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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雖然不如前朝那般重視文人,以至於大明文官的俸祿堪稱有史以來最低的一朝,可自從成祖之後仁宗,直至到了世宗年間張居正在位,大明的文官方才到了巔峰。
可惟獨一樣除外,大明雖然對文官苛刻,但對名氣頗大的文人卻寬厚的很,官員中除非禦史方才可以暢所欲言,其餘各級官員都或多或少有些禁忌。
但大明的名士不同,這些人沒有官職,不在朝堂之中就算說的再過,曆代大明先帝也都是能不管就不管,實在忍不住下去了,幹脆一旨詔書招來當官。
這樣你就不敢說了吧?
大明的皇帝足夠聰明,這招屢試不爽,但偏偏那些個名士裏,也有軟硬不吃的,比如這個徐太拙就是一個。
徐太拙也是山東人,孫元化還見過幾麵,隻覺得是個年少輕狂的人,倒是不在意。
隻是這個方生究竟是誰?何曾能在區區一年間闖出這麼一番天地來?
要說這濟州島的業績,孫元化自認讓他去做,怕是沒有個十年之功那也是徒然,守著一城一地還算好,隻要規規矩矩的,自然是順風順水的。
可這在闖出一番基業,那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了。
“是我怠慢孫老大人了!狈缴鷩烂C的道,眼眉之間顯得異常誠懇:“雖然是受人所托營救孫老大人,隻是遲遲不見也是有緣由的!
“什麼緣由?”孫元化緊跟著問了一句,要說他孫元化對於自己不聲不響被扔在島上可還記得的很。
不過這倒也不是沒人照顧,孫元化微微笑著搖了搖頭,眼前這人兒,還真是膽大包天,魯王府的小郡主丟了,也不知那個老魯王要急成什麼樣子。
“事情太多,一時間支不開身!狈缴忉屩o接著道:“這不是有末露陪著您老,我也放心!
末露?
孫元化微微搖了搖頭,自然不會以為方生叫的是昵稱,怕是為了隱瞞這個小郡主的身份,不過這性末,還真古怪的很。
“那個小丫頭!睂O元化寵溺的搖了搖頭,自然不會露出口風,隻是道:“末露那孩子隔三岔五就往我這邊跑,還真是太勤快了些!
“嗬嗬!狈缴鷰中α诵,掩飾自己的尷尬。
他自然心知讓這麼個小郡主到處走動並不好,隻是現如今島上知道她身份的並不多,倒不是方生有心隱瞞。
而是畢竟是魯王府的郡主,若是一時間嘴鬆說了出去,這惹得禍事倒是不怕,就是怕麻煩多了些。
而且,迴了島上也有些日子,方生一直借著諸事忙碌,索性眼不見為淨,讓人將朱末露安置在環境雅致些的小院子,也就不管不問了。
“今日是年宴,老夫就不囉嗦了,大家吃吃喝喝吧。”孫元化看的出來方生不想多說,也就揭過了這一頁。
‘角兒’這個東西本身就是新年吃的,隻是原先隻是北地習俗,也不是每家都會這般,方生此舉隻是將‘角兒’改了個稱唿而已。
大家夥吃吃喝喝,最後輪番給方生灌酒。
方生是來者不拒,幾番推杯換盞,方生依舊是笑瞇瞇,但其餘人等一個個隻覺得眼前天旋地轉,哪還分得清一個還是兩個?
沒喝酒的也有幾個,孫家父子都是淺嚐幾口,適可而止,相比武人這邊輪番敬酒,文人這邊就要文雅的多,大多是淺嚐既止,盡顯的君子風度。
“方大哥,你還真能喝。”馬戶大大咧咧的站了出來,隻是這七八杯猛的下肚,顯然已經是支撐不住,臉上一臉的佩服。
要說武人十個有九個是粗人,馬戶等人更是窮軍戶裏的窮軍戶,平日裏誰能大碗喝酒,誰能大碗吃肉,這就值得他們佩服,更別說還是敬佩的方大哥。
李焦、劉四、張五郎等人都是一般表情,隻是現如今看起來人來。
怎麼的?
方大哥怎麼就變成四五個了?
酒桌上的氣氛自然最好,雖然菜少了些,隻是些個‘角兒’,可大家夥興致不減,劉四更是個莽撞漢子,雖然跟了方生不短時候,可本色不改。
這醉酒了,眼見是弄不倒方大哥了,幹脆就奔著另一桌去了。
好在他還不笨,找上了李越,然後就是孟千。
這二人推不過,又不能表明了敷衍,如此一來一棒子窮軍戶哪還忍得住,剛剛是一時間各自忍著拉不下臉,如今這有人吃了第一口螃蟹,接下來自然是一杯又是一杯。
不過穩打不動的孫元化那是一個敢敬的都沒有,連帶著孫家三兄弟也是隻能坐在一邊自斟自飲,好不寂寞。
李越與孟千並不善飲,五六杯間就喝了個伶仃大醉,站也站不穩,孟千各是早沒了讀書人的儀態,倒在桌子底下,若不是一旁的車晚真攙扶著,怕是早就失態了。
“真不能喝了,真不能喝了。”李越口中喃喃道,這臉上的表情比誰都難看,李越如今大明話的還算順利,畢竟和一棒子大明人待得久了。
可他畢竟他是文官,要說文人也不是不喝酒,可那喝的也是些溫和的清酒,還大多是淺嚐即止,哪像個武人,沒錢可以,沒酒不成。
“好了,好了,這可還有車先生了,李主官喝不下了,你們就別敬了。”方生淡淡的道,隻是眼睛的促狹想來並不是如表麵上那般風輕雲淡。
車晚真微微苦笑,這酒杯都敬上來了,他駁不了各自的麵子,要說他車晚真當初和李越也是為同僚,雖然看不起李越投敵,可這也是識時務者為俊傑,誰家不珍惜自己的小命來著?
他車晚真不肯合作,那也是因為那時候這些人擺明了沒有和他合作的資本而已。
而且,眼下來看,這濟州島上儼然已經是自成一家,寧為雞頭,不為鳳尾頭的道理他車晚真還是懂的。
隻是眼下還是要看形勢而已,誰說讀書人不會觀望?要說普天之下的讀書人都是一般聰明,良禽擇木而棲,世間皆是這個理。
讀書人大多都是狂夫,可那也是聰明的狂法,若不然又豈能堪稱文人?
酒桌上是中國人氣氛最融洽的時候,這句話擺在大明也是同樣的道理,僅僅一個時辰不到,這酒也喝了,‘角兒’也被吃個精光,打更的抱起了子時也過了兩柱香的時日。
也就是說,崇禎五年徹徹底底的過去了,這個時候,按著大明的算法,那就是年號的崇禎的第六年,也就是崇禎六年了。
一眾人等眼見差不多了時候,可大家夥想告辭卻各個舌頭打結說不出話來,除了天旋地轉之外,隻覺得腦子裏亂的像是漿糊,全都喝多了酒。
能夠安安分分坐著的也隻有沒怎麼喝酒的孫家父子,孫元化一直拿著個酒杯自斟自飲,反倒怡然自得,臉上一臉的悠閑,更是一點都不像個已經被大明明令殺頭的人。
至於方生,這些酒量自然不算是什麼,雖然酒量這東西,身體上要占一大部分,方生這幅軀殼並不是上一世的,即使方生再是海量那也有限。
隻不過大明的酒度數實在不算高,隻是和現代的黃酒相當,方生如今算來至少喝了有二斤酒,卻除了頭昏沒什麼大事。
方生依舊是笑瞇瞇的,誰來敬酒都是一口幹,爽快爽快了,必然是有些為難這些個連海量都算不上的武人,讀書人。
你說主家都幹了,你還好意思不幹而盡麼?
這一來二去,孟千苦著臉捏著鼻子把酒灌進了肚子裏,要說他也是一時間被刺激了,這才自找罪受,本以為主家能看在他是讀書人的份上繞過他一馬,結果這最後還得自找苦吃,把黃連咽到肚子裏。
最後的結果就是東倒一堆,西團著幾個,別管什麼讀書人的矜持,三五成群各自攙扶著,車晚真還算好些,武人們至少手下留情,這才勉強告辭離去,方生也並阻攔,讓門子送了迴去。
反正各自住在附近不遠,方生也不需多過關心。
至於李焦、劉四等人則沒有那幫文人的矜持,直接倒在地上唿嚕大睡,方生隻得讓人抬進了裏屋,好在這棟院子雖不大,但好歹還有幾間屋子可以供這幫醉鬼睡下,方生拉人的時候才發現,這裏麵竟然還有耿仲明和毛承祿,這兩個也算是宿將,如今竟然也喝得爛醉如泥,也算是難得了。
“恩,孫老大人怎麼還在?”方生折騰了一會才算鬆懈下來,出了內屋,這才發現還有四個人坐在那。
自然孫元化和他的三個兒子,孫和鬥、孫和鼎、孫和京。
“老夫隻是想問方先生一點事情而已,所以留了下來!睂O元化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就像是隨口問得一般,隻是有幾分顯得言不由衷而已。
“有什麼可問的,孫老大人盡管說來。”方生一臉的好奇,坐下位置飲茶,相比往日,還算是規矩。
“大人這稱唿,卻是是不敢當的了!睂O元化搖搖頭苦笑道:“老夫怕是在大明刑部的文書上已經是個死人了,更別說當日迴了京城就已經被罷了職,豈敢自稱大人了。”
這說的是他丟了登州被囚,緊接著被放歸京城,隻是入了京城之後的事,實在是讓他老夫人寒心的很而已,都快被問斬了,自然是罷了官職了。
“如此也好!狈缴樦鴹U子往下滑,笑著道:“那我就不知該叫孫老大人什麼了,要麼,孫老先生可好?”
方生試探的問道。
“如此也好。”孫元化點點頭,淡淡的說道,隻是今日留下來,重點自然不是該叫喚什麼,自然是另有目的的。
“唔,那我可就是方小先生了。”方生笑了笑,低頭抿了口茶,剛剛還是喝得多了,雖然當時沒什麼,可時間久了,腦子還是有些暈乎乎的不利索,喝上幾口苦茶,也算是醒酒。
“這是自然。”孫元化微微有些苦笑,這個人究竟是什麼做的腦子,此時還有空岔開話題開起玩笑。
要說他孫元化竟然來了,那自然是要問清楚了再走,要不然就這般不明不白的,怕是孫元化也不會甘心。
“尚不知孫老大人所謂何事?”方生抿了幾口茶,見場麵陷入了僵局,這才笑嗬嗬的問道。
要說他也不是不想等孫元化自己主動開口,隻是這般看上去笑嗬嗬的老人,怕是倔起來那可非同一般,幹脆就主動開口起來。
“自然是為方小先生而來的了!睂O元化抬起頭,目光盯著方某人,顯得炯炯有神,頗有些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