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飛狐仰天大笑道:“我有什麼不敢?眼下雪家精英盡在於此,有老薄、白明和蓋天雄三大高手,再加上我和老太婆,嘿嘿,想你姓屠的和錐子、蠍子幾個,能翻出我的手掌心麼?”
論實力,鐵鷹兄弟果然不如他們,蠍子頓時神情一變,此刻當真危急不已,錐子和自己雖可硬拚,但,鐵無情已是無力之人,這一硬仗隻怕要毀整個組合。
當機立斷,蠍子道:“老屠!將當家的帶走,務必殺出重圍!”
屠一刀憤憤地道:“好!”
他正要背起鐵無情,遠處已響起一個蒼老的話語聲,道:“雪當家的,白明和蓋天雄已全來啦!您老隻要一聲令下,咱們兄弟就向這幫兔崽子下手。”
隨著他的話聲,屋外錐子已喝道:“有誰想闖進來,格殺勿論!”
真是劍拔弩張,急之燃眉,雙方均嚴陣以待,鐵鷹兄弟在錐子那高揚的鬥誌下,果然均了無懼色,刀劍齊出,已嚴密的監視著每一個情況,白明站在那裏,遠遠的望著屋子,蓋天雄揚著大刀,指揮著那十來個手下,將陣勢擺好,此刻,雪家除了薄一山、白明和蓋天雄三大高手之外,帶來約有百來個漢子,而鐵鷹兄弟僅有五六十人,在人數上已落於下風,但他們不懼不憂,他們相信眾誌成城的道理,全將生死置於度外,與敵人對峙著。
雪飛狐對眼前的情勢太了解了,他知道這一仗穩勝不敗,好不容易扳迴了敗局,豈能坐失良機,麵上那股得意的笑意不禁愈來愈濃。
哈娃娜忽然向屠一刀道:“屠先生!你和蠍子大哥準備應敵吧,由我來守護鐵少主,我相信沒有人敢碰我,他們惹得起鐵鷹,卻惹不起我爹……”
屠一刀嗯聲道:“好好守著少主,千萬別有閃失!”
雪飛狐嘿地一聲道:“老薄!殺——”
薄一山那高大的身材還真伶俐,掌中之劍唿地劈了過來。
屠一刀揮刀迎亡,居然被一震而退。
雪飛狐躍身撲向蠍子,道:“老太婆!你宰姓鐵的——”
雪大嬸對老雪的話還真是唯命是從,她將仙兒往牆角一推,手裏已多了兩柄劍,江湖上施雙刀的有,使雙劍的不多。
雪大嬸是個深藏不露的人,雙劍在手,如兩道電光般的,猛然向鐵無情和哈娃娜劈來。
哈娃娜應空劈出一掌,道:“你……”
她雖然在哈多的教導下有一身很不錯的功夫,但對敵經驗不足,又加上心懸鐵無情的安危,揮出一掌人已慌了,根本顧不得自己生死,躍身往雪大嬸的冷劍上撞去,竟想以自己的身子抗拒雪大嬸那致命的一劍,來援救鐵無情那一劍之危。
雪大嬸狠厲的道:“找死!”
她可不管哈娃娜是個女流,劍刃一轉,兩道利刃自兩個不同的方位劈下,哈娃娜發絲淩亂,那朵黃芍已摔在地上,索性雙目一閉,任那劍刃揮來。
在她心底裏,不停的思忖著,死吧,能與心目中的鐵少主死在一起,雖死也無憾了,她不怨天,不怨地,隻怨自己沒有好好練武功,無法解救少主的生命——
哇——
空中傳來聲嘯厲的慘叫,鮮血如雨般的向四處灑落,那熱唿唿的血滴,飄落在哈娃娜的身上,發絲上,麵頰—上,她嚇得尖聲大叫,和著那聲慘叫,使這屋子抹上一層有若地獄般的厲怖——
倒在地上的是雪大嬸,胸前一個血洞,瞪著一雙灰白的眸子,難以理解的瞪著鐵無情。
鐵無情還是與往昔一樣的那麼威武,忽然的站了起來。
他手中那柄王者之劍還在滴血,顯然,剛才是他的劍殺了雪大嬸!
顫了顫身子,雪大嬸道:“你……”
仙兒慘聲道:“娘!娘……”
孩子總歸是孩子,雪大嬸倒在血泊裏,把仙兒給嚇著了,唿喚中,撲倒在他老娘的身子上哭了。
這孩子仇恨心好重,雖然在嗚咽著依然忘不了殺他娘的是誰,憤怒的望著鐵無情道:“爹!他殺了娘!”
雪飛狐混身泛起了顫抖,他顧不得再和蠍子動手,霍地倒退了五步,滿頭露水的望著鐵無情,道:“這怎麼可能?那是雪家家傳的秘藥……”
冷澀而含憤的一笑,鐵無情道:“這得感謝哈娃娜的黃芍,那股清香正好解了我體內的毒,本來那藥霧我就吸入不多,再加上黃芍的藥效,很快就恢複了功力,老雪,這隻能怪你命運不好,該你得到報應……”
雪飛狐恨恨地道:“姓鐵的,咱們外麵見!”
蠍子吼道:“他想跑!”
薄一山連著揮了七八招,居然傷不了屠一刀。
屠一刀這時是在拚命,雖然薄一山的個子高大,手勁特強,可是屠一刀拚起命來,那可是像瘋狗一樣,橫衝直撞不將自己生死放在心上,反而逼得薄一山狼狽不堪。
薄一山一見雪飛狐往窗外射去,他可不敢再戀鬥,移身向窗子躍去,此刻,雙方在追逐中,均向屋外撲去。
錐子一見當家的安然無恙,一顆心頓時放了下來。
雪飛狐人一躍出,揮灑中,已和白明和蓋天雄會合在—起,薄一山更是緊緊隨在後麵,雙方立刻壁壘分明。
錐子低聲道:“當家的,你行麼?”
那是關注,兄弟的那份情,鐵無情很感激的看看錐子——眼,這位夥伴胸前的衣衫已有幾道裂口,手臂上也掛了彩,他還是那麼英勇的與兄、弟們在一起,施展著那柄劍與敵人周旋著。
鐵無情立刻問道:“兄弟,你們的傷怎麼樣?”
錐子拱手道:“死了幾個,好在大夥還賣力,損失已減至最少,雪家的這票王八羔子還真狠,居然都是好手。”
鐵無情滿麵殺意的道:“他們將要得到報應,鐵鷹兄弟不是紙糊的,蓋天雄、薄一山、白明仗恃著老雪的家業想要強出頭,看我們把他們打倒,替咱們兄弟討迴來!”
這一席話立刻振奮了兄弟的激情,他們仿佛喝了興奮湯、定心丸,個個覺得心連心,血脈相和,人人都溢散著拚殺的憤怒,那無形的鼓舞使他們壯大……
殺、殺、殺……
士氣足、氣勢壯,空中吶喊出“殺、殺、殺”的字音不絕,那精神令人膽喪,那豪情令人激賞。
蓋天雄一震,道:“果然是一群漢子!”
雖然雙方在敵對著,可是鐵鷹兄弟的氣勢是那麼傲強,是那麼豪壯,連蓋天雄這樣的人物,都膽顫心驚。
雪飛狐聞言怒聲道:“怎麼,你們怕了?”
蓋天雄凝重的道:“不是怕,是他們的氣勢壯!”
老雪哈哈大笑道:“壯又怎麼樣?我姓雪的給他們架了,結果呢,我還不是活著走出來,他們壯個屁,除了一個姓鐵的,其他的,那還不是唏裏嘩啦……”
薄一山陰沉的道:“老蓋!眼下咱們雖然把當家的請出來了,可是雪夫人已栽了,咱們的代價很高,如果不毀了鐵鷹,將來咱們不會有好日子過!”
蓋天雄點點頭道:“我明白!”
薄一山沉重的道:“在咱們尚可一戰的情形下,唯有挑挑他們,你應該知道,咱們樹立了這樣的強敵,誰都無法安穩的過日子。”
白明嘿嘿地道:“殺過去!”
鐵無情已向這裏行來,屠一刀、錐子和蠍子已連成一線,他們如波浪樣的向這裏推進,白明的眼裏噴著焰火,他早就想見識見識這位鐵鷹兄弟的瓢把子。
此刻,他已麵對著鐵無情,咬牙道:“老薄,我先上!”
這個環節白明的行動是超乎異常,他想先給鐵鷹兄弟們一個下馬威,想要樹立起自己那塊招牌。
白明念頭方轉到這裏,人已機靈地搶身撲了出來,這個人一向不善叫陣,或先來頓開場白。
他看準鐵無情,他想到自己一招偷襲成功,那可是真的大大露臉……
那一劍是他畢生之力,瞄準了鐵無情,在鐵無情尚未定下身來,而正走著的時候,他一劍穿了過去。
錐子手腳更快,對方的劍光一閃,他的劍已劈了出去,攔在鐵無情的身前,當然一聲,白明的劍蕩開——
蠍子更不慢,錐子行動一開始,他的劍已穿向白明的腋下,白明的劍尚在半空,而對方的劍已至,他根本沒有變招的機會,哇地一聲慘叫一——
蠍子的劍已從腋下肋骨間給他戳了過去。
白明的雙目睜得好大好大,已慘然的摔了出去,蠍子借勢蹬出一腳,砰地將白明踢在草叢裏,寂然不動。
這種空前的配合,慎密的出招,是兩大劍手的最高技巧,劍手與劍手間,都有種專門殺人的默契,錐子和蠍子聯手出招,確令對方震驚了。
蓋天雄怒道:“媽的白明,這不是搶功的時候!……”
白明已無法迴答他的老友了,那一劍已要了他的命,他再也爬不起來了。
雪飛狐麵若死灰的道:“蠢材,死得活該!”
他在那裏咒罵,鐵無情已到了他的跟前,他悚然一驚,老實說,他這輩子混跡三十六友間,除了鐵夢秋外,其他的人根本不放在眼裏,自他和鐵無情照過麵後,他卻有種說不出的駭懼,總覺得鐵無情比他老子—一三十六友盟主鐵夢秋還難纏。
鐵無情冷冷地道:“雪叔!你還想死更多人麼?”
雪飛狐冷冷地道:“死的是你!”
鐵無情朗聲道:“蓋老前輩、薄大英雄,在下我與你們無怨無仇,今日是我鐵家和雪家算算殺父之仇的時候,如果兩位不明事理,一味的替姓雪的撐腰,恕在下沒有事先打過招唿,待會兒必是死亡之爭,若有閃失,休怪在下沒有先向各位告罪!”
雪飛狐吼道:“好呀,你真會攻心!”
蓋天雄大聲道:“鐵當家的,能否聽小老兒一言?”
鐵無情冷冷地道:“說!”
蓋天雄哼地一聲道:“若論江湖淵源,雪家和鐵家俱有深厚的交情,如果雪家有對不住鐵家的事,兩方麵盡可在臺麵上論斤兩,我老蓋不敢說哪家不對,隻想……”
屠一刀呸地一聲道:“什麼鳥話,殺人劫財,弒殺結義老大,這罪輕嗎?還能談嗎?姓蓋的,你他媽的說的都是歪詞兒一一”
蓋天雄麵上一陣紅一陣白,幾乎無語以對。
鐵無情長吸口氣道:“父仇在先做兒子的不能不報——”
雪飛狐嘿嘿地道:“你好像穩贏一樣。”
點點頭,鐵無情澀冷的道:“我敢說,你今日決活不過明天!”
雪飛狐聞言大怒,道,
“老蓋!你說,今天是不是與我共進退?”
蓋天雄大聲道:“姓蓋的已經伸了手,決無退縮之理,今天就是砍了腦袋,蹬了腿,兄弟也不會皺個眉頭!”
雪飛狐一揮手道:“好!”
話音剛落,突然瞥見仙兒哭著由哈娃娜扶著從屋裏走出來,心弦一震。
瞪著眼睛,道:“仙兒,過來!”
仙兒大聲道:“不要!”
雪飛狐怒道:“為什麼?”
仙兒哭道:“我要媽媽!”
雪飛狐心裏那股恨真如沸騰的滾水,他吼了一聲,揮起劍朝鐵無情的身上撲來,道:“宰了你!”
薄一山厲聲道:“兄弟上!”
剎那間,雪家弟子全揮灑著刀劍,向鐵鷹兄弟攻來。
鐵無情已沒有選擇,王者之劍如電般的灑了出來,逼得雪飛狐閃身一移,但鐵無情此刻已動了殺機,不再給老雪機會,利劍穿出,劍劍都是老雪致命之處。
鮮血隨著風嘯飛揚,點點濺起——
慘聲連連而來,幾具屍體倒下,仙兒已被這一幕嚇呆了,緊緊的摟著哈娃娜,連哭都忘了。
薄一山和蓋天雄雙雙去搶救雪飛狐,雪飛狐驚魂甫定的剛喘了口氣,驀地裏,一柄快刀飛來,他隻覺腿上一痛,慘聲而倒——
一條腿活活給屠一刀劈了下來。
屠一刀劈了老雪的腿,他連看都不看一眼,朝四周的漢子,撲殺過去。
雪飛狐慘叫道:“快扶我走!”
薄一山急忙迴身去抱雪飛狐,抽冷子蓋天雄已被鐵無情砍下了一臂,那隻斷臂尚握著劍飛向半空,筆直的落下來,快速的落向雪飛狐。
薄一山想用劍去擋那隻手臂和落劍,卻晚了一步,那隻劍已插進雪飛狐的胸口,他雙目一翻,抱著劍刃咽了那口氣。
簿一山一呆道:“雪當家的!”
蓋天雄痛吼道:“退!退!”
雪家百來個弟子僅這剎那間已折了五十餘個,蠍子和錐子的劍太鋒利了,屠一刀的刀更不賴,連砍了十餘個,這種威勢早將雪家弟子給嚇愣了。
薄一山歎道:“老蓋,咱們栽了!”
蓋天雄抱著斷臂,痛聲道:“鐵朋友,你不會趕盡殺絕吧?”
鐵無情一揮手道:“停!”
兄弟們果然全停下手,卻嚴密的監視著每一個人。
鐵無情歎口氣,道:“蓋朋友,我抱歉!”
蓋天雄豪情萬丈的道:“算不了什麼,兵刃相見,難免會有傷亡,隻請當家的不要趕盡殺絕,那些子弟隻不過是當差的!”
此人倒像個人物,說出的話合情合理,雖然自己的一條手給鐵無情削掉了,他還是硬挺下去,因為這個局麵他隻有硬撐著,雪家那麼多弟子,總不能全死在這裏。
點點頭,鐵地情道:“老蓋,我現在才覺得你很像個人物!”
蓋天雄長吸口氣道:“我不過是盡我一點心,雪當家的既然死了,總不能讓大夥跟他一塊死!”
“嗯!”鐵無情長歎一聲道:“有件事想請蓋朋友幫忙。”
蓋天雄豪氣幹雲的道:“說!”
鐵無情指了指哈娃娜身邊的仙兒道:“那孩子!”
蓋天雄一怔道:“仙兒!怎麼樣?”
“善待他,好好教養他!”
蓋天雄肅然的道:“鐵兄弟!我蓋天雄見過不少的人,有你這等胸懷的漢子可不多,仇人之子,你還要替他設想,憑這件事,就知道你是個恩怨分明,仁至義盡的鐵錚錚漢子,別說仙兒是老雪的孩子,就是路邊的孤兒,我們都要伸出援手,我老蓋這條手臂是廢了,江湖日子是不能混了!”
他說到這裏麵上掠過一絲淒涼。
又繼續道:“仙兒是個好孩子,隻是太慣了,小小年紀就喜歡爭強鬥狠,往後很難管教,不過我會盡力!”
鐵無情拱手道:“謝謝!”
蓋天雄高聲道:“仙兒!”
仙兒自哈娃娜懷裏抬起頭來,雙目盡是淚水,望著蓋天雄,小嘴唇一片蒼白,蓋天雄向他招手道:“過來!”
仙兒泣道:“蓋大叔!”
他畏縮的跑過來,走到鐵無情麵前一臉憤恨之色。
看見他爹雪飛狐胸口插著劍,一條腿齊根而斷,顫聲的泣道:“那是爹……”
蓋天雄摟著他,歎道:“別難過!”
仙兒厲聲道:“我要報仇!我要報仇!”
他瞪著一雙怨恨的目光,望著鐵無情,道:“你殺了我爹!娘!”
鐵無情的心像被萬刀絞割一樣,痛苦得幾乎要抽劍自毀自己,麵對這樣一個八九歲的孩子,那種愧疚是所有性情中人難免的事。
他慘然的道:“仙兒,別怪我!我的爹是你爹殺的!”
仙兒瞪大眼睛,道:“不會!我爹不會殺人!”
蓋天雄摟著仙兒,道:“鐵朋友,日後我會跟仙兒說明真相,我們告辭了,路還有一大截呢!”
嗯了一聲,鐵無情沒有說話,蓋天雄一揮手,雪家弟子俱黯然的離開了這裏,灰暗中透了幾分淒傷!
風自耳邊拂過,鐵鷹兄弟俱悄悄地退下去,鐵無情站在那裏望著遠處的山,天邊的雲,久久沒有說話,這世界仿佛離他好遠好遠,唯有涼透心意的風不停的刮著。
在一陣沉默中,哈娃娜拿了件衣服給他披上。
低緩如夢的道:“你在想什麼?”
歎息一聲,鐵無情幽遠的道:“我是不是錯了?”
一怔,哈娃娜迷惑的道:“錯了,你是說雪飛狐?”
點點頭,鐵無情難過的道:“我忘不了仙兒那雙狠毒的眼光,他不過是個孩子,卻有那麼大的恨意,唉!老雪還留下條根,以他那樣的人,難道我不該殺嗎?”
哈娃娜知道他對這件事始終耿耿於懷,道:“別忘了,伯父是死在他手裏,當初,老雪可曾想過伯父死時,你心裏的感受,天底下,有善就有惡,善惡間永遠不會妥協,善是正義的代表,殺戮是行事的手段,如果每個人惡事做盡,而不被製裁,想想看,這個世上會變成什麼樣的情形?”
搖搖頭,鐵無情道:“殺人總是太酷厲!”
哈娃娜苦笑道:“你還有更好的方法嗎?”
鐵無情愣住了,他實在想不出更好的方法阻止邪惡的事,佛家說,渡化他、指引他、諄諄誘導,如果人人都如佛家所說,能渡化,這世上就沒有惡人了。
哈娃娜見鐵無情久久不語,拍了拍他,道:“別想了,也許明天會更好!”
喃喃的哦了一聲,鐵無情暗然的道:“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