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紅的月光浸滿了整個三咲町。
雖然是蘊含了多位死徒之祖的中心區域,但作為白翼公計劃中困鎖姬君的重要之地,沒有成為正麵戰場的它並未受到什麼劇烈的損傷。
事實上,三咲反而是東京這片斷壁殘垣中,僅存的碩果了。
“轟!!!”
——遠方由石塊組成的橋之巨人和像高達一樣變形的巨大城堡仍然在赤手空拳的互相鬥毆。
在這樣會讓人懷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奧係特攝片場的景象中,即便是最繁華的都市,也隻會毫無反抗之力的化作廢墟。
“有珠好像真的生氣了,明明開戰前還說自己不喜歡戰鬥的……”
蒼崎青子站在大樓的頂部,眺望著遠方,喃喃自語著。
戰鬥的烈度比起剛開始開戰的時候降低了不少。
那聖歌與詠唱一齊響起,空想神獸與幻想種在高空撕咬的樣子已然已經一去不複返,不管是聖堂教會的代行者,還是魔術協會的講師,在傷亡與疲累之下,大多都已經失去了戰鬥能力。
就目前的情形來看,與死徒相比,聯軍這方取得了堪稱壓倒性的優勢,不少在過去頗有名氣的死徒都已化為了過去的泡影,哪怕是死徒之祖的派閥中,也隻剩下一些頑抗到底的精英還在支撐。
雖然現實中的戰爭並不像遊戲那樣可以迅速一錘定音,但到了這種地步,除了獨當一麵的頂級戰力,大勝的結局已經是完全可以預見的了。
但盡管如此,在旁人看來,蒼崎青子這副一臉狀況外的表情無疑是相當過分的。
身為第五魔法使,就算對教會和魔術協會代表的人類陣營沒什麼好感,在生死相托的好友正在戰場上充當主力的時候,自己卻在三咲這種沒被波及的地方摸魚,這個行為本身就相當微妙了。
當然,青子自己對於這種看法一向嗤之以鼻就是了。
說到底,和原本世界線不同,如今不管是她的魔法還是她的未來,在經過了羅蘭的調教後,都已經發生了劇變。
畢竟擁有終結戰鬥的壓倒性力量的存在,在聯軍中的數量其實並不少。
但無論遇到什麼異常情況都能及時挽迴的魔法使卻隻有她一個。
見證過宇宙循環,命運指望盡數束縛在一人腳下的少女十分清楚,比起加速潰敗的戰局,守候在這裏避免異常才是更有其價值的行動。
忽的,蒼崎青子抿起薄薄的嘴唇,目光一轉。
——在天際的盡頭,黑壓壓的烏雲正以鋪天蓋地的風範,朝著城市襲來。
從那整齊劃一的軌跡和迅捷的移動速度就足以看出,那並非什麼自然現象。
事實也正是如此。
如果用魔力強化眼球,就能夠清楚的看到,那片晦暗的影子深處,那一雙雙嗜血的瞳孔。
當距離足夠近的時候,甚至還能聽見那像風暴一樣咆哮的振翅之聲。
那是嗜血的鳥群所組成的天幕。
在愈來愈近的迴響聲中,豁然間,蒼崎青子上方的天空就化為了連月光與繁星也吞食殆盡,毫無一絲光明的死之世界。
與注重外在形象與優雅白翼公不同,對於有著黑翼公之名的葛蘭索格來說,保持著人類姿態才是缺乏優雅。
——既然身為侍奉月之王的仆從,就理應有著與吸血種對應的怪物姿態。
也正是如此狂熱的腦迴路,才讓其在朱月敗亡的這數千年中,仍舊保持著那一成不變的愚忠。
“……又來了,明明自己都已經步入死路了,還非要抓住最後的機會給人添麻煩。”
然而,黑翼公這氣勢洶洶的姿態不僅沒能震懾到蒼崎青子,反而令其露出了冷笑。
“還是說,能以朱月的狗這樣的身份犧牲,讓你覺得死得其所了呢?”
青色的魔力洪流憑空卷起,與少女嘹亮的聲音一同衝上夜空。
宏大的魔法陣從青子腳下展開,瞬間就掙脫了重力的束縛,在光輝中如飛雪中起舞,將一眼望不到頭的鳥群分割開來。
幾乎在那強勢的宣言落下的同時,遮蔽天空的的夜幕就在沸騰的大氣中盡數消融。
曾經隻是釋放了一部分魔法,青子就在沒有固有結界的情況下,用自身的力量讓世界發生媲美固有結界的更易。
而黑翼公的鳥群雖然也是如尼祿的混沌之群一般特異的固有結界,但自然無法和世界本身相比。
宛如落入了噴發的火山中一般,不少漆黑的怪鳥連尖銳的叫聲都未曾發出,就粉身碎骨,大量粘稠的血肉還在如雨滴般飛濺,讓如軍陣般密不透風的鳥群變成了千瘡百孔的蜂巢。
黑翼公也無法再維持那這幅狂放的姿態,在匯聚的烏鴉中露出了鳥頭人身的真麵目。
但即便臉色有些蒼白,周圍不見天光的景象仍沒有半點好轉——與白翼公在實力和曆史上都不相伯仲的死徒之祖,絕非浪得虛名。
無論被擊潰多少次,隻要{永不複還}的固有結界還存在,隻要魔力沒有耗盡,它就會在烏鴉這指引亡者靈魂的神聖動物引領下複原並繼續戰鬥。
不過,見到黑翼公這好似毫發無傷的樣子,蒼崎青子臉上依舊掛著一幅毫不在意的表情。
她隻是再度舉起了手,掃視著鳥群覆蓋的範圍,仿佛老練的指揮家在重溫過去的樂譜。
那仿佛燃燒著蒼藍色火焰的瞳孔中,充斥著冷酷與漠然。
下一刻,以她猛然揮下的手臂為訊號,毀滅的樂章轟然奏響。
為其獻禮的,是在死羽之天幕中冉冉升起,星羅密布的繁星。
第五法是消費的魔法。
那種擅長綁定曆史,玩弄概念,用債務來恆定重量的存在,青子也許還會有所忌憚。
但像黑翼公這樣勤勤懇懇,隻靠自身的打工人,即使再難纏,她也不會有絲毫畏懼。
霎那間,被第五法榨取而來的魔力毫無保留化為激增的以太,以魔彈的形式轟鳴而出,為這片黑夜帶來一抹不應存在的璀璨。
先是一顆流星,旋即以烈火燎原般的姿勢,飛速膨脹為漫天的星群,如戰爭中齊射的箭雨般落下。
爆炸聲震耳欲聾。
在如巨浪般升起的激揚塵埃中,黑翼公尖利的嚎叫與聒噪的鳥群頃刻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隻剩下仍在轟然綻放,讓天空都為之一清的火光。
靠著第五法帶來的底氣,雖然敵人已經被轟殺至渣,青子還是毫無停手的意思,而是繼續以激昂的姿態擺動著手臂,直到腳下的建築都在餘波中出現了坑坑窪窪的裂紋,路邊的樹木傾倒斷裂後才停手。
等到塵埃落到底部,視野再次明朗起來後,黑色的鳥之王已經被徹底抹去了蹤跡。
別說骨灰了,就連存在的痕跡都看不到。
“嘖……”
但是,隻用了一瞬就將死徒之祖斬殺的魔法使小姐卻沒有因此露出什麼高興的神色。
相反,她眉頭微蹙,豔麗的瞳孔中滿是不快的光芒。
雖然並不是白翼公那樣的野心家,但黑翼公也不是什麼蠢貨。
之前都是用能力製造的分身騷擾試探,現在卻不惜以自殺式襲擊也要和她糾纏,自然是有原因的。
——僅僅在剛剛戰鬥消耗的那片刻時間,猩紅的月光就吞沒了大地。
“真麻煩啊,為什麼死徒這種存在還會如此忠心啊……”
青子無言的注視著一片血紅的天空,歎了一口氣。
雖然輩分和實力都與白翼公相當,但從這幅連同類都敬而遠之的鳥頭審美觀就可以看出,黑翼公的世界觀與正常人截然不同。
蒼崎青子譏諷他為朱月的狗時,他才會連半點憤怒都沒表現出,甚至感到與有榮焉。
因為在被被朱月收服後,黑翼公就將自己對鳥類的信仰轉移到了朱月身上。
比起隨從,他更多是把自己當成朱月的使魔,並心甘情願的為之奔走。
所以,在察覺到朱月的複生近在咫尺之時,為了妨礙魔法使這種唯一的變數,他才會主動出擊,以生命為代價提前將這個隱患扼殺在繈褓之中。
“雖然本來就沒打算阻止,但不想做和不能做果然是兩迴事呢……”
蒼崎青子用手指纏起自己的長發,一臉苦惱的轉來轉去。
感受著那還在大氣中湧動的駭人氣息,少女的臉色越發凝重。
盡管在羅蘭參與進來的時候,她就盡可能的高估了這次事件的危機程度,但如今的場麵還是有些超出她的想象。
在如大火一般將世界渲染的一片通紅的世界中,任何擁有知性的生命,都能察覺這份異常。
然而,除了擁有靈長類身份的人類之外,卻沒有任何生命感到異議。
蒼崎青子眼眸微垂,向下望去。
雖然居民們早就提前進行了疏散,但在地麵裂開的縫隙中與周圍的陰影中,還是能看到時不時竄過的老鼠。
這些感知敏銳的生命之前還在因為戰鬥的餘波成群結隊的望風而逃,可在這壓迫力儼然已經實質化的月光下,它們卻像沒事人一樣,甚至還逐漸恢複了平靜。
仿佛這一幕是刻在了它們基因中,是在這顆星球上已經重複了無數次,司空見慣的常態。
“連靈長類和星球的領域都已經涉及……這已經超越了神秘的範疇了吧,完全是徹頭徹尾的怪物啊。”
“一不小心的話,這就不是宇宙級別或者人類史的危機,而是會波及無限的平行世界本身吧?……真的沒問題嗎?”
作為最新的魔法使,在注定的毀滅中盡己所能彌補,尋找未來與希望的使者,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蒼崎青子更能明白這背後代表的意義。
不過,她的眉頭很快就舒展了開來。
“不管了,反正也不關我這個兼職魔法使的事情了,反正這種危機就算真的失控了,也是由寶石老頭去頂缸的。”
“喂——蒼崎!”
聽到這樣意有所指的話語,下一刻,虛空中就響起了無奈的聲音。
寶石翁澤爾裏奇邁著矯健的步伐,踩著無形的階梯走到了半空之中。
雖然身為第五魔法使的蒼崎青子是比自己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後輩,但他卻並沒有端著什麼架子的想法。
作為世界上僅有的五個特權,在成為魔法使,進入根源的那一刻,年齡與經曆這種東西對於他的同類而言就沒有意義了。
“雖然我和你的相性不是很好,但這樣把一切都甩到我的頭上,是不是有些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