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晚說:“二樓雖然不高,但也不是誰都能爬上去,第一薑猛是運動員,第二他身高腿長。不過他為什麼要翻窗?把康萬濱引到湖邊顯然不能用翻窗的辦法。試想,康萬濱在屋裏待得好好的,突然有人從窗戶進來,他應該會嚇得大叫。這樣就算其他人沒有聽到動靜,薑猛也不大可能能夠將他帶到湖邊。而且窗上的足跡顯示,來人是從窗戶返迴。這太怪了。”
季沉蛟在腦中推演當時的情形,假設翻窗的就是薑猛,哪種情況會讓他翻進來,又好像無事發生一般翻迴去?
隻能時當時康萬濱已經不在屋裏,他撲了個空。
季沉蛟問:“那其他痕跡呢?比如說指紋。”
席晚搖頭,“隻有足跡,沒有指紋。他攀爬的時候戴著手套。”
故意穿所有人都有的室內鞋,戴上手套遮擋指紋,深夜翻窗,這是做好了作案的準備。季沉蛟想,但康萬濱被人引開,薑猛的計劃未能實施?
從薑猛的上網記錄來看,他確實做好了要康萬濱命的準備。這一點又與姚玨不同。姚玨雖然痛恨康萬濱毀了自己,但不曾告訴任何人想要殺死康萬濱,個人設備上也沒有相關搜索。姚玨隻是說過希望康萬濱死,死和殺死,有非常大的區別。
那如果薑猛翻窗是事實,他所認的罪就更不可能成立。
重案隊的人散出去,分別找到萬賓來賀和姚玨、薑猛有工作聯係的人。他倆名義上雖然在一個公司,但業務天差地別,姚玨是過氣模特,薑猛卻是正在被熱捧的體育網紅,所屬的部門都不是同一個。
姚玨的助理至今不相信他是兇手,“薑猛?江濱之夢?我們從來沒和他打過交道。姚哥和他根本不認識,我每天都跟著姚哥,我還不知道嗎?”
助理劈裏啪啦講了一堆,又突然道:“啊!他們見是見過,有次我陪姚哥去人力資源部,在大廳遇到江濱之夢,姚哥的化妝包忘在座位上了,江濱之夢叫住我們,姚哥迴頭拿的。就這一次,我們還聊過他長得真帥,就是臉太臭。姚哥說我不懂,現在小姑娘們就喜歡他那種拽拽的樣子。”
薑猛這一邊,無論是同事還是上司,都說沒見過這兩人有交集。
沈棲也完成了深度追蹤,“哥,我這次夠細心了,確實找不到他倆有聯係的跡象。”
姚玨再次被帶到審訊室,神情比之前更加平靜。由於他先於薑猛被警方控製,他和薑猛之間存在信息差,薑猛知道他被抓,而他並不知道薑猛也已認罪。
季沉蛟把薑猛的照片放在桌上,“認識他嗎?”
姚玨傾身看看,點頭,“認識,江濱之夢,康萬濱正在捧的人。”
他的語速平緩,不像有任何隱瞞。但正是這樣的反應,讓審訊室裏的季沉蛟、正在看監控的席晚、沈棲,更加確認之前的想法——他與薑猛並不是同謀。
因為如果是他倆聯手殺死康萬濱,姚玨要保護薑猛,薑猛反過來要保護姚玨,姚玨發現警方已經查到薑猛,不可能這樣平靜,他會立即強調,自己才是唯一的兇手。
季沉蛟說:“他認罪了,說是他殺死康萬濱,與你無關。”
姚玨微張開嘴,神情空白,像是完全沒有聽懂。半晌,才吐出一句:“什麼?”
季沉蛟重複一遍,視線未從姚玨臉上移開。姚玨眼中先是茫然,再是不信,覺得荒唐,最後搖頭:“你們肯定搞錯了什麼,不會是他。”
“為什麼?”
“因為……”
姚玨不再與季沉蛟對視,眼珠左右轉動,像是陷入一種始料未及的慌張中。但這種慌張和畏罪沒有關係,他似乎沒有想到薑猛會認罪,可又似乎能夠理解。
這種撕扯和矛盾被季沉蛟盡收眼裏,姚玨沒想到薑猛會認罪,絕不是因為他們商量好由姚玨認罪,從姚玨最初的茫然判斷,他應該是知道薑猛不是兇手。
一個與命案無關的人,當然不該認罪。那後麵的“理解”又是因為什麼?姚玨站在什麼角度去理解薑猛的行為?
因為他們做了同樣的事嗎?
季沉蛟:“姚玨,我再問你一次,你故意去覆蓋的足跡是薑猛的足跡嗎?”
比起剛才的否認,姚玨此刻卻猶豫了,低下頭,緘默不言。
這沉默代表什麼?
季沉蛟又說:“你想要保護那個人,為什麼不倒退著用樹枝破壞他的足跡,卻非要用自己的足跡去覆蓋?你從一開始,就做好了替他認罪的打算?”
“不是的!”姚玨聲量提高,“康萬濱就是我殺的!不是其他人!”
“那薑猛呢?”
姚玨再次沉默。
另一間審訊室,薑猛也一再聲稱,兇手是自己,不是姚玨。
兩人的反應再次出現些微差異。雖然兩人都說兇手是自己,但姚玨在數次被問到薑猛時,從否認是他,到閉口不言。而薑猛則是從一至終表示不是姚玨。
季沉蛟迴到辦公室,反複看兩人的錄像,想到另一種可能。
也許他們兩人都不是真兇,姚玨希望康萬濱去死,卻沒有勇氣動手,而薑猛有一套看似周密的計劃,選擇在楓意山莊動手,大概是因為賓客眾多,安保欠缺,相對容易得手。
但真兇卻是準備更加充分的第三人,也即是足跡a的主人。
姚玨因為某個警方尚未知曉的原因,出現在命案現場,可能目擊了兇手作案的經過,所以才能描述出殺死康萬濱的過程。
而兇手並不知道他的存在。
有人做了他這輩子也做不了的事,這人在他心裏就是英雄。“英雄”離開,他來到湖邊,發現足跡。
他不敢殺人,卻敢頂罪。破壞足跡很簡單,但如果那人還留下了其他線索呢?他想要保護這個為他報仇的人,於是留下自己的足跡。
他是鐵了心要扛下這一切。
而薑猛晚到房間一步,錯過殺死康萬濱的機會。在薑猛眼裏,真兇就是姚玨,姚玨替他報仇,他也被警方鎖定,所以他願意給姚玨頂罪?
兩人反應的微妙差別正是因為,姚玨確定兇手不是薑猛,但敏感纖細的心思讓他輕易將自己帶入薑猛。他心甘情願替真兇頂罪,薑猛抱著同樣的想法,那他就不應該自作主張為薑猛辯解。
薑猛的想法沒有姚玨那樣細,能一個人承擔後果,為什麼還要拖下第二人?何況他內心非常感激姚玨這個“兇手”。
真相是這樣的嗎?
那羅婉婉和龍莎莎這對姐妹呢?
楓意山下雨了,大自然發揮它的清潔功效,白茫茫的雨霧遮蓋住罪惡的痕跡。但搜索並沒有因為下雨而停下,隊員們正在奮力搶時間。
楓意山東邊的一處山頭,警犬在草叢中嗅聞,轉圈不去。懸崖下方可能有情況。梁問弦正要派隊員下去一探究竟,淩獵已經綁好安全帶,“梁哥,我來。”
懸崖上向外戳刺著很多尖石,腳一踩上去,碎石就簌簌掉落。空氣裏是植物在被雨水打濕後的潮腥氣,淩獵穿著雨衣,一手抓著安全繩,索降的過程像是浸在一潭冰冷的水中。
下方隱約有熟悉的臭氣傳來,雖然被雨水覆蓋,還是一絲絲鑽入嗅覺中。也許摻雜著腐爛植物的氣味,那臭氣比之在城市裏發現的,竟然還多了一份“生機”。
淩獵接觸過太多屍體,最不會認錯的就是屍體的腐臭。
他以懸在空中的姿態,單手摸出護目鏡和口罩戴上,越是下行,那氣味越濃。懸崖底部潮濕,這幾日又是下雨又是高溫,屍體的狀態必然很不樂觀。
雙腳終於踩在地上,淩獵解開安全繩,抬頭向懸崖頂望去時,驀然生出一種類似懷念的感覺。這樣的懸崖,不,比這陡峭萬分、險惡萬分的懸崖他徒手攀登過無數次,那些匕首一般尖銳的石頭上浸著他的血,他的手臂胸腹被它們劃出道道血痕。
一轉眼,已經是許多年前的事了。現在他已經“退休”,過著比一般老百姓還要懶散的生活,剛才被梁問弦綁得結結實實,不可能出一點意外,好似一個沒有在懸崖上索降的新手,他有點想笑。但他很快搖搖頭,也不知是不是蕭遇安和沈尋連續給他打電話,他最近動不動就想起以前的事。
不應該啊,這是憶往昔崢嶸歲月的時候嗎?
他轉過身,獵犬一般的鼻子嗅了嗅,往臭氣的來處走去。
濃密的蕨類植物中,半截高度腐敗的屍體仰躺著,雨水澆灌在她身上,仿佛將她籠罩在一團聖潔的白光中。在離這半截屍體不遠處,還散落著腿和其他人體組織。
淩獵在她身邊蹲下,注視良久,直到上方傳來梁問弦的喊聲。他打開聯絡器,說:“找到了。”
懸吊一個活人下去容易,懸吊一個死人上去卻很困難,搬運的過程中必然破壞屍體上的線索,而穀底的客觀條件又不允許平地搬運。
淩獵拿出手機給屍體拍照。高墜的死者死亡原因無法輕易判斷,他又走到遠處,拍下肢體的散落位置。
這時,席晚和安巡也下來了。安巡立即朝屍體奔去,詳細查看後搖搖頭,“嚴重腐爛加上高墜,死因要帶迴去解剖才能確定。”
席晚拿出裹屍袋,三人合力將上半截屍體裝進去,安巡滿腦子都是屍體,席晚卻分心觀察了一會兒淩獵。這具屍體堪稱恐怖,也就她和安巡這種“老資格”能麵不改色地拿起,新來的隊員哪個不嚇得麵白如紙。但淩獵卻很從容,舉止也沒有差錯。
她想起前陣子聽見的一個說法——淩獵不是犯罪分子就是上頭的人。當時她還覺得這是句玩笑,現在看來,確實有幾分依據。
裝完最後一截小腿,淩獵向西邊走去,像是仍在尋找什麼。
安巡喊:“小淩哥!”
淩獵迴頭,“你們先上去,我再看看有沒什麼遺落。”
在場有一個法醫一個痕檢師,遺落肯定是不可能。席晚不禁想,他到底在找什麼?但席晚沒問,“那你注意安全,早點上來。”
淩獵笑道:“好。”
安巡一上去,立即帶著屍體迴重案隊解剖,席晚則在懸崖上繼續勘查。附近有一些雜亂的、不完整的足跡,其中一組依稀能夠與懸崖下掉落的板鞋對應。而另一組足跡被破壞得太嚴重,難以提供有用的線索。
梁問弦問:“找不找得到打鬥痕跡?”
席晚蹲著,“基本沒有,兇手應該是突然襲擊,製服了死者。梁哥,你看,這裏有拖拽痕跡,還有少量血跡。”
梁問弦想了想:“也就是說,兇手和死者因為某個原因來到這裏,兇手擊暈死者,死者倒地,當時不一定死亡。兇手將死者推下去?”
席晚點點頭,“擊打頭部的可能性很大,如果是利器,會有大量血液湧出,電擊的話一般不會出血。”
梁問弦看向懸崖下,“淩獵還沒上來?”
“他說還想在下麵看看。”席晚忍不住問:“梁哥,淩獵到底什麼來頭?”
梁問弦說:“不是敵人就對了。”
淩獵像個徒步探險者一樣,在穀底漫步。他並沒有一個明確的目的,就像他以送貨司機的名義走遍這座城市的角落,在很多深夜騎著自行車窺探它不為人知的一麵,這不是在目的驅使下的行為,他隻是想看,想體驗。而這種看與體驗刻在他的記憶裏,時不時被調出來加以利用。他從來不排斥所謂的“徒勞”,所以久而久之,他能看見比別人更多的東西。
他注意到一塊比巴掌大一些的石頭,它光滑,和周圍棱角分明的石頭截然不同,不像是穀底本來就有的。
那就是外來的。
他再次抬頭看了看懸崖上,估算距離。如果有人從上麵扔東西下來,以這塊石頭的質量,掉在這裏算是合理。
他撿起時候,眼睛輕輕一彎。石頭下方有明顯的血跡。
將石頭裝入物證袋,淩獵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從懸崖拋屍拋物的角度看,往前已經超過拋物線的距離了。這個扇形區域裏所有不該存在的東西都已被發現。但淩獵覺得還是忽略了什麼。
他半瞇著眼,視線在前方逡巡,看見一片龜背竹,有五六株的樣子。穀底各種植物野蠻生長,但龜背竹隻有那小小的一片。雨水打在寬闊的葉片上,啪嗒作響。
這種植物,好巧不巧,淩獵不久前才見過。
南楓區的古街上,人們喜歡將龜背竹當做景觀植物,做舊的河邊長廊上隨處可見,民宿更是在陽臺院子裏遍種龜背竹。
這時,聯絡器滋滋響起,淩獵以為是梁問弦叫他上去,卻聽見季沉蛟的聲音:“淩獵,聽得到嗎?”
淩獵唇角彎起,“這就上來。”
季沉蛟聽說楓意山有發現,就立即趕了過來。這時,大雨變成毛毛雨,淩獵上來時,他親自拉著安全繩。
淩獵渾身濕透,雖然穿著雨衣,但作用不大,剛站穩就將腦袋一通狂甩。季沉蛟離他最近,被甩滿臉水,正要發作,淩獵突然舉起物證袋,“這塊石頭上有血,說不定是兇器。”
席晚立即趕過來,捶捶淩獵肩頭,朝他豎起大拇指。
淩獵本來就勁瘦,淋成這樣更顯得單薄。他退後一步,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季沉蛟立即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不由分說罩在他身上。
現在雖然是六月,但山裏溫度低,雨後更是陰冷,季沉蛟看著淩獵冷白的一張臉,覺得他馬上就要患上重感冒。
和梁問弦交流幾句,季沉蛟迴到淩獵麵前,“走。”
淩獵滿臉茫然,“走哪?”
“洗澡。”
“噫!我可以順便泡個溫泉嗎?”
“……”
楓意山有溫泉,但很多農家樂裏的其實是假溫泉,不過淩獵不在意這些,衝幹淨身上的泥水,就一躍蹦進溫泉裏,連腦袋都淹得看不見了。
這是個小池子,沒有其他人。季沉蛟看了會兒,水麵下沒動靜,忍不住喊道:“喂——”
水中浮起串串氣泡,淩獵先是露出頭頂,然後是眼睛,明亮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眼尾被熏出薄粉,很漂亮。
季沉蛟欲言又止。
淩獵終於把腦袋全露出來,愜意地歎氣,臉蛋通紅,那表情跟喝了假酒似的。
季沉蛟想起福利院老院長的話,阿豆走了很久,那麼小的孩子,從市中心一個人走來,隻是因為有個叫誠誠的小男孩告訴他,在這裏有食物,有住處。
季沉蛟喉嚨忽然變得很幹,想問,你是阿豆嗎?你小時候有沒有在鈴蘭香待過?給你雞翅的“小少爺”名字裏是不是有一個誠字。
話已經到了嘴邊,馬上就要問出,淩獵卻嘩啦一聲從溫泉裏站起來,水從他包裹著緊實肌肉的身體上紗一般剝落,“泡好了泡好了!這要錢的吧?報銷嗎?”
季沉蛟將話咽了迴去,“不報銷。”
“啊!”
“我來出。”
淩獵馬上笑起來,“季隊長大氣!季隊長福如東海!”
重案隊法醫中心,安巡拚完屍體,正式開始解剖。死者的dna樣本已經提取,因為高度懷疑死者就是羅婉婉,所以直接用羅婉婉的dna來比對。結果出得很快,確實就是羅婉婉。
羅婉婉唯一的親人龍莎莎正在錄製節目,聞訊崩潰。在康萬濱一案上,季沉蛟對羅、龍二人一直有所懷疑,所以親自去電視臺接她。她的悲傷和痛苦非常感染人,周圍的工作人員也忍不住掉淚。
季沉蛟卻隻是冷眼看著這一切,發現一個極其容易被忽略的細節——龍莎莎在痛苦時,忽然抬起眼尾,朝他的方向掃了一眼。
到市局的路上,龍莎莎沒有停止過抽泣,她像是有流不完的眼淚,哭到近乎暈厥。
由於屍體現在的情況不適合給普通人辨認,季沉蛟沒讓她認屍,直接將她帶到會客室,再次詢問宴會當天的情況。
龍莎莎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語無倫次,答非所問,“我就知道她肯定被害了,是康萬濱連累了她,那些人恨康萬濱,殺掉康萬濱,也會殺掉她……”
“那你呢?”季沉蛟說:“你恨康萬濱嗎?”
龍莎莎氣息一顫,紅腫的淚眼無助地看著季沉蛟,“你說什麼?”
“你和羅婉婉小時候,南楓鎮曾經發生過一起人禍,鎮民們為了土地,和地產商找的打手發生械鬥,四名鎮民死亡,其中就有你的父親龍衷國。”
龍莎莎肩膀僵住,木偶一樣不動了。
“那些打手全部來自桐茄縣一霸康家的武術學校,而康家現在大多數人都在監獄裏,隻有康萬濱生意順風順水,富貴又體麵。你和羅婉婉不會不知道康萬濱就是康家的小兒子吧?接觸康萬濱這個案子時,有個問題我始終覺得很矛盾——羅婉婉從畢業就在電視臺,是什麼讓她放下電視臺的地位、財富,去跟著康萬濱這種口碑不太好的商人混?直到查到那場械鬥,我找到了合理解釋,羅婉婉是想接近康萬濱,趁機報複。”
龍莎莎嘴唇抖動,花容失色,機械地搖頭,“不是,我不知道康萬濱就是,就是……”
季沉蛟:“怎麼可能呢?康萬濱的身份不是秘密,他曾經多次在公開場合講述他大義滅親。你和羅婉婉都是媒體人,這樣有名的本地新聞,你們會不知道?”
龍莎莎雙手支著桌沿,緩緩站起,身子晃了晃,好似下一刻就要摔倒。她盡力撐住了,眼神多出一分倔強,“再給我一點時間吧,我想先冷靜一下。”
季沉蛟讓女警帶龍莎莎去休息。
羅婉婉的屍檢比康萬濱複雜得多,安巡完成後想到龍莎莎可能想見姐姐最後一麵,仔仔細細地將屍體盡可能恢複到不那麼猙獰的狀態,這才去找季沉蛟。
“死亡原因是高墜,羅婉婉墜到穀底時還有意識,掙紮之後死去。但是在落下去之前,她處於昏迷狀態。造成昏迷的原因,一個是她枕部遭受鈍器擊打,另一個是死前她曾大量飲酒。”
“酒和宴會提供的酒水一致,她很可能是在本就醉酒、神誌不清的狀態下和兇手一同來到懸崖上。冒險一點,兇手可以直接將她推下去。但妥善起見,采取先將她擊昏,再推下的做法。”
季沉蛟看著屍檢報告沉思,雖然龍莎莎並未承認羅婉婉接近康萬濱的動機,但這確實就是事實。姐妹倆有複仇的訴求,失蹤的羅婉婉本來是康萬濱案的嫌疑人之一,但就在康萬濱遇害當天,羅婉婉也遇害了。
兩者的死因不同,但其實有一定的相似性,死者都喝了酒,酒精大大降低了他們的警惕性和抵抗性,一個藏在湖底,一個藏在穀底。羅婉婉這些年沒少參與康萬濱的生意,兇手仇恨康萬濱,很有可能連帶仇恨羅婉婉。
不過有個關鍵的細節卻有本質的不同,殺死康萬濱的人力氣、體力不輸康萬濱,結合足跡,大概率是男性。而殺死羅婉婉的兇手,已經到了懸崖,還“多此一舉”用鈍器擊暈羅婉婉,是擔心推搡時失手,反被喝醉的羅婉婉推下去嗎?
所以兇手更可能是女性,或者比較瘦弱的男性。
龍莎莎?季沉蛟不由得想到龍莎莎那個古怪的眼神。以羅婉婉和龍莎莎的親密程度,當晚羅婉婉喝醉了,龍莎莎對她說想去山裏走走,她一定會答應。
但動機呢?龍莎莎為什麼要殺死相依為命的姐姐?難道是在複仇這件事上產生了分歧?當年被打死的是龍莎莎的父親,龍莎莎的複仇意願應該比羅婉婉強。羅婉婉在康萬濱身邊如魚得水之後,不願意再冒險複仇了?
姚玨和薑猛保護的那個兇手,和羅婉婉案是否有牽連?當年何凜死後,萬賓來賀的風評一度降到穀底,是羅婉婉“力挽狂瀾”。薑猛不可能不知道羅婉婉在公關上起的巨大作用。
審訊室。季沉蛟說:“剛才我們找到了羅婉婉的屍體。”
薑猛愣了下,突然大笑,鼓起掌來,“她也死了?活該!活該!哈哈哈哈!為虎作倀的下場!”
季沉蛟:“她也是你殺的嗎?”
“我……”薑猛頓住,幾秒後露出釋然的神情,“對,她也是我殺的。我第一恨康萬濱,第二恨羅婉婉,他們一個害死我姐,一個讓我姐被遺忘。他們壞事做盡,就不要怪我要他們的命!”
季沉蛟:“你是怎麼殺死羅婉婉的?”
薑猛張了張嘴,答不上來,敷衍道:“還能怎麼殺,就那樣。”
同樣的問題,季沉蛟也問了姚玨。姚玨這次倒是沒有認下來,低著頭說:“羅姐,其實,其實是個好人。”
在姚玨的敘述中,羅婉婉是個幹練、強勢,卻又很細心溫柔的女人。康萬濱毀了他,他的事業一蹶不振,羅婉婉卻時不時關照他,給他不錯的商務。
姚玨擦了擦眼淚,先前的偽裝幾乎卸去,“他不該殺了羅姐。”
季沉蛟問:“是誰?”
姚玨卻捂住臉,疲憊地搖頭,“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隻是看見他的背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