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在小時候就有如此溫柔旖旎之事,歐陽漱石一瞥身旁的楊姑娘,不由得心下為之怦怦大跳。
此時隻見,這位少女淺笑盈盈,似是提起了往事,嬌羞不勝,芳心欣悅,那一雙水汪汪的俏眼兒,正在注視著歐陽漱石。
當那四目相遇時,歐陽漱石隻覺得這位楊姑娘,雙眼中款款溫柔,將那無限情意,輸送過來,梨渦兒微現(xiàn),分明是這位美麗的少女,正是屬意於自己。
少男少女,對這些的感覺最是靈敏,一瞥之間,四目相觸,便能知道自己在對方心中的份量如何!如今歐陽漱石,自不例外,一看即知這位昔年曾與自己,有過同閣共寢之緣的少女,芳心之中,正是在愛戀著自己。
不但如此,而且從她那眼光中看來,分明還愛得極是深刻哩!歐陽漱石不由得心下怦怦然,暗暗在心中說道:姑娘你千萬別如此看我,我已與笛女有了白頭偕老之約,最近欠下了那六虺靳芷的情意,正愁沒法償還,可是萬萬不能再惹情絲……
晚間,盛筵擺開在廳間,歐陽漱石心中一直在忖度,當他知道,自己還有一位妹子,玲玉姑娘時,心下急於想知道她在那裏,如果尋著她時,當然隻有她才是自己最最可以信任的親人,那過去、現(xiàn)在的一切,必能完全清楚知道!
正在忖度,該不該出言相問?
而席上的楊冉卻在此時啟言相問:“歐陽漱石兄此次出川,到過些什麼地方?遇見什麼奇人奇事沒有?
奇人?歐陽漱石心中一動,禁不住衝口而出我曾遇見了十二兇人中的六虺!”
此言一出,楊氏兄妹大驚,楊冉驚道:“那十二兇人,多年不曾出現(xiàn)江湖,傳說中極是兇惡無比,無論是黑白道,碰著他們的,多半不保,而這番歐陽兄竟能安然無恙歸來,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
快請將經(jīng)過告知,以便我兄妹一飽耳福。”
歐陽漱石此時作難了,綠廈迷樓之中被西門媛愚弄,喪失記憶當作工具的事,須是不便說出;而後來被認為是幻人蕭史,以及與六虺靳芷,在綠廈迷樓之中的一段姻緣,當然更是不便出口。
暗悔自己不該如此孟浪,如今迫得沒法,隻好粗枝大葉一說,道是自己途過巫山之陽,進入那六虺第五位西門媛所居的綠廈迷樓之中,遇見了十二兇人中的六虺,大姐聶媯、二姊陶嫵、三姊龍婉、四姊況秋莉、五姊西門媛、六妹為琳,她們穿著不種顏色不同的衣服,都是年約二十左右的絕色仙姝。
當他敘述時,楊大姑娘一直杏眼圓睜地在注視著他,此時更是露出嫉妒之光,歐陽漱石心中一急,更是拙於言辭,不知說什麼是好?可是她卻不放過,此時冷冷說道:“原來歐陽漱石大哥是進入了綠廈迷樓,在六虺的迷魂陣中過了這麼多天,樂不思蜀,所以遲遲不歸哩!小妹可是絕想不通,那六虺聲名狼藉,歐陽漱石大哥怎會與她們?nèi)ゴ蚪坏溃咳羰沁@消息,給玲玉姊與嘉芙姊知道,怕不要大大不以為然,尤其是嘉芙,如歐陽漱石大哥這等不守細行,叫她以後怎能放心……”
一番話,說得歐陽漱石羞愧難當,更使他驚訝的是,從她的話中可以隱約知道,除了自己妹子歐陽玲玉之外,那歐陽芙姑娘,似乎是與自己甚有關係似的,那又會是什麼關係呢?
若是比自己妹妹還會更關心自己,那便是……便是……歐陽漱石心中發(fā)慌、著急,不敢去想這些。
無可奈何之下,隻好說了句違心的話:“妹妹,休要誤會,愚兄隻是作客在那綠廈迷摟之中,與那六虺毫無什麼瓜葛……”
楊氏兄妹登時地大大歡悅,尤其是楊大姑娘,眼光中那嫉妒幽怨無比的神色消除,代之而起的,竟然又是那種關切愛戀的眼光……
楊冉似是又驚又羨,此時席上談起,那六虺雖是江湖上人人畏懼的女魔頭,可是傳說她們六人,全都駐顏有術(shù),國色天香,出奇的美麗,任何人不能有得,尤其是那六虺中最小的一位靳芷。她的美麗能使任何人見了都對她生出憐愛,不忍下手,結(jié)果便在她狐媚之上,著了她的道兒犧牲。
歐陽漱石此時心中驕傲,真想說出靳芷與自己的那一段姻緣,與私助逃生,贈以三寶的事情,但又恐說出來多有不妥,話到口頭,又複咽迴。
此時楊冉又問:“畢家長子,青幡畢封,原來是隨著歐陽漱石兄出川去的,為何現(xiàn)在不見返迴?反而他慣使的一支青幡,與他三弟銀幡畢尊慣使的銀幡,兩般兵器,同時掛在歐陽漱石兄的鞍上。”
一言觸著歐陽漱石傷痛之處,在綠廈迷樓之前死於狼群之口,畢尊在川鄂之交的萬山之中,找著自己,被鵝湖三怪赤練女冷秋月所傷。
畢封的死,事在他進入綠廈迷樓之前,已經(jīng)完全忘記,隻記得出迷摟時,曾將他的骸骨,與一些狼的骸骨合葬。事後綜合各種資料,可以推斷這位忠仆,當時是因為掩護自己進入綠廈迷樓,投身持幡,與群狼力戰(zhàn),結(jié)果犧牲。
可是因為敘述畢尊之死,不得不說明鵝湖三怪劫奪三寶原因,連帶著也說出,寶馬、金鞍、綠珠三寶,乃是六虺靳芷所贈。
這一番話說完,楊氏兄妹可是吃驚無比。
畢氏兄弟先後殉難,令人悼念感傷,當楊冉知道三寶來曆之後,立刻吩咐傳令下去,好生看守歐陽公子騎來的馬匹,並將那馬鞍,搬進大姑娘房中,好生注意。
當下又向歐陽漱石,乞借那三十六粒綠珠一看,歐陽漱石自腰間解下遞與。
那綠珠閃閃發(fā)光,確是稀世之寶,楊冉噴噴稱羨,看了之後,便說最近川中一帶,頗為不寧,肖小之中多有神竊高手,歐陽漱石兄此等重寶,應當特別小心,莫如交給舍妹小珩,好生連同那具金鞍,收藏在她臥室內(nèi)的鐵櫃之中,可保無虞。
歐陽漱石暗笑他們多慮,但這是朋友關懷好意,須是不便推辭,隻好道謝答應。
楊冉立將綠珠交給妹妹,囑她快去與金鞍一齊藏好,並且選派得力莊丁,夜晚輪流看守那匹寶馬。
楊大姑娘小珩,含笑施禮,告別持珠離去,楊冉似是十分興奮,連連讚譽,歐陽兄遭遇不凡。
又談起畢封之死,楊冉說出,他知道那六虺中老五西門媛,在巫山之陽建築了一棟綠廈迷樓,更用迷樓之中,一口大鍾,叫做迷魂鍾的控製狼群。
據(jù)說那口大鍾,因為質(zhì)地特質(zhì),敲打的手法古怪,是以能夠發(fā)生震懾作用,同時在綠廈迷樓附近,周圍地下,灑著一種怪藥,狼群們害怕,不敢越過這藥物禁製,來犯迷樓。
那些狼群,差不多也可說是綠廈迷樓中豢養(yǎng)的了,有它們護衛(wèi)著山區(qū),大多數(shù)過路的人,或是偶然入山的,逃不出狼群的饞吻,自然能見著這矗立山中奇異工程的人,極少極少。
西門媛在巫山之中經(jīng)營這一座大廈迷樓,設下狼群禁製,一切一切的事,楊冉怎會知道的呢?
原來,當那綠廈迷樓完成之後,為數(shù)五十的工人,全被西門媛施以毒手,囚禁樓中,百般折磨致死,免致秘密泄漏。
其中那設計者,名叫宋希,此人心思極是靈巧,江湖上有個綽號,人稱賽魯班。當時他是被西門媛美色所迷,答應絞盡腦汁,為她設計這一座巧妙無與倫比的建築,但賽魯班宋希,聰明絕頂,知道這番與六虺中人打交道,難免以後危險。
便在施工之時,暗中憑藉絕頂巧思,做了一條秘遒,單單瞞下了這一條通道,不曾說出。
完工之後,宋希與所有的工人,都被軟禁,西門媛可是聰明得緊,此時施展渾身解數(shù),綠廈迷樓之中,整日裏伴著賽魯班宋希,鎮(zhèn)日裏美酒佳肴,銷魂歌舞,西門媛親伴薦枕,使得宋希,享盡了無邊豔福。
而那五十名工人,也遭遇到與宋希同樣的命運,被西門媛的侍女們包圍著,生活在綠廈迷樓之中,樂不思蜀,再也不想迴去。
其中隻有賽魯班宋希,心存警惕,估計西門媛絕非真心相愛,如此生活必是溫柔陷阱。因為西門媛也心存顧忌,擔心宋希尚留著一手,在這綠廈迷樓之中,尚有她不知道,不能控製的秘密;是以不惜犧牲色相,迷惑宋希,若是等到所有的秘密都知道時,可能宋希的一條性命,便要不保。
宋希心存警惕,但卻禁不住日日縱欲追歡,旦旦而伐,體力虧損,漸漸發(fā)現(xiàn)西門媛從他口中探不到什麼,對他已漸漸厭棄,每日隻令侍女們來糾纏,其實仍是在暗中采取監(jiān)視。
賽魯班更是明白危險,小心應付,表麵上絕不露出,仍是裝出一付沉迷酒色逸樂之狀,骨子裏卻在展開著一場鬥智。
因為對象是六虺中人,狡黯無比,是以他不得不格外小心。
漸漸地,他裝得衰落,連那些侍女,也都厭棄了他,不來理睬,對他的監(jiān)視,漸漸鬆弛。
賽魯班宋希把握著一個極佳機會,將一位患了嚴重虧損之癥,奄奄一息的工匠,設法拖進自己房裏,然後放火,潛逃來綠廈迷樓地底。
估計那一場火,必將那位工人燒成焦爛,認辨不清,西門媛隻道宋希是死了,不再追究。如此則宋希逃出之後,隱姓埋名,尚可生存於世,不然即使逃去,西門媛知道之後,必然會追殺滅口,以她六虺厲害,宋希即使逃到天涯海角,又豈能免。
賽魯班設計之巧,委實是匪夷所思,當他在地道之中,暗中窺探,綠廈迷樓之中確是無異脂粉地獄。除了那些工匠以外,她們又擄了許多年輕力壯的男子,在秘窟中尋歡取樂,等到精力衰竭,便打入獄中,承受苦工、酷刑,折磨而死。
賽魯班宋希憑仗著他有先見之明,能夠知道一條生路,那是經(jīng)他特別設計的一條秘道,當綠廈迷樓,地下複雜岔道,各處出口均已封鎖之時,他仍能從容逃出生還。
迴川之後,宋希遭遇到悲慘的收場。
由於他曾將綠廈迷樓秘密,不慎稍稍泄漏了一些,後來心中害怕,變服易容,逃往川邊,大涼山區(qū)。
後來迄無音訊,他的朋友出發(fā)尋找,終於在大涼山中,找到了他的遺體,據(jù)說死狀極慘,但不知是否是西門媛的傑作。
長長的敘述,由楊冉口中說完,恭維歐陽漱石,那綠廈迷樓不知坑害了多少男子,錯非是十二兇人中的一份子,否則進去之後,要想出來,可是比登天還難。
而真正進去了又出來的,迄今無恙,就隻有歐陽漱石兄長一人而已……
夜已漸深,楊冉舉燭,送歐由白歸寢。
此時行到那幢孤零零矗立的亭閣之前,楊冉笑著說道:“今夜便請歐陽漱石兄歇在這閣中,也好溫習溫習,童年時的迴憶!”
歐陽漱石道謝,持燭入閣,楊冉告辭自走,並替他在外麵帶上了閣門。
此時隻見閣中一切陳設,十分精美,被褥早已安放好了,歐陽漱石脫衣歸寢。
頭腦裏兀自在想著,那楊冉所述的童年往事,望著那室中的大櫃子,楊冉說以前自己曾在裏麵睡過,但為何一點印象也沒有呢?迷迷糊糊中,困倦來襲,漸漸進入了睡鄉(xiāng)。
忽然間好似進入夢境,那櫃中一聲微響,鑽出了一個人來。這難道便是昔時童年時的迴憶嗎?如今竟變成幻夢來出現(xiàn),倒也是十分奇怪,且來溫習夢中的迴憶該是如何?
微一睜眼,室內(nèi)的情形,使歐陽漱石一驚,幾乎要從床上跳將起來。
隻見從櫃中鑽出來的這人,分明不是自己,此人的麵目看不清楚,渾身被裹在一襲黑漆有光的俏麗衣服之中。歐陽漱石從來不曾見過這種衣服,有點像夜行衣??但夜行衣不會發(fā)光,這人的衣衫,好似緊身水靠,通體仿佛是一種魚皮製造成似的,閃閃有光,古怪已極。
這人,當然決不會是夢中的自己,而這室內(nèi)發(fā)生的情形,也決不會是夢了!歐陽漱石一驚,睡意全消,心下立刻決意,且莫有所動作,先看看這怪人,他到底有什麼企圖?
此時歐陽漱石偽睡以待,全身卻緊張無比,隨時都可以弓起身來自衛(wèi)爭鬥。
隻見這人裹在那一襲怪衣中,臉麵完全不見,隻露出兩個眼洞,目光炯炯,十分銳利地注視著床上躺著的歐陽漱石。
歐陽漱石的偽裝十分成功,這怪人分明不曾察覺,看了一會,徑自向前麵走近!
看他那身形步法,確是江湖一流,輕悄悄地行動,就如一隻貍貓一般,若不是剛才他出櫃子時弄出了些微的聲響,歐陽漱石決不會發(fā)覺,此時不禁在心中暗道一聲:“僥幸!”
眼見他越行越近,歐陽漱石緊張等待,同時想著,他下一步動作是什麼呢?是要刺殺自己?還是另有陰謀?不過無論如何,這人對於自己,必是有害無益,這一點實是已可斷定無疑。
歐陽漱石惟恐將他驚走,一時仍不敢發(fā)動。
心中決意,等他亮出兵刃,或是出手之時,自己就猝然發(fā)動,擒住他迫問原因!
偽睡著不敢稍動,隻是這怪人十分大膽,行來床邊伸出一手,竟來按歐陽漱石的睡穴。
當他的掌緣輕輕拂過之際,歐陽漱石早有防備,穴道處微微一陷,運氣抵擋,不曾著了他的道兒。
歐陽漱石心中忖道:此時還是不宜出手,這人既是不傷自己,點了睡穴,可能是他要在這房中從事什麼活動,怕自己驚醒阻擾之故。這房裏又有什麼古怪呢?歐陽漱石引起了興趣,決定忍耐到底,且看這穿著一身怪衣的怪人,要做什麼?
這怪人做夢也不曾猜到,歐陽漱石不曾被他點中穴道而昏睡。
此時他似是十分欣愉,低低歡唿一聲,輕手輕足的,掀開了歐陽漱石身上所蓋的衾被,目光閃閃,注視著巡查。
歐陽漱石心下暗道:怪事,難道這床上有什麼秘密不成?
漸漸覺得,哎呀!不對,這怪人的一對目光,不是在床上搜索,而是在自己的身上搜索。
歐陽漱石不禁又驚又怒,暗想這廝或許是存著有不良的下流念頭吧!是而可忍,孰不可忍,暗暗決意,出手懲戒。
最初歐陽漱石以為,這怪人似是為那一袋綠珠而來,但現(xiàn)在可以確定不是,錦衾掀開,一覽無遺,身邊沒有那盛珠的袋子,已是極顯明的事,此人必是另有圖謀,但不知他究竟是為的什麼?
等了一會,怪人想是微感焦灼,竟然伸手到歐陽漱石的胸間,來扯開他的內(nèi)衣
歐陽漱石閃電似的出手,立即扣住他的一雙手腕,同時怒喝一聲,弓身跳起。
心中動念,要給此人吃點苦頭,蓄力發(fā)出,扣住此人腕脈的一手,手下加勁。
以為這一番,這怪人必然會痛苦得直蹲下身子去,誰知大謬不然,手下一用力,頓覺那怪人,毫無反應,觸手處滑不留手。
這怪人全身緊裹著的衣衫,分明是用一種魚皮似的質(zhì)料製成,滑溜之外,同時還堅韌無比,足可護怪人的身上重要部位。
此時他手下一扣失敗大驚之下,怪人冷笑一聲,已如遊魚一般,脫卻了歐陽漱石的束縛。
這不過隻是指顧間事,歐陽漱石大出意外,立刻沉聲喝問:“來人是誰?為何如此無禮?”
那怪人屹立在歐陽漱石的麵前,相距不過二三尺距離,此時冷冷的笑聲,自那黑色發(fā)光的怪衣中發(fā)出。歐陽漱石這番與他麵麵相覷,隻見他這一襲怪衣,確是奇怪無比,密裹著此人全身,自頂至踵,隻有臉上眼鼻口耳四處,留著有洞,其餘的地方,全都密密遮蓋無遺。
怪人冷笑數(shù)聲之後,發(fā)出聲音,竟又是冷澀無比!
“小娃娃!果然是十分了得,竟還會裝睡來騙我。嘿嘿!不管你怎樣,我北海鯊人今日定要知道你身上的秘密,乖乖地脫光了衣服,給我仔細檢視便罷,不然惹得我動手,吃了苦頭,可是不要怨我。
歐陽漱石從來就不曾聽過這北海鯊人之名,更不知自己身上,會有什麼秘密,聞言大大不解?
可是那鯊人卻似不耐,乘他一怔,倏地箕張雙手撲來。
歐陽漱石迫得動手,此時雙手空空,猛地一掌,向那鯊人當胸撞去。
這一掌之力,任何江湖高手,估計也必然承受不住,若不出掌對擊,勢必躲避無疑。
可是這番怪事竟然發(fā)生,那鯊人不閃躲,也不還擊,一撲之勢,不稍停滯。
“嘭”地一聲,歐陽漱石這一掌,距離極近,迅速淩厲,登時端端正,擊中鯊人前胸,立時覺得如中敗革,那鯊人的身形,隻是稍稍停頓了一下,居然毫無損傷。
想是他身上這件怪衣服有異,歐陽漱石又驚又怒,危如累卵!飄身退向閣門,待要啟門逃出。
誰知一拉那門柄,觸手處奇燙無比,閣門已在外反鎖。
歐陽漱石急尋其他出路,背後的鯊人,此時竟不來禁止,隻是連連冷笑。
撩開那窗簾,一片紅光,熱氣直卷進來,歐陽漱石魂飛天外。
原來閣外,此時已起大火,莫說窗洞極小,不能躍出,就是能夠鑽出,外麵已是一片火海,豈能幸免。
本來是有厚厚的窗簾遮掩,是以見不著閣外的情形,這番一見,敢情火勢已大,困在這孤零零的閣子裏,須是無路逃生。
迴頭一看,那鯊人冰冷而銳利的目光,正在注視著自己。
歐陽漱石立刻大叫道:“你我還爭鬥什麼,還不快快合力設法,先逃出這閣子去,要打到閣子外麵去打,免得在這火堆裏,你我同歸於盡!”
此言一出,隻見麵前這鯊人連連搖頭,說道:“歐陽漱石,你錯了,我鯊人早就知道了,我今是有備無患,你不見我穿著這一身衣服嗎?
如今告訴你也不妨,我這一身衣服,乃是用關外苦寒之地,深山澗穀之中,一種極稀少的魚類,名叫鯤魚的皮製成。這種魚的祖先,就是在古書中曾有記載的鯤鯀,原本是極大極長的巨魚,後來漸漸退化,成為僅有人腿大小,蟄伏在極寒冷的澗穀之中,性格殘忍兇猛無比。
我這一身鯤魚皮製成的衣服,可以在水火之中生存,安然無恙,同時又可抵禦強敵侵襲,以及普通刀劍均不能傷,是以在今晚的閣中,外麵大火熊熊燃燒,害怕的是你而不是我。
也許你會說我無法遮住眼鼻五官,不受火燒,可是我鯤魚衣衫的巧妙無比,你看……”
歐陽漱石看時,隻見這鯊人,這一身鯤魚衣確是製作精巧眼、鼻、口、耳的缺洞處,另有魚皮附著,卷起在旁,危急之時,可以放下,立刻遮蔽。
如此奇怪,歐陽漱石生平僅見,此時對他的話,已是不能不信,因為剛才已經(jīng)試過,當胸擊他一掌,他居然夷然無損,便,是大好例證。
此時已覺,閣內(nèi)熱氣漸重不耐,心中慌亂,急於想要尋路脫逃。
而那鯊人的聲音又緩慢而冷森地自背後傳來!
“小夥子!不必白費心機,須知‘閻王注定三更死,不肯留人到五更’,你歐陽漱石注定命運,今夜定要死在這閣子裏,要想活著脫逃,豈非夢想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時三刻,你尚不至於就死,因為這間小閣子,全是用鐵板建築成的!”
這一言提醒了歐陽漱石,怪不得外麵烈火熊熊,燒了好久,這閣子的牆壁梁柱,仍然不倒,敢情這些,全係鐵鑄。
而且剛才自己觸了手處,發(fā)現(xiàn)閣門自外反鎖,觸手處奇燙無比,當時不解,如今方知端的。
禁不住心中憤怒,高聲喝問:“這是不是楊氏兄妹的毒計?”
鯊人屹立麵前,微微點頭,說道:“不錯!這便是楊冉安排好的毒計,不過他的妹妹楊小珩卻不曾參加在內(nèi),因為那雌兒,可是愛你歐陽公子,愛得熱烈無比哩!
使我奇怪的是,明明你歐陽漱石,不久以前,係被歐楊兩家,陰謀傾軋陷害,氣走出川的。但為何你又會自動迴川,明知楊冉不懷好意,卻又陷入他的算計之中……”
歐陽漱石這才恍悟,原來川中四家,畢家是歐陽家的忠仆,而歐家、楊家卻是表麵偽善,骨子裏在算計歐陽家的仇人。
自己在失去記憶以前,當然是洞悉這些陰謀,而且力能防止抵禦,當時偕同青幡畢封出川,諒來必是另有打算。
可惜的是,畢封殉難,自己時乖運蹇,進入那綠廈迷樓,被西門媛愚弄,喪失了記憶。
如今迴來,一個喪失了記憶的人,完全不知昔年恩怨,誤將楊冉當作知友,豈有不上當之理!
這才知道,那位少年忠仆銀幡畢尊,鵝湖巔上垂死之際,掙紮著說出的一句話,乃是警告自己,莫來嶽池上當!
諒來他必然沿悉了此一陰謀,趕出川來通知,總以為公子爺?shù)眠@一言提醒已是足夠,又怎知自己喪失記憶,誤會了他的話,以為是自己的親人在嶽池等候,不投別處反而正中詭計。
歐陽漱石在明白了一切之後,禁不住悼念那少年忠仆,如今辜負了他拚死維護好意,眼看就要犧牲在這鐵屋之中,心下實在覺得慘然。
“楊冉與歐家兄弟中的歐嘉佑,在嶽池、南充兩地,安排好了陷阱,阻止你迴到川中遂寧;而令妹玲玉姑娘,與你那位心上人歐嘉芙,都在極力設法,防止他們的陰謀得逞;畢家弟兄悉數(shù)出動來找你,不料你仍然是飛蛾蹈火,中了楊冉的毒計……”
“你為什麼知道得如此清楚?”歐陽漱石聽這鯊人敘述得如數(shù)家珍,禁不住發(fā)問!
“嘿嘿!你們川中四家之間的事,誰不知道,何況我鯊人,為了要插手一足,早在一月以前,即已來到川中。找不到你歐陽漱石,情知你必會迴來,我鯊人在暗中,早已探明了一切!
昨天你孤身迴來,楊冉摸不清虛實,不敢冒昧下手,席間,你又說出曾與六虺打過交道,又殺死了鵝湖三怪,更使他心中警惕;以為你有了奇遇,功力大進,擔心收拾你不下,便安排了這條妙計!如今你身在鐵閣之中,插翅難飛,外麵烈火燃燒,再過一些時候,鐵板燒紅倒下,將你歐陽公子,活活埋葬,屍體焦爛,或許還會化為灰煙呢!
我北海鯊人為了要見你一麵,特地先一步藏在這櫃子裏……”此時火舌已自窗洞中飛入,窗簾著火,立刻燃燒,閣中立時一片熾熱。
歐陽漱石心中絕望,但他仍思以在臨死之前,弄清楚一切原因,此時問道:“那麼你北海鯊人,也是與楊冉、歐嘉佑一路,設計來陷害我的了!”
北海鯊人“嗤”地冷笑一聲,說道:“楊冉與歐嘉佑,兩個臭小子又算是什麼東西?我北海鯊人一向獨行其事,怎會與他們合夥。
雖然我找你的目的,與他們一樣,是為了要探究那大西王府中的秘密,但我自信,比這兩個臭小子,手段要高明萬倍。
他們兩個全是頭等的笨伯,總以為解決了你們歐陽家與畢家,便可把握大西王府,以後慢慢來探究秘密,便是十分穩(wěn)當。
他們可不知,這大西王府的秘密,關鍵隻在兩個人的身上,知道了這關鍵,隨時可以去探究秘密,不知這關鍵,就是將整座大西王府的地底全部翻過來也不行。楊冉這笨伯,他以為害了你歐陽漱石得計,殊不知關係大西王府秘密的最重要線索,就在你歐陽漱石公子爺?shù)纳砩稀!?br />
此言一出,歐陽漱石公子不顧烈火已在室中燃燒,此時大聲喝問:“北海鯊人,你此話怎講?我歐陽漱石身上,有什麼關係秘密的線索?”
北海鯊人此時身上的那件鯤魚皮衣已發(fā)生作用,室中家具已經(jīng)燃燒,他站在火旁,火焰卻不能傷他。
此時也大聲答道:“歐陽漱石,死在臨頭,還裝什麼蒜,我北海鯊人早已探知,那探究王府秘密的關鍵,就留在你歐陽漱石與十二兇人中幻人蕭史的身上。嘿嘿!如今直說不妨,那幻人蕭史我不敢惹,沒奈何隻好找你的晦氣。
今番你是死定的了,何不做個人情,自動褪下裏衣,讓我一窺究竟。我北海鯊人也不能白得你的好處,答應以後,多燒冥紙,為你超度陰魂。
若是你托我殺死楊冉報仇,我北海鯊人義不容辭,也一定能為你辦到……”
此時兩人困在閣中,閣子裏所有的家具,全都起火,頓時火煙亂飛,赤熱逼人。
歐陽漱石避往閣中火勢較弱的地方,同時心下電光石火,升起一念。
是時記得在那綠廈迷樓之中,自己中了西門媛的圈套,被脫得一絲不掛,置放在床上;而那六虺之末,美麗的靳芷來時,本來還不相信自己就是幻人蕭史,可是當她掀開被衾看時,分明好似發(fā)現(xiàn)了什麼暗記似的,立即相信了自己即是那十二兇人中的一神。
這件事本來一直梗在歐陽漱石心中,百思不解,真想不到靳芷那樣冰雪聰明,怎地還會中了西門媛的詭計。分明是在自己身上,確有一處暗記,齊巧與幻人蕭史一樣,才會無巧不巧,造成了自己與靳芷的一段孽緣。
直到現(xiàn)在,從北海鯊入口中,揭開了此一秘密,原來確實不錯,他與幻人蕭史,身上有一記號相同。
而這就是關係什麼大西王府秘密的唯一線索,可不是奇怪已極?
火煙使得歐陽漱石連連嗆咳,但覺火勢越來越厲害,鐵牆已漸漸透出了紅光,閣中已難得有一處是可以立足的地方。
眼看這番就要死在這閣中,萬萬難以幸免。
歐陽漱石在這即將犧牲之際,想起了許許多多的事情。
自己的身世,與那大西王府的秘密是不能探究的了,辜負了青幡畢封、銀幡畢尊的舍命維護,辜負了美麗的靳芷的一番厚意。
還有自己的妹妹歐陽玲玉,在自己死後,她將受到歐楊兩家的欺淩了。那位記不起麵貌的女子,歐嘉芙姑娘,從楊小珩與這北海鯊人的話中可以聽出,她與自己的關係不同,可能她正是自己未失記憶之前的愛人麼!在自己死後,悲傷會使她芳心欲碎。
與自己有了婚約之後的笛女,尚在那密林之中,二通息悉的魔掌之下,苦苦挨著歲月,等待自己去將她救出。
豈能使歐楊兩家的小人得誌,豈能使這北海鯊人獨得秘密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