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隨著那一笑,隻見鬼婆子倏地轉過身來,而在一叢矮樹之中,也伸出了一隻精光滑溜的大禿腦袋來,那大禿腦袋向上一抬,道:“鬼婆子,你那寶貝師弟,可死得不值啊!”
小鈴子一看到那大禿腦袋,心中一陣高興,立時張開了口。
那是她的師父,禿俠李塵,小鈴子看到了師父,心中如何不喜?張口大叫,乃是自然而然之事。可是這時候,不知怎的,她一張開了口,還未曾發出聲來,胸口便像是被一個無形的重錘,重重打了一下一樣,要叫的話,立時縮了迴去,隻是張大了口,卻是一點兒聲也發不出。
在那電光石火之間,小鈴子心中,思潮起伏,實在是複雜到了極點。
她在心中問自己:為什麼不出聲,為什麼見了師父也不出聲?
立時又有一個聲音,在她的心中迴答了她的問題,那聲音道:“不行,萬萬不能出聲,你有旁門三寶在,什麼人都不能見,任何人都不能見。”
而小鈴子的心中又自己問道:“他是我的師父,難道我也不能出聲麼?”那心中的聲音叫道:“不行,任何人都不行,不管是師父還是徒弟,全不行!鬼婆子和神出鬼沒不是師姐弟麼?結果又怎樣?”
小鈴子的身子,把不住在劇烈地發著抖,她心中暗道:那不是太可怕了麼?那……不是太可怕了麼?然而,那聲音又在提醒她:除非你不要旁門三寶,要不然你必須忍受這種可怕。
她心中亂到了極點,也沒有注意她師父李塵,是什麼時候,已從矮樹叢中走了出來的,等到她略略定下了一些神:再向前看去時,隻見她師父已和鬼婆子相對而立,鬼婆子正在冷笑。
隻聽得鬼婆子道:“禿子,恭喜你了。”
禿俠李塵滿麵笑容,道:“喜從何來啊?”
鬼婆子道:“都說你的徒弟小鈴子得了旁門三寶,還不是一喜麼?”
禿俠李塵笑道:“鬼婆子,你剛才以為你師弟得了旁門三寶,你又有什麼好處了?”
李塵的這句話,令得小鈴子的身子又是猛地一震,隻聽得李塵不住“哈哈”笑著,鬼婆子則一步一步地向後退去。
本來,鬼婆子的武功遠在李塵之上,她見了李塵,是無須退卻的。但是這時她肋下的傷勢十分沉重,李塵又不是泛泛之輩,是以她也不想久留。
她一麵向後退去,一麵道:“禿子,祝你在百嶺爭雄時,得個第一。”李塵幹笑道:“就算照你所說,百嶺爭雄得第一的,也是她而不是我。”小鈴子聽了,心中更是吃驚,她暗問自己:師父什麼時候,和自己表現得如此冷淡來?他似乎根本不信自己得了旁門三寶,會對他有好處。
既然如此,那麼自己更不用出聲了。
隻見鬼婆子越退越遠,而在鬼婆子轉過山角已看不見了她之後,禿俠李塵緩緩地轉過身,沉聲道:“好了,小鈴子,你可以出來了。”
那實在是普通至極的一句話,但是小鈴子聽了,卻如同受了雷擊一樣。一時之間,她全身發僵,不知該如何才好,因為她絕沒有想到,她師父是知道她在這裏的。
她隻覺得頭皮一陣陣發麻,在那片刻間,她恨不得突然有個地洞,可以供她鑽下去才好,就在她發呆間,隻聽得李塵又道:“小鈴子,鬼婆子已走了,你還躲著作甚,還不出來?”
小鈴子心想:看來,自己不出去,也是不行的了;但是出去之後,如果師父問起旁門三寶來,自己該如何才好呢?她心中躊躇著,遲遲疑疑,走出了那塊大石,勉強叫道:“師父!”
一聽她叫喚,禿俠李塵轉過頭來,笑道:“原來你是躲在這塊大石之後。”小鈴子一聽,不禁陡地一呆,剎那之間,麵上發青,道:“你……你不知我是躲在什麼地方的麼?”
一看到小鈴子這等情形,禿俠李塵笑得打跌,他們師徒兩人,本就是無大無小,吵鬧慣了,這時,他指著小鈴子,道:“饒你精似鬼,也上了當了,我隻不過聽得醉樵子和神出鬼沒兩人都在叫你,想到你可能就在附近,是以叫你一下而已,想不到你沉不住氣,自己倒走出來了,有趣,有趣。”
本來,遇上這樣的情形,小鈴子雖然不免生氣,但是至多氣上片刻,立時便會有說有笑,又要挖空心思,想辦法捉弄她的師父了。可是這時,有了旁門三寶之後,她整個人的心思都變了。這時,她心中恨極,一方麵恨李塵這樣訛她現身,另一方麵恨自己何以這樣容易上當。是以她仍然鐵青著臉,一聲不出。
李塵也未覺出小鈴子的情狀有異,隻是自顧自在笑著,一麵笑,一麵道:“小鈴子,醉樵子說的話,可是真的麼?”
李塵事實上根本不信醉樵子的話,而他這時,也隻不過是隨便問一問而已。可是,問著無心,聽者卻大是有意,小鈴子陡地吃了一驚,麵色更加難看,而且,還立即向後,退出了兩步。
這一來,連李塵也覺出事情十分異樣了。他呆了一呆,看了小鈴子一會兒,道:“怎麼了?你可是不舒服?還是有什麼心事?”
小鈴子忙搖手道:“不,我沒有心事,我……隻是有點兒不舒服。”
小鈴子乃是李塵從小撫養長大的,她有些什麼花樣,李塵實是了然於胸,無不知道,隻不過有時,為了令小鈴子髙興,李塵才假裝被小鈴子捉弄而已。
這時,他一聽得小鈴子急急否認有心事,他便知道小鈴子真的有心事了。他心中暗自好笑,但卻忍住了笑,歎了一聲,道:“小鈴子,你已長大了,有心事也不和我說了。”
李塵自始至終,都當做是在開玩笑一樣,但是小鈴子卻是緊張萬分。她又尖聲道:“我……沒有心事,你可別逼我。”
李塵又是一呆,她可以說,從來也未曾看到小鈴子有這樣的神態過,李塵向小鈴子走近了兩步,可是他一走近去,小鈴子卻立時又身後退了開去。
李塵的心中更是奇怪,可是他卻全然不知道為了什麼,他隻得攤開了雙手,無可奈何地道:“小鈴子,這是怎麼一迴事?我們是陌生人麼?”
小鈴子緊抿著嘴,仍是一句話也不說。
李塵道:“好了,你離家那麼久,我們也該迴去了,來。”
他一麵說,一麵伸出了手來。可是他手才伸出來,小鈴子麵色一變,“騰騰騰”地向後,疾退出了三步,道:“你不必騙我迴去,我不會上你當的。”李塵這時,真的呆住了!他實在不知道小鈴子那樣說法,是什麼意思。他心中想:小鈴子大概是在開玩笑?或者是她被我從大石後騙了出來,是以還在生氣?但是他卻在小鈴子的雙眼之中,看到了一種他從來也未曾看到過的神色,那絕不像是在開玩笑,而是她真的十分認真。
那麼,是什麼令她變了呢?是她中了什麼妖邪之徒的邪法麼?還是……禿俠李塵究竟是一生闖蕩江湖的人,心思靈敏,一想及這一點,他立時明白了,他知道,醉樵子所說的話是真的,旁門三寶,真的落在她的手中了。
李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像旁門三寶那樣的稀世奇珍,是的確會使得到它們的人整個兒改變的,那就像是一個窮人忽然暴富一樣,可以在突然之間,對一切的看法突然改變過來的。
^李塵還絕不明白何以醉樵子會將“旁門三寶”交到了小鈴子手上的,但是他卻知道,那一定是不會錯了,一定是旁門三寶在小鈴子的身上。
他開了幾次口,可是他實在不知該如何說才好,他要怎樣說法,才可以使小鈴子相信他根本不會搶她的旁門三寶,而且還隻是替她歡喜呢?
他沉吟了半晌,才道:“小鈴子,你……不能不要師父的,是不是?”小鈴子眨著眼,道:“我沒有不要師父啊!”
李塵又道:“當然,有的武林奇珍是……”
李塵為了避免刺激小鈴子,是以他並不提及“旁門三寶”四字,隻說是“武林奇珍”,可是小鈴子是何等心思玲瓏之人,她陡地一震,道:“你……”李塵看到了這等情形,心知自己若是不直說,隻怕更遭她疑心了。是以他攤開了手,道:“你已得了旁門三寶,我知道,莫非你有了寶物,竟連師父也不要了?小鈴子,你本來何等可愛,可是現在……”
李塵的話,講得十分誠懇,可是小鈴子一聽得李塵直指她得了旁門三寶之後,根本沒有心思再向下聽去,剎那之間,她的腦中,盤算了千百種念頭,最後她決定了:立即逃走。是以,她不等李塵將話講完,突然一個轉身,向前疾掠而出。
這一下變化,卻是全然出乎李塵的意料之外的,李塵連忙怪叫了一聲,道:“小鈴子。”但小鈴子既然已決定了主意,雖然聽到了李塵的叫聲,如何還肯迴來,她真氣連提,轉眼之間,已然身在三五丈開外了。
這一剎那間,李塵的心中,實是矛盾和難過到了極點。小鈴子這一走,她的心思,已然十分之明顯,那是她寧願要旁門三寶,也不要這個師父了。
本來,在這樣的情形之下,李塵是絕不應該再去追趕小鈴子的了,可是李塵對小鈴子,卻是異常關切,他心知小鈴子這一去,她身懷旁門三寶,那實是兇險重重!這件事必然瞞不住,會傳了出去的,而一傳出去之後,她實是兇險重重。
李塵一想到這裏,自然非追上去不可,是以他真氣提起,身形如飛,也向前撲了過去,他一麵向前撲去,一麵叫道:“小鈴子,你聽我說。”
他的輕功,自然在小鈴子之上,雖然是小鈴子起步在先,但是兩人一先一後,在疾趕出了兩三裏之後,小鈴子離開他,隻有幾尺遠近了。李塵若是一伸手,實是可以將小鈴子一抓便抓住的。
小鈴子一迴頭,看到了這等情形,不禁心膽俱裂,猛一提氣,“唿”地又躥出了七八尺,著地便滾,一滾滾出了六七尺,滾到了一塊大石之後,又一躍而起。可是不論她的動作如何之快,都沒有辦法快得過李塵。她剛一站了起來,李塵挾起一股勁風,身形已直驅到了她的麵前。
小鈴子在那樣的情形這下,也根本不暇多想,一翻手腕,已然將追月劍擊在手中。李塵在突然之間,隻見晶光奪目,他身形陡凝間,首先看到的,便是小鈴子手中那柄鋥亮的短劍,也不禁陡地吸了一口氣,道:“好劍,這一定是追月劍了。”然而,當他抬起頭來時,卻又大吃了一驚。
隻見小鈴子額上滿是汗珠,雙眼之中,閃耀著一種異樣的光芒,正望定了他。而且,李塵也注意到了,追月劍的劍光,是對準了他的,李塵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呆了好一會兒,他才講得出話來,道:“小……小鈴子,你……拔劍在手,可是對付我的麼?”
小鈴子心中,又驚又急,不但汗如雨下,而且淚如泉湧,叫道:“你別理我,你別逼我,要不然,我什麼都做得出來的。”
禿俠李塵,乃是武功何等高強的人,可是這時候,他卻隻覺得天旋地轉,站立不穩,身形向前一個踉蹌,跌出了一步。
那自然是他在聽到了小鈴子的話後,心中實在是痛心至極的緣故。可是在小鈴子看來,卻像是李塵突然向她,撲了過來。
隻聽得她發出了一下尖叫聲,雙眼一閉,追月劍突然向前,猛地一送。
在那一劍向前送出之際,她也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陣發黑,什麼也見不到,而耳際則隻聽到她自己的那一下叫聲。直到她自己的尖叫聲漸漸隱沒,她才聽到了另一種怪異的聲音。
那種怪異的“滴滴”聲,就在她的身前響起,像是在她的身前,有著一股細泉一樣。
小鈴子慢慢地睜開眼來,她首先看到晶光鋥亮的追月劍,而正由於追月劍雪也似亮,是以那一股鮮血,看來也格外奪目。
那一股鮮血,順著劍身流了下來,一滴一滴地向下滴著,恰好滴在一塊石頭之上,血花濺了開來,是以才發出了那種聲音來的。
小鈴子的視線,順著劍光慢慢向下移,她看到那塊大石,已然全被血染紅了,她隻覺得頭頸僵硬,再也使不出力道抬起頭來。
過了不知多久,她終於慢慢地抬起了頭來。
在她抬起頭來之際,也似乎聽到自己頸骨和頸骨相錯時發出的“格格”聲。她的目光又停在劍身上了,然後,她沿著劍身,慢慢向上看去。
追月劍本來就是一柄短劍,劍身隻不過一尺左右,而這時候,小鈴子卻隻能看到半尺來長的一截劍身,追月劍的前半截,全都插進了禿俠李塵的胸口。
小鈴子其實在剛才還開著眼睛的時候,便巳經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而她又呆立了那麼久,可是當她看到了眼前的事實之際,她的身子,仍然不免猛烈地震動了一下。而她那一下震動,是如此之激烈,以致她的身子,連連晃動了幾下。
她身子一晃動,李塵胸前的傷口更大,追月劍已插不住,隻見他胸口血如泉湧,身子向後倒去。
在禿俠李塵的身子身後倒去之際,隻聽得小鈴子發出了幾下驚悸至極怪叫聲來,她的身子,也像是雷擊一樣地直跳起來,她一鬆手,“嗆”的一聲,追月劍已然落了下來,插進了那塊已沾滿了鮮血的石上。
而她緊接著,立時向前踏出兩步,扶住了向下倒去,但是還未著地的李塵的身子,她大叫起來,道:“師父,師父!”
她真是想聲嘶力竭地大叫的,然而她發出來的聲音,卻是噺啞至極,啞得幾乎連她自己也聽不見。
小鈴子連叫了十七八聲,隻見李塵仍然是一樣地睜大著眼望著她。李塵的眼睜得十分大,而李塵的麵上神情,也是可憐至極,他的口唇齒向上掀著,像是他在死前的一剎間,還想講話一樣。
追月劍已然剌中了他的要害,但是,他卻並未能發出任何聲音來。
一看到了李塵臉上那種神情,小鈴子連忙雙手齊鬆,向後倒退了兩步,在那塊石上坐了下來,不住在喘氣,李塵的身子,自然“砰”的一聲,跌倒在地。
小鈴子雙手按在石上,喘了好一會兒,才去伸手拔追月劍,她才一伸出手來,便看到因為手按在石下,手上已染滿了血汙。
小鈴子不由自主,尖聲怪叫了起來。這時候,她心中實在是混亂到了極點,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尖叫,但是她卻又非尖叫不可。
她是根本不必叫嚷的,人是她殺的,被殺的是她的師父,是將她撫養成人的恩師。當她在用力向前送出那一劍之際,她就明白這一點的了。
那麼,她還有什麼在叫嚷的呢?但是她還是不斷地叫著,她心中不斷地在想:這是為什麼會發生的?這究竟是怎麼發生的?她連自己的尖叫聲也聽不到了,她耳際隻是不斷地響著嗡嗡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的喉嚨也已啞了,她才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停了下來。她的手中仍然握著追月劍,而李塵的屍體,仍然在她的眼前。
她又慢慢地向前踏出一步,曲一腿,在李塵的麵前,跪了下來,啞著聲道:“師父,我不是存心殺你的,你為什麼那樣逼我……”
她講到這裏,陡地止了聲,因為就在那電光石火的一剎間,她想起了神出鬼沒對鬼婆子所說的話,當神出鬼沒以一柄鋒利至極的匕首,插進鬼婆子的肋下之際,神出鬼沒也這樣說。
小鈴子記得清清楚楚,神出鬼沒向鬼婆子道:“我不想傷你的,師姐,是你逼我下手的。”而如今,在不知不覺間,她卻講出了同樣的話來。
當她一想到了神出鬼沒的話後,她自然也想到了神出鬼沒的下場,她的身子陡地一震,也在那一剎間,她不再下跪,身子挺立了起來。
她覺得,自己是不必感到什麼內疚的,旁門三寶在自己的身上,自己便和任何人都沒有親情可言了。
每一個人都會害她,想在她的身上得到旁門三寶,而她必須保護旁門三寶,保護自己。
在那樣的情形下,不是別人殺了她,就是她殺了別人,神出鬼沒因為武功不如鬼婆子,所以神出鬼沒死了。自己隻不過因為運氣好,一劍便刺中了師父要害,所以自己便得保命不死。而自己這一劍,如果和神出鬼沒的那一匕首一樣,未能一招奏功的話,那麼這時,躺在地上的隻怕就是自己的屍體了。
她慢慢地想著,心境已和剛才大不相同了。剛才,她一見到自己刺死了師父,心中的震駭,實在是難以形容的,但這時她卻已不覺得什麼了。
她又呆了半晌,才低聲道:“師父,你死在九泉之下,也不要怪我,你想想,如果你不向我逼過來,我那一招,怎會刺得中你?”
李塵早已死了,禿腦袋上,泛出了一片死色,當然不會再為他自己辯護了。小鈴子這樣講著,氣更是漸漸地順了下來。
看官,要知道小鈴子是一個絕頂聰明之人,大凡絕頂聰明之人,總易為聰明所誤,而且,絕不肯承認自己所做的事是大錯而特錯的。像小鈴子那樣,在乍一發覺她師父身死的一剎間,是何等震驚,那才是她天性的流露,但是隨即,她便用本身的聰明,將罪責輕輕地反而卸在已死的師父身上了。
小鈴子四麵看著,她想起自己剛才曾大叫大嚷,若是已將什麼人引來,那可糟糕了。
尚幸周圍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她就用追月劍,在地上草草挖了一個坑,葬了李塵,又小心地裹好了追月劍,向前疾奔出去。
越是奔得離李塵的屍體遠些,她也似乎變得更加心安理得,她心中不斷地自己告訴自己:千萬別遇到任何人,一個人也不要遇到,但是遇到了人呢?
她的思潮略頓了一頓,然後,立時又自己迴答自己:如果遇到了人,那就切切實實不可讓人家知道旁門三寶是在我的身上。可是,她的心中,卻立時產生了一個新的問題:如果給人家知道了呢?
一想到這一點,她又不禁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寒戰,但是新的答案又立時在她的心中產生,如果給人知道了,那就在那人突然還未及防備之前,將他殺死。
小鈴子深深地吸了口氣,她知道,自己唯有這樣,才可以保有旁門三寶,才可以活下去。
她一直向前奔著,天色早已黑了下來。
這一帶本是十分荒涼的地方,就算在日間,奔上三五?倮錚要遇到一個人也不是易事,何況是在夜間。可是,衳遄擁男鬧斜鞠胗齙餃耍卻偏偏有人從對麵來了?br />
天色十分黑,小鈴子也看不清迎麵而來的是什麼人,她隻看到一盞燈籠的光芒,晃晃悠悠,向前移近來。
一看到了燈籠的光芒,小鈴子立時站定了身子。
那時候,那持著燈籠的人,離她少說也還有四五丈遠近。可是小鈴子才一站定,還未及轉念向何處去躲,便已聽得一個極嘶啞的聲音,自身前麵傳了過來,道:“好興致啊!什麼人在趕夜路?”
小鈴子陡地一呆,心想對方既然已經出聲,自己不迴答也是不行的了。她頓時緊張了起來,雙肩也不由自主之間,向上聳起了寸許,然後她才道:“是我,你又是什麼人?”
那聲音“嘿嘿”幹笑了兩聲,道:“你這卻不是廢話麼?我問你是什麼人,你說‘是我’,你又問我是什麼人,我的迴答自己也是‘是我’,那我們兩人,都算是白問了。”
小鈴子聽得對方的聲音,十分枯啞,像是有點兒力不從心的樣子。但小鈴子卻還不至於蠢到以為對方是一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
是以她幹笑了一聲,道:“我叫小鈴子……”
她做夢也想不到,她隻講了五個字,便聽得“唿”的一聲響,一股勁風,突然向前,壓了過來。而且,更令得她嚇呆了的是,那燈籠的光芒也倏地移近,而且在剎那間變得強烈至極。
那燈籠的光芒,本來在四五丈開外,看來隻是昏昏黃色的一團,像是隨時可以熄滅一樣,但這時一到了近前,卻是光亮奪目,將小鈴子罩在強光之下,小鈴子連眼也睜不開來,自然更看不清對方是誰。
小鈴子為人何等機靈,她雖是陡地一呆,但是那隻不過是極短極短的時間,緊接著,她連忙身子一躬,身後疾退而出。可是她才一退,便聽得“哈哈”一聲笑,在她的身前響起。那“哈哈”的一個笑聲,雖然是在她向前響起的,但同時,卻有一股極強的力道,自她的身後,湧了過來,就像是在她的身後,忽然多了一堵無形的牆一樣,令得她無法後退。
小鈴子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她雙手亂搖,一時之間,也不知說什麼才好。
隻聽得那枯啞的聲音,又是一笑,道:“朝也聽說小鈴子,暮也聽說小鈴子,原來小鈴子就是你。”
隨著那一句話,那盞燈籠,向下沉去。
剛才那燈籠是正對著小鈴子的臉在照著她的,是以照得她連眼也幾乎睜不開來。這時燈籠向下一沉,她眼前黑了一黑,倒可以看清那手持燈籠的人了。
隻見那是一個十分幹枯的老者,雙眼泛著一種異樣的死灰色,看來十分詭異,身上穿著一襲灰布衣服,便像是除了灰色之外,天地間再也沒有別的顏色了一樣。
小鈴子心虛,聽得對方這樣講,心中更是駭然,忙道:“我……是無名小卒……尊駕何以會聽得人說起過我?尊駕……”
那枯瘦老者“哈哈”一笑,道:“早半年,我曾和一個人在一起七天,這人早也說小鈴子,晚也說小鈴子,聽得我頭也大了,你倒猜猜看,那人是誰?”
小鈴子的心頭,枰怦亂跳起來,她自然一聽便知道那不斷提起她的人是什麼人了,但是此際,要她講出那人來,卻像是比什麼都難;然而,她如果不說的話,卻又容易令得對方啟疑的。
是以她雙唇哆嗦著,終於還是將話逼了出來,道:“那……自然是我師父。”
那枯瘦老者“哈哈”一笑了起來,道:“你猜得對,那禿子在何處?你帶我去見他。”^
小鈴子一聽,像是有一股陰森森的寒風,突然在背後吹來一樣,令得她心頭一陣發寒,不由自主,迴頭身後,看了一看。
那枯瘦聲者道:“你不必看,身後沒有人。”
小鈴子道:“可是……可是剛才……剛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