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蒙麵漢子一愕道:“我知道什麼?”
淩敖胡扯道:“你怎麼知道我會來鳳凰山?”
那蒙麵漢子覺得這是穀主的一項秘密,因此搖頭不答,隻聽夏神又傳音答道:“老夫也是昨天你離開後才知道的,你所說的‘崔女士’也被羅太希禁錮在石室中,她的石室就在老夫隔壁,沒有窗口,故聽不到你的話,但老夫可以與她傳音交談,當她聽說你身懷‘先天太極心法’時,就斷定你一定是‘春神’的徒弟,剛才你又稱唿她為師母,可見你師父是‘春神樂正賢’一點也不錯了!”
淩敖心中又驚異又激動,他做夢也沒想到師父就是武林四大盟主之一的春神樂正賢,這是多麼奇怪的一件事,師父既是春神樂正賢,他有什麼理由要隱姓埋名自禁於金佛山的洞壁中呢?
他正驚異間,夏神喬大千又傳音道:“孩子,你師父為何自禁於壁洞中,崔女士說她亦不得而知,她要老夫轉告你:這鳳凰穀已成鬼域世界,她已不能再與你師父結合,希望你師父忘了她,永遠別再到這個地方來;至於你和小女,可覓機混至本穀南麵峭壁下,那裏據說有一顆嵌在峭壁上的黑色石頭,你們隻要在那顆石頭上按一下,即可得出穀之路!”
淩敖暗暗牢記在心,忽然舉手一指蒙麵漢子道:“那麼你老兄怎麼辦?”
蒙麵漢子眨眨眼睛,迷惑地道:“奇怪,你小子說話怎麼這樣無頭無尾?”
淩敖笑道:“我是說,你老兄到底要把我怎麼發落?”
蒙麵漢子搖頭道:“這個,你問我們穀主去吧!”
夏神喬大千接口笑道:“你們不必替老夫擔心,老夫終久會打出這間石室,惟有一點,老夫猜想那假‘春神’可能與這個鳳凰穀主有關,如果你們出穀後,聽到說還有‘夏神’在武林中行走,那他一定是這個鳳凰穀主無疑了,那時你們暫勿聲張,隻悄悄去驪山找‘秋神梅盛林’,把實際情形告訴她即可,萬一老夫不能在立秋脫出此穀,你再和小女去金陵找老夫那隻‘胭脂虎’,她會想辦法救老夫出去的……”
淩敖迴到甬道內的石室外,鳳凰穀主早已站在那裏等候,這一次,淩敖不等他開口,就先駐足朗聲念起來:“動者自然之流行,靜者人力之修養,人身須動,而人心須靜,欲求心靜,須定於一事一物之上……”
念至此而住,鳳凰穀主壓抑著怒火道:“就這麼多?”
淩敖暗哼一聲道:“不錯,但你別急,下次將開始漸入佳境!”
鳳凰穀主似知強他不得,冷冷一哼,拂袖大踏步而去。
淩敖進入石室,立刻拉著喬小慧走到壁角下,將夏神的話及自己擬定逃走的計劃低聲告訴她;喬小慧大為高興,扭身偎入他懷中,吃吃嬌笑道:“敖哥,看來你真有一套……”
他的“一套”是什麼呢?
這天中午,淩敖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後,起身走近窗口,向窗外那兩名看守的蒙麵漢子問道:“老兄,天黑了沒有?”
蒙麵漢子之一漫聲答道:“快了。”
淩敖背手來迴踱步,踱了一會,又走近窗口問道:“老兄,天黑了吧?”
蒙麵漢子不耐煩地道:“快了,你老問這個幹嗎?”
淩敖微微一笑道:“沒什麼,我打算天黑之後離開這裏!”
蒙麵漢子聽不懂,愕然道:“你說什麼?”
淩敖道:“我說天黑之後要逃出這間石室,逃出鳳凰穀!”
蒙麵漢子“嗤”地冷笑一聲道:“那除非你會變!”
淩敖道:“當然,我會變成一隻蚊子飛出去!”
說著,拉起喬小慧並肩踱步,每踱到窗口,就衝著他們露齒一笑,表示“信不信由你”的樣子。
這樣來迴踱了不知多少次,最後一次踱到窗下時,那兩名蒙麵漢子看見他們臉上露出一副莫測高深的笑靨,兩顆頭慢慢往下沉,霎時沉落不見!
過了老半天,石室中一直靜悄悄的不聞一點聲響,彷佛他們當真變成蚊子飛出了似的。
兩名蒙麵漢子不禁起疑,其中之一對同伴道:“老劉,怎麼一迴事?”
被稱為“老劉”的蒙麵漢子也覺石室中靜得出奇,於是走上窗邊向石室內張望了一陣,忽然駭道:“咦,他們真的不見了?”
另一個蒙麵漢子大驚道:“有這等事……”
他一腳跳到窗邊,向石室內擺頭張望兩眼,見淩敖和喬小慧果然已不翼而飛,這一驚非同小可,慌忙掏出鎖匙打開門鎖,推門急衝而入!
叫“老劉”的蒙麵漢子亦隨後急急衝入,哪知就在他們衝入石室門內之際,頭頂上勁風突生,兩人的後腦同時挨了重重的一擊,登時一齊仆倒地上,昏迷過去了!
淩敖和喬小慧立時由石門上飄落,迅捷地將兩個蒙麵漢子拖入石牢中,然後隨手關上石門……
盞茶工夫之後,石門一開,兩名蒙麵漢子並肩步出石室,他們把石門關上,又上了鎖,這才雙雙走出甬道。
這時,眉月斜掛在天邊,鳳凰穀中一片幽靜,南麵峭壁下那幾棟竹屋燈光依稀,隱約有一個人影在走動。
北麵峭壁下,那座竹亭的正前方,隻見鳳凰穀主正在指手劃腳地指點少穀主和蘇姓姑娘練“鳳凰十八式”!
兩名蒙麵漢子相覷一眼,隨即昂首闊步朝南麵峭壁下走去。
就在此際,那位正在練劍的少穀主忽然開聲喊道:“喂,給我端些茶水到這邊來!”
兩名蒙麵漢子之一轉頭躬身應道:“是,少穀主!”
答完,轉身輕輕一拉身邊的同伴,飛步便向南麵峭壁下奔去。
奔到峭壁下,兩人運目搜視一陣,果然發現一麵削平的巖壁上嵌有一顆黑色石頭,其中之一正欲伸手往那顆黑石頭按去,忽見左近的一間竹屋裏走出一個身材雄偉的蒙麵大漢,站在門口喝道:“呔!少穀主要你們端茶水,你們卻在那裏幹什麼?”
兩名蒙麵漢子冷不防均吃了一驚,其中之一連忙向他招招手,意思是要他過來一下,那由竹屋裏出來的蒙麵大漢不疑有他,便舉步走過來,慍聲道:“什麼事鬼鬼祟祟的?”
向他招手的蒙麵漢子趨近他身邊低聲道:“噓!我發現了一個秘密……”
那身材雄偉的蒙麵大漢目光一凝,也低聲反問道:“哦,你發現了什麼秘密?”
蒙麵漢子把嘴湊上他耳邊道:“我發現了出穀之路——”
話未了,蓄力而發的手指業已點中他的昏穴!
身材雄偉的蒙麵大漢身軀一震,一顆頭慢慢往下勾,身子也慢慢往前傾去。
出手突襲的蒙麵漢子一把抓住他的胸襟,輕輕將他放落地,而與此同時,另一個蒙麵漢子已伸手疾向巖壁上那顆黑色石頭按了一下。
一陣“軋軋”之聲應手響起,但見那麵巖壁突然一分為二,登時露出了一個圓形的山洞口!
兩個蒙麵漢子不敢怠慢,一頭鑽進山洞,好像一對脫籠之兔,向前疾奔!
就在此時,驀地由北麵峭壁下傳來一聲裂帛般的暴叱:“你們兩個在幹什麼?”
聲甫落,一條人影已掠空而起,朝這南麵峭壁疾飛而來!
鑽進洞中的兩個蒙麵漢子聞聲,知已被鳳凰穀主發覺追來,更是沒命地順著洞道向前疾竄,所幸洞道中無人把守,而洞壁上每隔百步又掛有一盞油燈,是以毫無阻攔地一路奔入,眨眼即已奔到洞道盡頭。
到了洞道盡頭,兩人倏地同時煞住腳,發覺前麵不但無路可通,而竟又置身於一間四麵不見一扇門窗的石室中,兩人不禁相顧一呆,身材較矮的蒙麵漢子——喬小慧——頓感不妙,圓睜著雙眸擺頭張望周圍一下,惶聲道:“啊呀!咱們走錯了吧?”
另一個蒙麵漢子——淩敖——兩眼急轉,發現對麵石壁上有一個稍突出壁麵的小黑點,立即搶步上前,駢指向它點去。
又一陣“軋軋”之聲應手響起,立見那麵石壁慢慢向右移開,露出一個大門來。
石門外,是一片樹木茂密的山坳地。
淩敖拉起喬小慧飛步奔去,掉頭一望,這才看清原來那是一麵高約百丈的絕壁,而向右移開的那麵石壁,此際由外看來,竟是一麵形如屏風的大巖壁,其偽裝可謂巧奪天工,怪不得自己找了好幾天都不得入穀之路。
這時,鳳凰穀主的厲嘯聲已由洞中傳來,淩敖不敢停留,猛可揮掌在左近一塊巖石上劈了一下,然後向喬小慧一招手,兩人同時飛身縱入黑沉沉的樹林中,一路鑽入。
慌不擇路,遇林便鑽,一口氣飛奔過四五座山峰,居然誤打誤撞地奔出鳳凰山,來到一處山麓下。
這是個美麗的夏夜,斜月如鉤,月光似水,螢火蟲在空中穿梭飛舞,兩人在山麓剎住腳步,抬頭看看天上的星位,喬小慧手指東方道:“前麵不遠便是漢王城,咱們先入城去住一夜再說如何?”
淩敖沉吟道:“隻怕鳳凰穀主會入城搜索,咱們還是找個偏僻的地方吧!”
喬小慧微笑道:“你認為偏僻的地方才安全麼?”
淩敖反問道:“要不,你認為城裏才安全?”
喬小慧點首道:“正是,鳳凰穀主一定以為咱們不敢公然入城投宿,所以咱們就入城投宿去,這正所謂‘大隱在朝’,往往會出人意料之外!”
淩敖道:“我倒有個更安全的辦法?”
喬小慧眨眨大眼問道:“什麼辦法?”
淩敖笑道:“你我就此分開連夜趕路,你去金陵找令堂,我迴金佛山見家師,彼此把兩位老人家請來,再一起打入鳳凰穀救人!”
喬小慧嘟嘴道:“何必這樣急,明天再走不也一樣?”
淩敖正色道:“不,鳳凰穀主已知家師自禁於金佛山無名洞中,而我帶來的信鴿已全部丟了,我若不趕快迴山,隻怕他會先趕去向家師下毒手,再說令尊的盟主任期隻剩下一月,我們也應該趕快設法救他出來,以便全力對付鳳凰穀主是不是?”
喬小慧默然半晌,麵現一絲悻色,翹翹上唇道:“好吧,分道揚鑣也好,我才不在乎呢!” 淩敖泛笑道:“那麼,咱們約定一個日子,今天是五月三十日,咱們下月望日在漢王城
見麵,如何?”
喬小慧幽怨地道:“隨你,我說我不在乎!”
淩敖抱拳道:“既如此,咱們下月再見!”
喬小慧點點頭道:“再見!”
於是,一個向東一個向南,一個找娘一個找師父,連夜疾進……
× × ×
由鳳凰山至金佛山,約須十天的路程,但淩敖已深深了解到事態的嚴重——他覺得師父的自禁洞中及夏神喬大千之陷落,都可能是落入鳳凰穀主的陰謀,也就是說鳳凰穀主要除去春夏秋冬四神而獨霸天下武林——這股即將爆發的危機,較之冬神司寇丹的危害武林更為可怕——因此他覺得必須盡快趕迴金佛山稟報師父,是以連程急趕,竟比平常快了四天,???六天中午便趕迴到金佛山!
雖然他離開金佛山至今不過一個月,但從鳳凰穀的一段遭遇來說,卻有再世為人之感,因此他一腳踏入無名洞中時,心中有著無比的興奮,歡聲大叫道:“師父!師父!弟子迴來了!”
洞壁中寂無一點聲響!
淩敖怔了一下,趕至洞壁前又叫道:“師父,弟子迴來了啊!”
洞壁中仍無迴音!
淩敖心頭不由掠過一陣寒意,慌忙跳上洞壁下那張石桌,把頭湊近壁上那“品”字形的三個小圓孔,運目向裏麵瞧望——
這在以前是被師父嚴格禁止的,但是現在已不管許多了,因為他敏感地猜到師父可能已遭了毒手!
果然,他目光瞥處,發現黑暗的洞室中隱約有個衣著破爛的老人僵臥在地上,臉朝地麵,全身已開始腐爛,散出一股令人惡心的臭味!
淩敖腦門猶如挨了一記,轟然一響,仰身射出山洞,跌坐於地,淚雨滂沱而下,仰臉大叫道:“小白!小白!小白!”
空山寂寂,連那隻小白猴也不見蹤跡!
他嘶喊一陣,看不見小白迴來,當下吃力地由地上站起,拖著沉重的腳步再度走入洞,在石桌前跪下,低頭默泣不止。
無疑的,這對他是一個極重的刺激,他萬想不到鳳凰穀主會來得這麼快,更想不到師父——一位名列四神之一的春神——竟會這樣輕易地死在鳳凰穀主手裏,這是多麼意外的一件事啊!
悲泣間,一個疑問突然間閃入他的腦際!
“不對!我由鳳凰山迴到此地隻不過六天時間,那鳳凰穀主羅太希腳程再快也不會超過我一倍,但看師父身軀發爛的程度,顯然已逝世十多天之久,由此可見師父不是死於鳳凰穀主之手……”
此念一生,淩敖霍然跳起,又飛身入洞,運目四下搜視,視線瞥及右邊洞壁,赫然發現洞壁上寫著兩行字!
每個字深入洞壁一寸,一看就知是用內家指力寫成的,並且從角度上看,分明是壁中人——春神樂正賢——由那品字形的壁孔中以內家指力隔空寫上去的!
淩敖趨前一看,果見石壁上的文字確是自己師父的筆跡,文曰:“敖兒,你如迴來,可將一切經過書寫於竹竿上投入洞壁中,並立刻將此壁文削掉,然後退出此洞百丈外,等候小白找到你時再入洞!師留字。”
淩敖讀罷壁文,頓時墜入五裏霧中,同時心中起了一陣狂喜,因為他忽然想到壁洞中那具屍體可能是假的,或可能不是師父的,因此他再度跳上石桌,把頭湊上壁孔向內張望,隻見那具老人的屍體,仍舊紋風不動地躺在壁中地上,而且臭味一陣陣撲麵送來。無論如何那是一具真人死屍一點不錯!
淩敖看了半晌,無法斷定那具屍體究竟是不是師父的,不禁長歎一聲道:“唉,也許師父留下文字後才被人殺死的,可是這洞壁不見一個門窗,敵人由哪裏進去呢?難道來人竟能在洞壁外致師父於死命不成?”
他左思右想,始終想不出一個道理來,於是決定破壁進入一看,可是就在他拔出佩劍正要開始鑿壁之際,驀覺身後有異,掉頭一望,不禁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