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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魔與眇目婦驟覺腿眼穴道一麻,登時僵住,要跪竟是跪不下去,兩人心知史三娘這番出手,乃是不願受他倆的大禮,心下不由齊齊大急,顫聲唿道:“史前輩……你怎地……”


    史三娘嗬嗬笑道:“罷了,你們休要多禮!”


    劍魔心中暗吃驚,尋思道:“史三娘的氣功當(dāng)真達(dá)到頂點(diǎn),鐵鏈挾到罡風(fēng),竟是如此之猛烈!”


    當(dāng)下,劍魔正容答道:“禮無不敬,咱夫婦屢受大恩,無以為報,區(qū)區(qū)愚衷,不過以表崇敬,史前輩如不受咱夫婦一拜,晚輩等怎能安心呢?”


    史三娘沉吟半晌,才受了赤城山這對夫婦的大禮,她無奈以前輩身份,欠身迴個半禮。


    接著,雙方尊長又飾令本門子弟,互拜祝禱,並當(dāng)著天空立下重誓,誓以義結(jié)盟,永遠(yuǎn)毋得相違等等。至此,劍魔複一一向紫府、花派、九龍等三個掌人申致謝意,謝他們救命之恩。


    這其間,忽聽史三娘笑道:“源鳴,別忙向他們道謝,紫府老兒答應(yīng)你的事還沒辦呢,謝什麼來?”


    劍魔驀地心下一醒,笑道:“晚輩得荷諸位,自死裏救迴一命,於願已足,何敢奢求,勞煩前輩費(fèi)神,療治痼疾?再說晚輩所以會罹這劫數(shù),也是咎由自取,落得這般模樣,正合天譴。”


    這固執(zhí)荒唐的漢子,此刻已然變了,不僅痛悟前非,抑且變得謙衝自卑。史三娘猶未答話,但見葛衣人臉容一整,他先叫了一聲:“辛源鳴!”


    劍魔抬頭望去,笑答道:“唐古前輩有什麼吩咐?”


    葛衣人說道:“老夫說過的話,豈有不算之理?你會這麼迴省前非,倒是赤城山有幸,可喜可賀。君子愛人以德,江湖武林尤以義氣為先,除非無法可救,咱才會令你身上痼疾,已覓得療治之法,當(dāng)可任聽殘廢下去,過去的事算了,譬如昨日死,今日生,束手不管,今後前途如錦,你也不應(yīng)自暴自棄!”


    他稍微頓了一頓,續(xù)道:“不過,療治你身上痼疾,老夫技微力薄,也是無能為力,端賴一人,才能治你!”


    劍魔心中放亮,叫道:“唐古前輩不說我也知道,雖不是要老前輩親手治療我的舊傷,但療我愈我的人,卻是與老前輩有極大淵源,那便等於老前輩愈我療我了!”


    葛衣人哈哈一笑道:“這事老夫倒是不敢掠美,雖有淵源,可也不能記在我的帳上啊!源鳴,似你這般說法,老夫也太迂了,其實(shí)彼既屬至交,什麼人來醫(yī)治你會有分別的麼?”


    兩人嘮嘮叨叨地對答起來,史三娘一旁聽了,似不耐煩,亟口叫道:“唐古老兒,救人救徹,要醫(yī)便醫(yī),還嚕嚕蘇蘇幹嗎?”


    葛衣人笑道:“史姑娘,咱老兒不隻要把源鳴的殘廢醫(yī)好,而且連你的痼殘也一並要醫(yī)!”


    史三娘怔了一怔,滋牙笑道:“什麼?你連老娘的傷殘,也要醫(yī)麼?嘿嘿,這個老娘倒不稀罕!”


    葛衣人楞楞沉吟道:“哪有痼殘不醫(yī)之理,除非沒法可醫(yī)才罷了。史三娘,你這話怎講?”


    史三娘且不答話,拿眼看了龍形門幾個孩子一眼,忽地嗬嗬笑將起來,嗓子嘹亮,直薄霄漢,聽得各人耳鼓嗡嗡作噪,十分難受。


    葛衣人皺眉自思:“莫非史三娘不相信瑩兒能醫(yī)好她的傷殘?”


    笑聲才落,但聽史三娘微微歎了一下,道:“我也不想醫(yī)好了,二十年來沒手沒腳已然習(xí)慣,一旦有了手腳反覺不便!”


    葛衣人聽出弦外之音,尋思道:“這婆娘的話倒不錯,她若非手足俱廢,專心致誌,混元一氣功的進(jìn)境就沒有這般神速了,此刻無意醫(yī)治傷殘,大抵是不想分心之故!”


    心中想著,口裏卻道:“史姑娘武功已臻絕頂,即使有手有腳,料也不礙修為。唉,一個人不殘廢總比殘廢方便!”


    但聽史三娘幽幽地答道:“老娘的意思還全不在此,為了修為,自甘殘廢,不過其中一端,還有……”


    葛衣人詫然截著話柄問道:“還有什麼?”


    史三娘道:“你該知道,老娘的傷是桑龍姑打成的,桑龍姑在寶島上自栽身死,雖說咎有攸歸,但其臨歿那一剎,已然深悔前非,本江湖俠義,上天好生之德,尚罪不致死,可是,她畢竟是死了。”


    語至此,其聲咽噎,珠淚偷彈,當(dāng)前這個與桑龍姑有廢體之恨,奪愛之仇的武林奇擘,因事過境遷,今竟哀悼起仇家來。


    但聽史三娘那暗啞嗓子繼續(xù)響下去道:“這麼一來,便變成我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尤其是那老不死慘歿,益令老娘肝腸寸斷,不是為了幾個孩子的前程,嘿嘿,老娘不早追隨老不死於地下才怪呢!”


    她頓一頓嗓音,朗揚(yáng)地叫道:“現(xiàn)在一切都成過去,留下這殘軀以終天年,以補(bǔ)畢生遺憾,這就是老娘不願醫(yī)治殘廢的緣故!”


    給史三娘侃侃而道這席話,弄得葛衣人時語塞,不知怎生勸解的好。這其間,但見人群中走出幾個青年人來。


    一共五個人,冉冉而前,一抵史三娘跟前,驀地跪下,一齊叩頭道:“娘親不可如此,這般做法,反陷爹爹和二娘於不義!”


    史三娘定睛一瞥,桑龍姑所出的幾個兒女以及自己的孩子玉簫郎君俱在。她雙眉一挑,沉聲問道:“我留殘軀,反陷你爹爹和二娘於不義,這話怎說?”


    南雍為本派掌門,代表手足說話,史三娘的問聲才下,他已朗朗答道:“不錯,若娘親為了追補(bǔ)前憾,有可療傷殘而不醫(yī),不特?zé)o補(bǔ)於事,反陷物故尊長於不義。孩兒曾讀經(jīng)書,曾參不避杖責(zé),孔子評為不孝,謂舜受刑於瞽叟,小杖則受,大杖則走。此無他,恐當(dāng)暴怒之下,受刑過度而死,以貽先人不義之名而已。今者,娘親痼殘不醫(yī),知者謂我娘高義,不知者必謂去世的爹爹和二娘,死後還累娘親廢體不至,孩兒等不孝,倒不願娘親為此而落得終生廢體!”


    這話有理,史三娘心下琢磨良久,才仰天長歎道;“罷了,孩子們,娘依你等的話便是!”


    聲調(diào)漸低,但聽她喃喃絮語道:“不是他們二人不仁,就是老娘不義,死者已矣,生者可追,也罷,老娘寧願為死去的荷此不義之名了。”


    龍形派幾個人見史三娘答應(yīng)醫(yī)治身上殘廢,不由大喜,當(dāng)下,齊聲向史三娘祝福,然後才直身站起。


    此時,隻聽得瑩兒笑道:“唉,前輩們盡是婆婆媽媽,時候不早了。史前輩、辛大俠,你們誰先要醫(yī)治傷殘?”


    史三娘指指劍魔一下,叫道:“源鳴,先醫(yī)你的,醫(yī)好了才論到老娘,我不給你爭!”


    劍魔性子最豪,聽說也不推遜,濃眉一揚(yáng)道:“好,就先醫(yī)治我的。”


    瑩兒叫道:“既是恁地,但請到這邊來!”


    瑩兒示意的地方,正是方才源鳴臥身那塊大石頭上,劍魔默默無言,身子一彈,淩空裏翻了個跟鬥,便已端端正正地落到石上坐下。


    待得劍魔坐穩(wěn),瑩兒迴首一叫道:“姬兒妹妹,那畜牲呢!”


    姬兒嫣然一笑,遙遙一揚(yáng)大袖,陡見一道烏光如飛陡射而出。說也奇怪,玄玄子一脫姬兒之袖,並沒隨便亂闖,直飛瑩兒跟前而來。瑩兒玉掌平伸,輕輕啜唇一嘯,道:“畜牲,爬上掌來。”


    話才落口,玄玄子果已跌下瑩兒掌上,偃伏不動。瑩兒軒眉微笑,掌一合,纖纖柔荑,已然捏起了這條稀世奇寶。


    同時說道:“辛大俠,請你閉上眼睛調(diào)運(yùn)內(nèi)元,我要給你溫炙脈穴了。”


    劍魔一笑緊閉雙眸,依言納氣丹田,調(diào)起內(nèi)元來。眾人此時俱屏息靜觀,注視瑩兒施治,但見瑩兒手指捏下玄玄子,慢慢的移到劍魔身上,先自任督兩大脈源炙起,繼而身上八脈俱已炙遍,再趨三十六道穴道,足足花了頓飯時光。


    瑩兒手裏的玄玄子每和劍魔的身體一觸,劍魔便渾身不由一顫,且聞嗤的一響,濃煙直冒,那給炙過之處,竟然起了焦疤,宛同火烙,待得溫炙將近完成,劍魔一身衣服已經(jīng)洞穿了幾十個孔,疤跡斑斑,直似一頭梅花鹿般的,可知玄玄子此物火熱的程度。


    正施治間,忽見劍魔睜開眼來,氣一吐,喜孜孜地叫道:“耿姑娘你真行,我的氣脈已經(jīng)可以直貫下元而達(dá)兩足了,料來離開痊愈之期不遠(yuǎn)。”


    瑩兒一邊留神施治溫炙,一邊漫應(yīng)道:“別忙,稍待片刻再開眼說話,功德快要圓滿啦。”


    劍魔心中一震,微笑緘口,又自顧運(yùn)元以輔玄玄子溫炙。要知劍魔傷殘,已垂二十載,傷處脈絡(luò)已然固結(jié),當(dāng)非普通驅(qū)氣通殘便可濟(jì)事,是以瑩兒才教他同時調(diào)息內(nèi)元,以輔治療之效。


    再過盞茶光景,猛可裏,但見瑩兒雙指一挑,那條玄玄子已自指隙中溜了過去,迴飛到瑩兒肩上,然後緩緩地蜿蜒爬行,返入她那闊袖之內(nèi)。


    這其間,瑩兒已經(jīng)開腔叫道:“辛大俠,你試試走路瞧瞧,我溫炙之事已完。”


    妙,當(dāng)真神妙,二十年來頑殘痼疾,一旦出現(xiàn)奇跡,但見劍魔依然直身慢慢站了起來,竟然能夠站立不墮,不隻能站,而且能行,不隻能行,且健步如飛了。


    這時的劍魔發(fā)現(xiàn)自己二十年頑疾已瘳,哪有不喜?一半是試行學(xué)步,看看效果如何,一半是大喜過望,因而跳蹦蹦地在地上雀躍不已,就如一個孩子般地,往來奔馳。


    眇目婦一睹此狀,喜極狂唿道:“謝天謝地,源鳴,源鳴啊,你已經(jīng)會走路了麼!”


    此際,場中各人已然齊齊喝彩,俱各上前,向劍魔道賀。劍魔在地上跳了半晌,才漸漸靜止下來,心中怦地一動,竟然推金山倒玉柱,朝著瑩兒行起大禮,沒口稱謝道:“耿姑娘愈我頑疾,此恩此德,我辛源鳴無日或忘,惟俟圖報於異日便是。”


    瑩兒淡淡一笑,右袖斜斜一揮,登時揚(yáng)起了一陣罡風(fēng),硬生生地把劍魔還未跪落身形帶起,同時口中叫道:“辛大俠休要客氣,別把瑩兒折殺!”


    劍魔猶未跪?qū)崳вX罡風(fēng)卷地而到,心中微微一震,不服地想道:“我雖受你大恩,但總算比你年長,也不該在我麵逞能,你不受我拜,我偏要拜。”


    心中打著主意,身形也不慢,一納真氣,竟然用起內(nèi)家千斤墜功夫起來,硬要跪?qū)嵉厣稀Tn知他一發(fā)勁,迸出的真力,恰與卷地而到那股罡風(fēng)撞碰在一塊,一時間,隻覺對方那股罡風(fēng)勁道無比,給它一撞之下,立時一個踉蹌,斜斜溜了幾步,險些兒顛仆地上。


    其實(shí),劍魔本來已然立足不牢,顛仆地上之勢已成,隻見瑩兒陡地?fù)P起左袖,一股罡風(fēng),勁而不厲,已然飛到,恰到好處便把劍魔斜倒身形擋住,才不致出醜當(dāng)堂。


    但聽瑩兒聲道歉:“得罪,得罪,辛大俠幸勿見怪!”


    這一下,劍魔當(dāng)真折服,滿麵通紅地應(yīng)道:“不敢,不敢,耿姑娘神技非凡,在下心服了。”


    既不肯受他叩頭相謝醫(yī)傷大德,劍魔在無可奈何中倒也罷了。隻好和妻子眇目婦雙雙重新向耿瑩兒作揖,口頭上稱謝一番。


    劍魔辛源鳴療傷之事一了,卻聽葛衣人笑道:“史姑娘,現(xiàn)在輪到你啦!”


    一叫過後,卻是沒有反應(yīng),眾人不由齊拿眼向史三娘望去,但見她神色躊躇,似有些不願,隻顧默默無言,蜷伏在一旁凝思。


    瑩兒冰雪聰明,心知史三娘輩分之尊,生性之傲,輕易豈肯受人施惠,尤其是瞧到劍魔要叩頭謝瑩兒方才那一幕,心中自然躊躇起來了。


    但聽瑩兒朗朗地笑對劍魔道:“辛大俠,你也太迂了,沒有聽到唐古前輩的話麼?既彼此已屬至交,何勞掛齒相謝?再說,功勞也不在我瑩兒,醫(yī)好尊駕頑疾,玄玄子居功厥偉,若沒有那般神物,我要施治也無能為力,哈,如要申謝,何不衝著那條蟲兒呢?”


    這番話,說得各人哈哈大笑,瑩兒也忒是聰明,忒會說話,她不隻語氣滑稽,且暗示她就算醫(yī)好史三娘,也不敢居功,更用不著史三娘來向她道謝,且給史三娘鋪好路子來就醫(yī)殘廢之疾了。


    哄然大笑之聲一歇,隻聽得史三娘長長一歎,喟然道:“罷了,思想起來,是老娘不好,源鳴並不迂,受恩申謝,於禮甚合,迂腐固執(zhí)倒是老娘。罷、罷、罷!瑩丫頭,快些來為老娘療治不遂之癥。”


    語訖,但聽嘩喇喇之響雜作,史三娘的身軀已然彈上了半天,冉冉落到劍魔適間坐受療治的那塊石上,因她手足俱廢,連坐也坐不牢,隻是蜷伏一團(tuán),便已在那兒聽候耿瑩兒來醫(yī)治了。


    這其間,但聽瑩兒低低嘯了一下,那條玄玄子自她的袖底鑽了出來,瑩兒一把拿了,依樣畫葫蘆,又要給史三娘溫炙脈道,也是自任督兩匯炙起。


    這一番卻和治療劍魔時大異其趣,玄玄子每炙一處,既不聞嗤的聲響,也不見冒煙,觸處宛如未炙,這可怪了,不隻瑩兒心下疑惑滋生,在場觀看的人,也大感意外。


    好不容易身上八脈以及三十六道大穴俱經(jīng)玄玄子那種奇蟲炙過,半點(diǎn)反應(yīng)也沒有。此際,瑩兒禁不住地問道:“史前輩,你沒有運(yùn)氣輔助療治?”


    史三娘露齒一笑道:“怎會沒有?我早就行功啦,運(yùn)的是本門正宗心法混元一氣,沒有奏效,那就難說了。”


    瑩兒心似不信,沉吟半晌,才道:“那麼,史前輩且試走路和揮動兩手瞧瞧?”


    史三娘搖搖頭道:“我自己身上的情形還不知道嗎?方才你溫炙脈穴時,我周運(yùn)內(nèi)元,總是不能達(dá)到四肢,這時卻要我舞動手足,豈不笑話?”


    她口中如此說著,同時勁貫到四肢去,但覺四肢軟綿綿如昔,果然沒有醫(yī)好。葛衣人見此情形,攙腔問道:“史姑娘你傷的比辛老弟重些?要不然怎地不能奏效。唉,這可棘手啦!”


    史三娘瞪一瞪眼,說道:“怎會比他重,當(dāng)年我給桑龍姑所毀是震斷四肢筋絡(luò),續(xù)筋駁絡(luò)須用藥物,莫非單憑溫炙之道,不足以濟(jì)其功?”


    葛衣人點(diǎn)點(diǎn)頭道:“史姑娘說的是,你的傷確是不比辛老弟重,嗯,我看其中必有緣故。辛老弟當(dāng)年誤服六合劇毒,生命危在旦夕,劇毒後雖被抑下兩足,放血排毒,但腳跟脈絡(luò)也已挑斷,和史姑娘不也一模一樣嗎?他不用藥物也可複原,史姑娘你卻不能,這是何故呢?”


    葛衣人這番話極備道理,要知六合毒非同凡響,乃陰陽門秘功之一,中毒之人,縱然僥幸救活,也必殘廢,不僅殘廢,經(jīng)那劇毒摧毀之處,傷患之處,肌肉盡死,筋脈且已粉碎,似此大傷大殘,尚且能治,況史三娘四肢僅是受普通內(nèi)家真力震斷而已,似此情形,哪不教當(dāng)前這幾個高手俱陷迷惑之境?


    過了半晌,複聽葛衣人呢喃而問,道:“史姑娘,當(dāng)你被溫炙時,體內(nèi)可有異感。是了,咱如不探本尋源,怎生治療這般傷殘?”


    史三娘猶未答話,瑩兒已搶先說道:“晚輩給史前輩點(diǎn)戳穴道時,似覺有一股無形勁道反撞開來,手裏拿著的玄玄子也渾身顫抖,似乎受不了那股反撞勁道般的,卻不知道是何緣故?”


    葛衣人心下一亮,似有所悟地問道:“那股勁道熱也不熱?”


    瑩兒叫道:“熱啊!我隔著玄玄子也覺省有些熱辣辣地,這倒奇了,像玄玄子那東西,已是天下最熱之物,真非史前輩體內(nèi)發(fā)出的勁道,比起那光皮畜牲還要熱些!”


    葛衣人嗬嗬笑道:“這就對了。瑩兒,你忘記了麼,史姑娘練的是什麼功,她不是以陽罡為主的技業(yè)麼?混元一氣功,火熱天下聞名,不過,我想不會比玄玄子更熱,大抵彼此性能都是熱極,一能之下,合並起來,其熱自然益甚了,這並非混元功比玄玄子強(qiáng)些。”


    他頓了一頓,續(xù)道下去:“毛病便出在這兒了,溫炙療傷,可以愈辛老弟,是因他沒有火熱能耐,是以一治便瘳,史姑娘可不同,她因練的是混元功,體內(nèi)對熱的感應(yīng),早已習(xí)慣了,混元功既不能把她的宿疾治好,用玄玄子來溫炙自難奏其膚功了。”


    史三娘哈哈笑道:“唐古老兒說得倒有道理,老娘早知今生休想把殘廢治好,今日果然,玄玄子乃天下奇物,尚且無法愈我痼疾,何況其他?”


    陡然間,但聽一人大聲叫道:“史前輩怎地小覷天下無物?除了玄玄子外,還有別的能愈你老人家的傷殘,你相信不相信?”


    此語一出,端的石破天驚,場中各高手齊齊一愕,定眼看去,口出大言的人,赫然是新傳九龍一脈的秋娘。葛衣人不由靈竅一通,哈哈笑道:“老夫倒忘記了,以熱攻熱,不能奏效,以風(fēng)傳達(dá),流竄四肢,熱到脈通,筋絡(luò)自續(xù),不無道理。罷了,史姑娘,你便讓秋娘這孩子試一試,或者可竟未竟之功!”


    說到這兒,史三娘忽地敞聲大笑起來,笑聲淒厲,桀桀而啼,直如夜鬼吼哭,這神態(tài),是在史三娘返璞還真之後初次見到,葛衣人心下不由一凜,失聲叫道:“史姑娘,怎樣啦!”


    半晌,厲笑戛然而止,但聽史三娘幽幽說道:“唐古老兒,我知你是一片好意,隻是,唉,想不到我史三娘二十年前的冤業(yè),今日竟要了結(jié)在下一代人的手裏。”


    秋娘聽不清她話裏的意思,顫抖唿道:“師娘,徒兒可沒有害你的意思啊!”


    當(dāng)前這小妮子,本出龍形派南星元門下,稱史三娘為“師娘”可沒有錯,前此不過因她已改隸九龍門戶,故不以此相稱,此際情急,不期然脫口便叫將出來了。


    史三娘瞪目道:“我可沒有說你害我的?”


    葛衣人接上道:“秋娘,你沒有明白你師娘的意思呢!她不是說你要害她,為你師傅報仇,而是說她以本門前輩之尊,今天卻要自己門下弟子來給她醫(yī)治傷殘,一時感觸,狂笑起來而已。”


    史三娘又是一陣嘿嘿笑道:“是不是,唐古老兒,如老娘的宿疾,當(dāng)真給秋娘醫(yī)好了,那還不是現(xiàn)眼報嗎?”


    葛衣人皺皺眉,猶未答話,卻見一個身影,疾然掠到,此人俊逸秀朗,翩翩而前,宛如玉樹臨風(fēng),來者不是別人,乃是史三娘嫡親骨肉玉簫郎君南宮化。


    玉簫郎君人未到,話先發(fā),但聽他朗朗叫道:“娘親差了,秋娘豈同普通門人,她既身懷奇技,正是可喜可賀,你老人家也該老懷彌慰才是,她來為你老人家治療宿疾,於理正合,娘你怎地反生感觸?”


    史三娘一見兒子心頭便開朗,情緒稍稍平抑,雙眉一鬥,問道:“我兒,秋娘給我治傷,於理正合,是何道理?”


    玉簫郎君不慌不忙,先穩(wěn)定了身形,才慢慢地答道:“秋娘是孩兒的妻室,當(dāng)然也是你老人家的媳婦啦,老人家有病,媳婦懂得醫(yī)理,悉心為姑氏治療,正合人倫道德,哪會不合情理?”


    他透過一口氣,續(xù)道:“娘你也別往本門上一代的恩怨想,應(yīng)該把醫(yī)你的看做家事,那便心安理得了。再說,你老人家的傷殘,是毀在二娘手裏,爹爹縱有不是,不能全怪在他身上,更與秋娘無幹!”


    不錯,當(dāng)前此一老一少兩婦人,關(guān)係端的錯綜複雜,不隻有師徒之份,亦有姑媳之親,玉簫郎君暢論取舍之道,比喻得非常恰當(dāng),史三娘聽了,心胸自是豁然開朗,但見她默默尋思,良久,頷首微笑道:“都是你娘不好,固執(zhí)成性,迄未解除。我兒,你對事理,甚是分明,娘委實(shí)高興,虧你給娘開導(dǎo),要不然,娘又將蒙不明之名了。”


    語訖,斜斜掛著脖子,問秋娘道:“賢媳,你要怎生醫(yī)治老娘,且說給我聽了!”


    當(dāng)前這執(zhí)拗的婦人,此際也改口唿亡夫遺徒為“賢媳”


    了。場中氣氛,頓時溶溶恰恰,大家都鬆了一口氣了。


    秋娘恭謹(jǐn)?shù)剞捲挼溃骸皢⒎A師娘,徒兒會曾受前代奇人浴風(fēng)子隔世傳藝,授予風(fēng)震神訣,今便以風(fēng)震神功來給師娘療傷!”


    秋娘改投九龍門壇,史三娘早已耳聞,聽了話莞爾一笑道:“老娘知道,你得奇遇,風(fēng)震神訣不錯乃名滿武林的絕世武學(xué),隻是你怎生省得可療我疾?”


    秋娘囁嚅答道:“徒兒和唐古前輩一般想法,由師娘運(yùn)元自療,風(fēng)震神功戳脈催送,庶可達(dá)四肢筋絡(luò),使自續(xù)自駁,諒可奏效,不瞞師娘說,徒兒為愈你老人家心切,是以才敢提出,其實(shí)沒有把握,不過想試一試而已!”


    史三娘搖一搖腦袋,歎道:“你可知道我剛才為什麼生氣,一半還不是為唐古老兒那句‘試一試’的話,現(xiàn)在你也這般說法,恨隻恨隻拿著老娘來試你等武功,一個花派弟子已經(jīng)試過了,此際又輪到你這丫頭,難道老娘是一件試驗(yàn)品麼?”


    秋娘心知她固執(zhí)的劣根性猶未盡除,心中既好笑又好氣,但一望史三娘那凜冽神氣,不由地惶恐起來。俯首道:“徒兒不敢,區(qū)區(qū)寸衷,神鬼共鑒,怎敢當(dāng)師娘是件試驗(yàn)品?”


    史三娘又是一聲長歎道:“老娘看你等連番動作,不過有所感觸而已。老娘也知你無此心。罷了,念你一片孝心,即使是試一試,老娘給你醫(yī)治便是!”


    說著,自顧伏上大石頭上,不待吩咐,已然自行調(diào)運(yùn)內(nèi)元,混元一氣功霎忽之間,已經(jīng)遍行體內(nèi)各脈,隻是未達(dá)四肢關(guān)節(jié)而已。


    這其間,秋娘挪到史三娘跟前,和她麵對麵坐著,纖纖素手一伸,駢指如戟,已然朝史三娘身上關(guān)元戟、俞氣兩穴戳下。


    秋娘這番出手,自然已經(jīng)調(diào)好內(nèi)元,風(fēng)勁貫於指尖,是以一觸史三娘脈穴,史三娘渾身便覺一顫。但覺一股風(fēng)勁,透指穿穴,直薄體內(nèi),自己所運(yùn)的那股混元熱力,禁受不住對方風(fēng)勁的摧迫,已然四處疾竄了。


    如屬較技比劃,秋娘的指勁自難和史三娘的混元功抗衡,莫奈,史三娘此刻乃是接受治療,不特沒有運(yùn)元相拒,反而隨著對方指勁,任其暢所欲之,因此,秋娘的指勁才會如此順利直透內(nèi)腑。


    秋娘戳過兩穴,又續(xù)點(diǎn)其他穴道,指指點(diǎn)點(diǎn),大約過半頓飯光景,史三娘身上三十六大穴俱經(jīng)戳過,卻不見有何動靜。


    陡然間,陡見史三娘把眼睛一睜,神光奪眶激射,隨著睜眼之後,一聲暴喝又起。


    史三娘一喝過後,奇跡登時出現(xiàn),但見當(dāng)前這個四肢殘廢已垂二十年的婦人,身形一長,已然自大石上掠出丈許,陡然飛上一處高達(dá)十來丈的小崗陡坡之上。


    看她飛出身形,與往昔有異。往昔史三娘一行一動,總是曲縮其腰,然後再向前彈出,腰際短鏈,也由於她一彈猛烈之勢,與空氣激蕩,發(fā)出一陣嘩喇喇的暴響,但此刻卻是闃無聲息,宛覺電光火石一閃,已經(jīng)疾飛而去。


    眾人給史三娘這一突如其來的舉動唬了一跳,待得定睛時,又不禁地喝起彩來。


    在歡聲雷動中,隻見史三娘一手緊緊抓住短鏈,不讓搖動飛舞,一手叉腰,赫然屹立崗上,睥睨四顧。


    這婆娘能用手抓東西,更能用足走路站立,可知她的殘廢已給秋娘治愈,這天大般喜事,怎不令場中高手歡唿如雷呢?


    眾人歡唿未歇,驀地裏,但見史三娘緊抓腰鏈的手一鬆,身形隨著一長,已朝陡坡疾泄而下,腰間短鏈嘩喇喇又雜響起來。


    展眼間,史三娘已然落在場中,一蓄勢,掄掌使式,挾著唿唿巨響,竟是自顧演起式來。各人心知這位殘疾初愈的武林巨擘,一時技癢,或在試試自己愈後手足的效能,是以掄拳使掌起來。


    要知史三娘乃武林一等高手,內(nèi)外兼修,功力精湛,雖此刻是在練拳演式,一舉手一投足,也見淩厲非常,但見她掌風(fēng)揚(yáng)起,石走樹顛,拳勢指處,土揚(yáng)沙飛。待得把一路拳法,一套掌式使完,已然漫天塵土,遮蔽著半邊天了,在冥冥夜空中,益見迷蒙,如披重霧了。


    史三娘拳掌使竣,倏地收招,欣喜之狀,益於神色,但見她神采飛揚(yáng)地叫道:“秋娘你這丫頭,倒是了得,當(dāng)真把老娘醫(yī)好了。”


    葛衣人首先行前,向史三娘拱手道賀,繼而各人賀聲四起。史三娘喜極流淚,過得半晌,喟然歎道:“唐古老兒。俗語就得好,善有善報,惡有惡磨,果真不虛。老娘以前沒有度量,隻顧修習(xí)武功,預(yù)備殘殺泄忿。自獲明訓(xùn),寶島耳聞目睹,心性已複,不料在心性複後不久,身子也複原了,可謂因果報應(yīng)不差了,幸虧這是善報,哈哈!”


    又道:“老娘傷在龍形派尊長之手,不料竟由下一代弟子來醫(yī)好,也是湊巧極了,唐古老兒,你說這不是報應(yīng)了麼?”


    葛衣人微笑道:“報應(yīng)自天心,善惡由人栽,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這個自然。不過我輩武林俠義,倒不在乎這些,仗義行俠,仁心道德乃是本分,哪管它報不報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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