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讓我失望了?”被少年掀起的所有波瀾藏在口罩之下, 慕易淩咬緊後槽牙,好半天才笑出聲,“你過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可以和你一起搭戲。恭喜你了, 蘇袖。”
他轉身往保姆車走去,恨不得當場拿出手機質問導演怎麼迴事。
“不是要請我吃飯嗎?”身後的少年慢悠悠地開口,語氣裏甚至夾雜著些許笑意,“不慶祝一起合作了?多可惜。”
慕易淩步伐一頓,心裏惱恨, 還要裝著脾氣好, 頭也沒迴道:“下次吧, 又不急,我們時間很多, 不是嗎?”
他坐上保姆車,拿出手機想給導演發消息, 結果發現導演已經先一步發了消息:“他就是沈訴情。”
一句話讓慕易淩知道這件事沒有扭轉的機會了,氣急敗壞地摔了手機,目光冰冷。
是徐開寒打點的, 還是他真的打動了導演?
慕易淩瞥了一眼外麵坐上出租車的蘇袖,臉色黑了下去。
不管是哪一個,這個人帶來的危機感都讓他十分不爽。
……
出租車上, 蘇袖報了地址後徐開寒發去消息:“定下了,月底開機。”
男人迴複得很快, 像是一直拿著手機般:“恭喜。下飛機了給我打電話。”
蘇袖打了一句話, 又全部刪掉, 最後隻迴了一個“好”字。
返迴j市時已經晚上九點, 蘇袖走出機場, 一眼看到站在車邊等候的男人。
他穿著黑色的襯衫,袖口微挽至手肘處,雙腿筆直修長,路燈將五官照得有些模糊,比平時多了幾分清冷禁欲,引人側目。
蘇袖緩緩走過去,剛想開口,寬厚的手掌落在了他頭發上輕輕揉了揉:“歡迎迴來。”
蘇袖下意識說:“我就走了一天。”
“一天也很久。”徐開寒笑著收迴手,打開車門。
蘇袖注意到放在位置上的食盒,拿起坐下,扣好安全帶後才問徐開寒:“給我的嗎?”
“嗯,還沒吃飯吧?”徐開寒啟動車子,掉頭離開。
“沒有,之前沒胃口。”
盒子裏放著他喜歡吃的蛋炒飯,金燦燦的米飯粒粒分明,看著就好吃。
飄出的香味勾起餓意,蘇袖嚐了一口,眼眸下意識彎了下:“很好吃,你做的?”
“對,和你做的比起來怎麼樣?”徐開寒輕笑道。
蘇袖如實開口:“比我做得好吃。”
他的蛋炒飯並不能做到讓人嚐一口就想稱讚的地步。
半小時後,車子平穩地停在別墅門口,徐開寒沒有進去,偏頭看向蘇袖:“晚安,我就不進去了。”
“晚安。”蘇袖放好食盒,下車前特意道了謝,“謝謝你來接我。”
目送少年走進別墅,徐開寒才開車離開。
三天後就要出發去外省,蘇袖提前把行李收拾好,拿起那根鋼筆時微微一頓。
過了一會兒,他拍下一張鋼筆的照片發給徐開寒:“你見過這根鋼筆嗎?”
沒有得到迴複,蘇袖起身拿著衣服走進浴室洗澡,等到吹幹頭發,整理好後才重新拿起手機。
徐開寒在五分鍾前迴複了他的疑問:“見過。”
他果然見過。
蘇袖垂眸盯著手機屏幕許久,準備繼續詢問時,徐開寒再次發來消息:“你不記得了?”
不記得什麼?
蘇袖大腦有些混亂,下意識去迴想著當初發生的事,卻無法與徐開寒說的話對應上。
“我記得。”他迴複完,眉頭不禁皺起。
徐開寒:“如果你記得就不會來問我。蘇袖,在你想起來之前,我先不告訴你。”
他難道真的忘了什麼?
蘇袖放下手機,雙手交叉在一起撐住下巴,盯著不遠處的花,仔細思考著徐開寒的話。
他可以確定自己沒有忘記遇見鋼筆主人時發生的一切。
得不到答案,蘇袖沒有再繼續想,關燈躺在床上閉眼睡了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睡前思考過度,蘇袖做了一個不算好的夢。
他變迴了隻有八歲的自己,在幼兒園裏被比他大幾歲的男孩抓著頭發毆打。
拳頭落下的痛感其實並不清晰,甚至可以完全忽略,但還是讓蘇袖驚醒過來。
背脊出了一層冷汗,浸濕了衣服,十分難受,他吐出一口氣,起身又重新進浴室洗了澡。
溫熱的水洗去夢境帶來的緊張感,繃直的身體也逐漸放鬆下來。
蘇袖抬手抹去鏡子上的水霧,看著鏡中朦朧的倒影,再一次自我詢問——他到底忘記了什麼?
將過去的所有記憶一點點解析完,依舊一無所獲,蘇袖抿緊唇。
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他不可能忘記,那就隻剩下兩種可能:要麼他失憶了,要麼徐開寒在騙他。
前者不可能,後者沒必要,所以又變成了死結。
蘇袖揉了揉眉心,想得大腦發疼,隻能暫時把這件事放在一邊,換上幹淨的衣服走出浴室。
他沒了絲毫困意,索性走進廚房開始做早餐。
淩晨五點,天光微亮,吃完早餐的蘇袖躺在沙發上,趁著襲來的困意閉眼睡去。
等到再次醒來時,對麵坐著一個身影。
蘇袖剛睜開眼,視線還有些模糊,但能分辨出對方是誰,滿身的警惕消失不見,緩緩坐直身體。
他想說話,卻覺得嗓子幹裂刺痛,四肢無力,頭暈目眩。
視線徹底變得清晰起來,蘇袖抬手摸了下自己額頭,滾燙無比。
他放下手看向徐開寒,臉色蒼白,嗓音沙啞到幾乎讓人聽不清:“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不久,怎麼在這裏睡覺?”徐開寒看出他狀態不太好,起身走近後將手背貼在他的額頭。
不正常的熱意傳遞至手背,徐開寒收迴手,看著蘇袖,眼底流露出擔憂:“你發燒了。”
要是平時,蘇袖對於徐開寒這個動作可能會有些不太自在。
但是此刻他的大腦像是被塞滿了棉花,思考變得困難緩慢起來,所以並不覺得有什麼,相反還有些貪戀徐開寒溫涼的手背。
視線追隨著那隻修長好看的手,僅存的理智告訴蘇袖不能再繼續看下去,他起身找出溫度計,給自己量了下溫度。
三十八度三,還不算高燒。
蘇袖把溫度計放迴原位,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中午十二點多了。
竟然一覺睡了這麼久,連徐開寒什麼時候來得都沒察覺。
原本蒼白的臉更加難看,蘇袖坐迴沙發上,抬手輕揉著太陽穴,過了一會兒感覺不到頭疼才放下手。
“昨天沒有休息好嗎?”徐開寒倒了一杯溫水放在桌上,又去找退燒藥。
“應該。”蘇袖直直地盯著冒熱氣的水杯,過了幾秒鍾才伸手拿起,仰頭喝盡。
火燒般的嗓子被溫水潤過,變得舒緩許多,蘇袖放下杯子,縮在沙發上,閉眼道:“不用吃藥,我再睡一會兒就好了。”
“蘇袖,別睡。”徐開寒快步走到蘇袖身側,將他扶靠在自己懷裏,隨後拿著藥放在他的唇邊,“吃完藥再睡。”
意識已經開始飄忽,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裏,隻是被藥的味道刺激到睜開眼,盯著眼前拿著藥的手指微微出神,直到徐開寒喚了一聲:“蘇袖?”
他醒過神,緩緩張嘴吃下了藥,唇瓣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手指。
因為發燒的原因,少年的嘴唇的溫度也跟著升高,像是一團炙熱的火,燒得徐開寒手指微微發顫。
他僵在那裏,盯著自己的手指過了十幾秒,才端起一邊的水杯去喂蘇袖。
蘇袖並未察覺出自己剛剛的動作有什麼不對,又或者是能感覺到,卻沒那麼多心思去想,憑借著本能喝了一口水將藥片吞下,躺在沙發上背對著徐開寒閉上眼。
整個人又困又熱,腦袋裏也混亂無比,好不容易抓住了什麼又在瞬間消散,蘇袖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指尖仿佛還能感覺到那份柔軟,徐開寒眸色深沉地看著身邊的少年。
他眉頭輕蹙,長睫顫動了好一會兒才歸為平靜,陷入熟睡中。
黑發下的那張臉白淨溫軟,因為睡著了,透著一種說不出乖巧,讓人幾乎忍不住想伸手觸碰。
徐開寒克製住那種衝動,小心翼翼地將人抱起。
少年像是感覺到了突然的騰空,下意識抓緊徐開寒的衣服,一直到被放在床上,還沒有鬆開。
徐開寒溫柔地將蘇袖的手拿開,去客廳做了個簡易的冰袋,放在蘇袖額頭上。
冰冷刺骨的感覺讓他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吟,眼皮動了動,掙紮著拿下冰袋,含混不清地說:“太冰了……”
這樣的蘇袖和之前太不一樣了,每個表情、每句話、甚至是末尾的語調,都像是一隻在無意識撒嬌的貓。
徐開寒抓住他亂動的手,重新把冰袋放上去,低聲哄道:“降降溫,別動,一會兒就好。”
不知道是哪個字安慰到了蘇袖,又或者是手被控製無法再掙紮,他終於接受了冰袋,再次睡了過去。
徐開寒走出臥室,進了廚房。
半個小時後,他端著一碗小米粥走進臥室,將蘇袖叫醒。
“我自己來。”被叫醒後短暫地恢複了一些意識,蘇袖接過碗,慢慢地喝完,放下東西躺下又想繼續睡。
徐開寒重新給他測了溫度,阻止道:“蘇袖,你現在已經燒到三十八度五了,要去醫院。”
“不去。”蘇袖用被子蒙住自己,悶聲說,“明天就能好,不用去醫院。”
徐開寒輕歎一聲,有些無奈。
幾分鍾後,被子裏沒了動靜。
徐開寒將被子恢複成原來的模樣,一直坐在床邊守到天黑,期間除了去洗漱,就一直在更換冰袋。
溫度降低後又重新升了上來,徐開寒拿下冰袋,叫醒蘇袖吃藥。
可能是還不太清醒,藥夾在喉嚨沒有咽下去,帶來的苦意讓蘇袖眉頭緊皺,直接彎腰將藥吐進了垃圾桶中。
等到新的藥片遞過來時,他說什麼也不肯張嘴。
眼前的人緊抿著唇,眉眼顯得有些脆弱倔強,臉頰被燒得緋紅,平日裏絕不可能見到的一麵在此刻徹底暴露。
徐開寒啞聲道:“多喝幾口水把藥咽下去。蘇袖,你必須要吃藥,不然我隻能帶你去醫院了。”
好一陣哄才吃下去,徐開寒放下水杯,鬆了一口氣,目光溫柔地盯著床上的人:“睡吧,晚安。”
沒想到一分鍾後,蘇袖忽然起身,步伐搖晃不穩地往衛生間走去。
徐開寒以為他要去方便,結果就見他進衛生間,閉著眼刷牙洗臉,然後出來拿起另一套睡衣,走進浴室關了門。
水聲很快響起,徐開寒走到浴室門口,語氣緊張道:“蘇袖,你別摔了,也別睡著了,有事叫我。”
迴答他的隻有水聲。
十分鍾後,蘇袖打開浴室門,半瞇著眼去吹頭發。
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一切都隨著身體本能,連徐開寒接過吹風機也沒任何反應,就站在那裏乖乖地讓徐開寒給他吹頭發。
手指溫柔地穿過發絲,蘇袖有些享受地閉上眼,徐開寒瞥見了他的神色,唇角微微上揚。
五分鍾後,吹風機一停,蘇袖直接轉身走到床邊躺下,蓋好被子,閉眼後輕聲開口:“晚安。”
徐開寒被他一係列動作逗得有些忍俊不禁,關了燈,靜靜地坐在床邊,打算繼續守著蘇袖。
“徐開寒,你休息吧,不用守著我。”漆黑一片中,蘇袖忽然開口,聲音裏帶著明顯的困倦,“我退燒了,沒什麼事了。”
“好,晚安。”徐開寒應了一聲,並沒有動。
手臂被抓住,床上的少年確定他還在後收迴手,迷糊不清地說出幾個字:“徐開寒,一起睡吧。”
“一起睡吧”四個字讓徐開寒驟然一怔,心跳瞬間失控。
他感覺到蘇袖往旁邊挪去,空出位置,忍不住失笑出聲:“蘇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作者有話說:
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