麼?”
李靜蘭沉痛地道:“你隻當我死了!”
上官智伸手攀住她的香肩道:“蘭妹,可是你沒有死,上次在開封,你我都自份必死,但都沒有死……”
“是的,但以後,……誰知道?”
“蘭妹說這話,莫非……”
李靜蘭突地圓睜杏眼道:“智哥哥,我有句話……我知道是白說,但你逼我非說不可……”
上官智沉聲道:“說吧?”
李靜蘭以一種異樣的音調道:“退出江湖,找一個清靜的地方,做一個平常的人,辦得到麼?”
上官智登時愣住了,退出江湖,未嚐不可,但如何向師門交代,方今武林多事之秋,身為武士,不盡本份,為兒女之私而退出武林,置師尊教育之恩於不顧,何以為人?
李靜蘭幽幽地道:“不必迴答我,隻當我不曾說這句話,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上官智痛苦地道:“蘭妹,我有困難,問題不在我本身,為人弟子,當以師命為重……”
“我知道你會這麼說,實情也是如此,所以……我說忘了我。”
“蘭妹,我……可以離開‘武盟’……”
“不必,離開與不離開都是一樣,我隻是……”
“隻是什麼?”
李靜蘭痛苦地一字一句地道:“不願見那可怕的結局。”
上官智心頭劇震道:“什麼可怕的結局?”
李靜蘭粉腮起了抽搐,玉牙緊咬,道:“我不能說,但這可怕的結局是注定了的,這一天必會到來,而且快了。”
上官智倏有所悟的道:“你是意指令堂他們要對付我?”
“不一定是,比這更可怕。”‘
“那是什麼?”
“我不能說!”
驀在此刻,一個極冷的女子聲音道:“上官智,原來是這麼迴事!”
上官智收迴搭在李靜蘭香肩上的手,轉身一看,登時窒住了。
來的竟然是“傾城花無影”伍筱芳。
李靜蘭粉腮一變,道:“她是誰?”
伍筱勞玉靨如罩嚴霜,冷冷掃了李靜蘭一眼,道:“你別管我是誰,但我知道你是在酒樓中賣唱的女子。”
李靜蘭粉腮大變,連退了三個大步。
伍筱芳口角噙著一抹冷笑,追視著上官智道:“如果你早說另有所歡,我會退出,何必找藉口打發我?”
上官智憤然地道:“什麼叫做找藉口?”
伍筱芳冷厲地道:“我為你違抗父命,我為你拒絕了表兄的婚事,結果你踐踏了我的心。”
李靜蘭芳心盡碎厲叫一聲:“智哥哥,想不到……你竟會騙我!”說完,電閃彈身而去。
上官智不由急煞,脫口大叫道:“蘭妹,聽我說!”
人隨聲起,朝裏進迫去,直撲到廟後,但李靜蘭業已鴻飛冥冥,連影子都不見了,如說快,她不會快到在眨眼間脫出視線之外,可能,她從側方入林去了。
上官智本想迫上她解說清楚,轉念一想:“這樣也好,反正雙方沒有結合的可能,讓她恨自己,會減少些因愛而產生的痛苦,這份痛苦,由自己承擔吧!如果將來情勢轉變,再向她解釋,反正隻要自己一念忠誠,不做辜負她的事就成了。”
心念之中,打消了她的念頭,但內心的痛苦,可就難以形容了。
眼前人影一晃,伍筱芳到了身前。
上官智氣唿唿地道:“伍姑娘,你這是什麼意思?”
伍筱芳寒著臉道:“我不願受人欺騙,你記住這句話!”
上官智針鋒相對地道:“在下也是一樣,最恨被人作弄。”
“你的意思像是我作弄了你?”
“姑娘心裏十分明白。”
“你愛上別的女人,不必找什麼藉口……”
“伍姑娘,在下認識她在你之先,她曾為在下舍命,幸而未死。”
伍筱芳花容一慘,道;“當初為什麼不告訴我?”
上官智冷漠地道:“伍姑娘,沒有這必要,是麼?”
伍筱芳粉腮頓呈鐵青之色,柳眉一豎,冷笑了數聲道:“上官智,我告訴你,伍筱芳愛恨分明。”
上官智淡淡一笑道:“很好,在下一向也是如此,現在我們談談正事,那東西姑娘是否帶在身邊?”
“什麼東西?”
“‘天玄寶錄’!”
“帶在身邊又怎樣?”
“那就請姑娘交還在下!”
“我為什麼要交還你?”
“因為那本是在下之物。”
“如果我說不呢?”
“在下非得迴不可。”
“聽你口氣……莫非要動手?”
上官智怔了一怔,道:“在下希望彼此不傷和氣。”
伍筱芳冷哼了一聲,道:“上官智,你以為我希罕這東西麼?告訴你,別人看來是寶,姑娘我卻不屑一顧,你以這種態度向我索取,實在令人齒冷。哼!哼!”話聲到,探懷取出一個小油紙包,擲與上官智。
上官智接在手中,打開一看,不錯,正是那冊“天玄寶錄”,心頭大感意外,想不到她真的肯交出來,暗忖:“這可令人費解,她既不要這東西,為什麼要以名單勒索,多費一道手,直接了當把名單交出來,豈不落個人情……”
轉念一想,倏有所悟,她一向任性,可能勒索是她父親的本意,而她又拿來歸還,看來她對自己的感情是認真的。
想到這裏,心頭不禁升起了一絲歉疚之意。當下一抱拳道:
“伍姑娘,在下代物主致謝!”
伍筱芳一披嘴,道:“不必!”
上官智訕訕一笑道:“在下何時可以拜訪令尊?”
“他不會再見你!”
“但在下卻非要見他不可!”
“為什麼?”
上官智正要說出查詢“滄海老人”閔允中的死因,一聲冷笑,倏地轉來。
兩人同時迴身望去,隻見一個白衣書生現身三丈之外的廟牆邊,他,正是伍筱芳的表兄童曉光,他在此時此地現身,的確大出兩人意料之外。
童曉光緩緩移近丈許,目射冷芒,先一掃上官智,然後朝伍筱芳陰陰一笑道:“表妹,你倒是情深一往,居然來此與他幽會……”
伍筱芳柳眉一豎,怒聲道:“表哥,你說話自重些!”
童曉光沉下臉道:“表妹,這話該我來說,你的行為放尊重些。”
“我的事要你管?”
“你說對了,舅舅交代,就是要我管管你,因為你太任性……”
“你配麼?”
“你我已有夫妻的名份,我不配誰配?”
童曉光怒極反笑道:“表妹,我再原諒你一次,話別說得太過份!”
伍筱芳一擺手道:“現在請你走!”童曉光冷森森地一笑道:“表妹,你嫌我在此礙你倆的事,告訴你,我有一百個理由可以殺他……”
上官智本來已經準備抽身,聞言之下,陡地勾起了舊憤,上次在汜水北門外三裏林中,接受他的挑戰,第四招他施出“九絕經”上的武功,自己不敵受傷,他竟食言繼續下手,幸得“索血令”現身阻止,現在,非洗刷一劍之辱不可。
心念之中,冷漠地開口道:“童曉光,你少張牙舞爪!”
童曉光狂傲地道:“上官智,你這是向本人挑戰麼?”
上官智不屑地道:“這麼說也可以!”
童曉光哈哈一聲狂笑道:“上官智,本人著實佩服你的勇氣,不過,你先想好了,今天不會再有人能救你,倒是後事本人可以效勞,這點盡可安心,不會令你拋屍曝骨的。”
伍筱芳厲聲道:“童曉光,你別欺人太甚!”
顯然,她的心意仍在上官智身上。
童曉光寒聲道:“表妹,我並未欺人,而是不願被人欺,大丈夫男子漢最大的恥辱便是戴頭巾。”
伍筱芳氣得粉腮泛白,手指童曉光道:“你出口太過下流,羞辱了武士兩個字。”
童曉光目中殺芒一閃,陰惻側地道:“表妹,依認為他才是真武士?很好,是他說向我挑戰的,我是應戰,請你站遠些,欣賞你的真武士,但千萬可別插手,損了他武士的名頭,哈哈哈哈!”
他這幾句話夠刻薄嘲諷,他的用心是不讓伍筱芳插手。
伍筱芳粉腮一陣青,一陣白,最後迸出一句話道:“我先向你挑戰,你敢麼?”
童曉光嘿嘿一陣陰笑道:“表妹,我怕你,認輸,總可以了?”
“你沒有骨頭!”
“表妹,我真為你不值,人家愛的並不是你,好像剛才有個妞兒負氣而離開?”
這句話,像一柄利刃,刺透了伍筱芳的心。
上官智寒聲道:“童曉光,不必逞口舌之利,手底下見真章吧,是絲毫也不能勉強的,上次我們四招分上下,現在我們一招見生死。”
童曉光不屑至極地斜瞟了上官智一眼,道:“一招麼,你的口氣不小,這倒是滿幹脆的,別光說不練,來吧?”
伍筱芳粉腮連變,決鬥的雙方,本來無仇無怨,事情全由她而起,她愛上上官智,但也恨上上官智,愛與恨,在折磨著她,當然,不管怎樣,她是不願見慘劇發生的,前車可鑒,她認定上官智不是童曉光的對手。
雖然,她厭惡童曉光輕薄陰勢,但她的姑父母隻留下這根唯一的香苗,她也不願見他有什麼好歹。
雙方拔劍在手,相對虎視。
黃昏業已來臨,氣氛顯得有些險森。
看來這一場拚鬥,是無法阻止的了。
伍筱芳音帶淒厲地道:“表哥,你竟然無視於姑父母的血海深仇,來爭這閑氣……”
童曉光咬牙道:“我幾曾忘了父母大仇,但現在也不是爭氣,很簡單,隻要他肯退出江湖,我今天便放過,辦得到麼?”
上官智接上話頭道:“你辦得到麼?”
童曉光手中劍緩緩上揚,口裏道:“說什麼都是多餘,準備出手!”
上官智側顧伍筱芳道:“伍姑娘,請勿插手。”說完,作出了一個怪異的出擊之勢,又道:“童曉光,請了,你還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