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迴溯到二十多年前,十八歲的陳香裏在豐安縣也算是明麗動人,初中就來到市裏讀書,念完中專迴到豐安縣,因為家裏也做白事生意,認識了譚法濱。
譚法濱那時剛接手譚家的作坊,野心勃勃,說起殯葬業的將來,更是意氣風發。陳香裏輕易被這個外表不錯,又很有奮鬥精神的男人吸引,兩人一拍即合,起初陳香裏隻是幫譚法濱出些主意——年輕人總是更容易聊到一起,譚法濱很認可陳香裏的發展思路。
不久,譚法濱向陳香裏告白,忙碌之餘偷個閑,談起戀愛。
那時雖然每天都很忙,但陳香裏無疑是幸福快樂的。她甚至在為譚法濱做家務事的過程中感到滿足。
譚法濱精力都在事業上,家裏自然是一團糟,譚法濱還有個讀書很厲害的弟弟沈維,陳香裏對有禮貌的小紳士很有好感,沈維也把她當姐姐對待,兩人悄悄約定,要成為譚法濱的左膀右臂。
幾年後,譚家成了豐安縣殯葬業的標誌,陳家也並入譚家的作坊,每個人都在恭喜陳香裏,說她眼光好,挑的男人會賺錢,也有人提醒她盯好譚法濱,因為男人一有錢就容易變壞。
陳香裏倒不擔心譚法濱變壞,這個人就是個殯葬癡,眼裏隻有那些沒有生命的手工藝品。
分歧就是從這裏開始,或許從他們剛一認識就早早有了苗頭。
當事業穩定下來,陳香裏開始琢磨結婚,那時她和譚法濱都已經不小了,也談了那麼多年,讓誰來看都到了扯證成家的時候,可當她提出,譚法濱卻說還有市裏、其他省的業務要擴展,另外還想推廣鬼神文化,暫時無法兼顧家庭。
陳香裏沒有跟譚法濱爭吵,但心裏隱隱失落。她很清楚譚法濱不會“有錢就變壞”,但在譚法濱心裏,她就是沒有事業重要。她追求的是個普通富裕、幸福美滿的家庭,譚法濱追求的卻是殯葬、白事、鬼神行業的精神滿足。
譚法濱在家的時間越來越少了,沈維在外地讀書,隻有假期才能迴來。很多時候,家中都隻有陳香裏一人。她感到孤獨,慢慢變得憤怒。
她甚至想,如果譚法濱移情別戀就好了,那她就有充分的理由結束這段關係——她其實沒有多舍不得金錢,她更渴望的是家庭的穩定。倘若譚法濱願意與她結婚,那就算婚後譚法濱仍舊總是出差,她也不會有怨言。
她沒有向任何人抱怨過感情生活的不如意,直到沈維從學校帶迴傅順安。那個假期她過得很快樂,因為久不聞人聲的家中忽然熱鬧起來,沈維被學校食堂“荼毒”一學期,每天都跟她點菜,她很喜歡這種和家人交流的感覺。
傅順安是個安靜內向的年輕人,但一旦提到他的專業領域,他就忍不住口若懸河。
陳香裏對法律很有興趣,因為不久前譚法濱因為一些法律問題被人坑了,損失一筆錢。她正好拿出來向傅順安討教。傅順安行李中本就帶著課本,細致地給她講解、做筆記。
漸漸地,一種非同尋常的情愫在二人之間滋長,連沈維都不知道。
譚法濱迴到豐安縣,往日陳香裏總會為他的歸來感到歡欣鼓舞,這次卻隱約感到一絲厭煩。譚法濱毫無察覺,見沈維帶了同學迴來,還請傅順安出去喝酒。
陳香裏更覺得委屈。譚法濱很久沒有與她出去小酌了,卻可以帶沈維和剛認識的傅順安喝酒。歸根到底,譚法濱這人骨子裏有很嚴重的大男子情緒,覺得男人都是可以結交的,女人卻沒那麼重要。
陳香裏想:你其實也沒那麼重要。
假期結束,沈維和傅順安離開豐安縣,悵然若失的感覺席卷了陳香裏。但不久,她就收到傅順安寄來的信,信中寫著想念豐安縣的一切,還有豐安縣的人。
陳香裏無比期待下一次假期,這甚至超過了她對譚法濱迴家的期待。
沈維和傅順安為了準備考研,迴到豐安縣。譚法濱將一套新裝修的房子拿給他們住。陳香裏每天都去給他們做飯,下午他們刷題,她也拿一本書和他們一起安靜地看。中途切點水果,做些糕點,沈維邊吃邊講笑話,傅順安則與她眉來眼去。
傍晚,在豐安縣瑰麗的晚霞裏,她與傅順安沿著小河散步。
不過他們都沒有將這份感情說破。
考研結果出爐,沈維和傅順安都如願。傅順安這才擁著陳香裏,“律師將來一定是很吃香的職業,等我出人頭地,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陳香裏在心裏說了無數個願意,但是他們之間卻橫亙著譚法濱這座大山。她在十八歲時就和譚法濱在一起,譚法濱沒有犯錯,她要怎麼才能離開譚法濱?
沈維和傅順安迴學校後,陳香裏深思熟慮,決定向譚法濱提出分手。然而譚法濱的反應出乎她的意料。
“分手?為什麼?我從來沒有處過別的女人,分手之後其他人怎麼看待我?”
陳香裏蒙了,她原本以為既然譚法濱那樣看重事業,這段感情也是她出了九成的力來維持,這就說明譚法濱沒那麼需要她,那和平分手不是不行。
可此時她才知道,譚法濱不需要她的感情,卻需要她這樣一個符號跟在他身邊——她的存在能為他的事業增光添彩。
譚法濱明確告訴她,不可能分手。
陳香裏忽然問,“那結婚呢?不分手,那我們就把婚先結了!”
譚法濱卻沉默,半晌道:“香裏,我現在沒有精力考慮這個。”
陳香裏對譚法濱的認知完全崩塌了,以前她隻是覺得譚法濱很大男子主義,對事業看得比家庭重,現在卻覺得譚法濱自私可惡,像個冷血的惡魔。
她無法擁有家庭,也無法離開譚法濱,去追求近在咫尺的幸福。後來每一次傅順安迴來看她,她都覺得難過。他們什麼時候才能真正在一起呢?是不是隻有譚法濱死了她才能自由?
這個突然湧入腦海的念頭讓她渾身一凜。對,譚法濱死了,她就能和傅順安在一起了!
那段時間,譚法濱難得地長時間待在縣裏,作坊又出了法律方麵的問題,譚法濱有些煩躁。陳香裏搬出自己從縣圖書館借閱的法律書,跟譚法濱探討,譚法濱直誇她厲害。
兩人的關係再次融洽起來,陳香裏趁機約譚法濱晚上到作坊,看看他新設計的紙房子,譚法濱欣然同意。
那天,譚法濱喝了不少酒,到作坊時陳香裏還沒到,他便繼續製作起紙房子。一旦沉浸入自己的世界,譚法濱就會變得異常專注,一般聽不到周圍的動靜。
陳香裏正是知道他的這一習慣,於是拿著刀,悄悄靠近,狠狠刺入他的內髒。
譚法濱死時,雙眼茫然地瞪著她,仿佛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迴事。她忍著眼淚和恐懼,顫抖著說:“我也沒有辦法,是你逼我這樣做!”
等譚法濱沒有唿吸之後,她迅速按照之前的想法,將紙房子罩在譚法濱身上,營造出詭異、複仇的場景,再將作坊裏打掃幹淨,處理掉一切與作案有關的東西。
警方來調查時,她以淚洗麵,縣裏都說她與譚法濱感情甚篤,不日就將結婚,加上當時有更多值得調查的人,她這個真兇淡出了警方的視野。
“你一個人殺了譚法濱?”季沉蛟說:“當時傅順安也在豐安縣。”
陳香裏激動道:“傅順安什麼都不知道,是我一個人動的手!”
季沉蛟歎了口氣,直到現在,陳香裏還想保護傅順安。當年警方判斷兇手是男性,她一個身材嬌小的女人,怎麼可能獨自殺死譚法濱?
而傅順安講述的則與陳香裏截然不同——
譚法濱死後,沈維悲傷過度,傅順安留在豐安縣幫忙料理後事、協助調查,幾乎與沈維形影不離,對整日哭泣的陳香裏心懷憐意。
後來,他繼續學業,得知沈維和陳香裏解散了譚家的作坊,將家裏的資金、補償金全部用於追蹤兇手,卻一無所獲。他想要提供幫助,可他也隻是剛畢業,事業不順,連自己都還沒有在社會上站穩腳跟。
他與沈維一直有聯係,但沈維好像不願意麻煩他,很少主動向他提要求。他都是過了半年,才知道沈維和陳香裏離開豐安縣這個傷心地,來到豐市工作。
昔日熱情開朗的同學變得沉默寡言,在醫院門支一口鍋,勉強糊口。陳香裏也不得不當起護工,靠此後人養活自己。
傅順安覺得心酸,也恨自己沒有能力抓到兇手。
幾年後,他因為發展需求,搬到豐市,和沈維和陳香裏的接觸越來越多,沈維還是沒有放棄追兇,而陳香裏忘不了譚法濱,過著孤單的日子。
他忽然對陳香裏產生了很多憐惜,這種憐惜有別於心動和愛情,或許源自於多年前陳香裏做的一餐一飯,和那些無憂無慮的青春歲月。他覺得,這樣的女人應該有一個人去疼。
三年前,他坦然麵對自己的感情,向陳香裏傾訴愛意。陳香裏起初很驚慌,不斷強調自己愛的是譚法濱,和他之間社會地位相差太遠。
他明白,陳香裏很自卑。但是愛情一旦來了,就有跨越山海的勇氣。他不斷給出關心,感化陳香裏。陳香裏慢慢接受了他的追求。
但是一個他沒有想過的問題出現——他們怎麼麵對沈維。
沈維將陳香裏當做嫂子,嫂子和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在一起了,雖然在法律上是正當的,但在人情上,沈維一定接受不了。
傅順安和陳香裏隻得瞞著沈維,顧及沈維的心情,陳香裏甚至不願意從破舊的老樓裏搬出去。傅順安非常過意不去,他想要給陳香裏一個美滿的家,他現在也有這個條件,卻無法如願。
“譚哥的死我和香裏都很難過,尤其是香裏,但這一切與我們沒有關係。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了,活著的人有追求幸福的資格。”傅順安說得神情並茂,“我承認偽造音頻,但是老沈下藥,還有譚哥的案子和我沒有關係!”
兩人的口供合在一起,誰在撒謊已經非常清楚。
季沉蛟:“你想給陳香裏幸福?”
傅順安紅著雙眼,“是!她這麼多年過得太辛苦了,今後我會跟老沈說清楚,我要帶著香裏生活在陽光之下!”
“但是她已經承認,是她一個人殺死了譚法濱。”季沉蛟將“一個人”咬得格外重,“因為早在十七年前,她就愛上了你,想要清除你們在一起的障礙。傅順安,她已經不可能和你生活在陽光之下了。”
傅順安不動了,紅血絲在他眼裏跳動,他難以置信,怔然地搖頭,“香裏,香裏怎麼可能……”
“是啊,陳香裏一個柔弱的女人,怎麼可能一個人殺死譚法濱?”季沉蛟說:“她在保護某個人吧?他們在十七年前,為了在一起,而共同殺死了譚法濱。”
傅順安從椅子上摔了下去,椅子向後翻倒,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季沉蛟走到他麵前,身影擋住部分傾瀉下來的燈光,“傅順安,你忍心看著你想要保護的人就這麼孤孤單單地承受刑罰嗎?”
“不!”傅順安像野獸一般嚎叫起來,他瘋狂地抓扯著自己的頭發,語無倫次,“我們說好了的!我們說好了的!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
季沉蛟蹲下,“你們說好了什麼?死不認賬嗎?因為案子已經過去十七年,隻要你們不承認,一切就可以當做沒有發生?”
傅順安恐懼地看向季沉蛟,這個年輕的警察,似乎比這些年他接觸過的所有刑警法警檢察官都要可怕。
“傅順安,我再問你一次,殺害譚法濱的真的隻是陳香裏嗎?”
審訊室發出一聲悲哀的怒號,傅順安滿臉是淚,“是我!殺人的是我!逼香裏離開譚法濱,和我在一起的人也是我!香裏是無辜的,你們放了她!”
傅順安這一次供述的經過基本與陳香裏的供述一致,隻是陳香裏說殺人的是自己,傅順安說動手的是他,陳香裏隻是將譚法濱引到作坊,做了後續的清理工作。
“我們當時很天真,以為隻要譚法濱死了,我們就能在一起。但當警察開始查這個案子,我才知道,譚法濱如果活著,我們說不定還有正大光明在一起的一天,他死了,我們就永遠隻能藏在黑暗裏。”
“盯著我們的不止有警察,還有沈維。沈維比警察更加難纏,如果讓他知道我和香裏有任何超越正常的交往,他馬上會懷疑是我們殺了譚法濱!”
“這些年我和香裏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啊?我真的……”傅順安泣不成聲,“我太想讓香裏過得輕鬆了,譚法濱都死了,還不肯不放過她!”
季沉蛟問:“都已經過了這麼久,為什麼突然想利用牟典培,讓沈維進監獄?”
傅順安抹了把臉,苦笑,“隻要他還在,我和香裏就沒法好好生活。我們已經四十多歲了,人生還有多少盼頭呢?香裏難道要一輩子當護工嗎?我們太累了,時刻需要堤防沈維。萬一哪天沒做好,被他發現了怎麼辦?”
“香裏在醫院工作,見慣了生離死別,我呢,我是律師,也見慣了世事無常。也許今後某一天出了意外,我們……我不想留下‘這輩子還沒好好在一起’的遺憾。而且沈維那個人,他很聰明,也很可怕,當他排除了所有選項,他一定會懷疑到我和香裏身上。”
季沉蛟說:“沈維送了陳香裏一個佛龕,你知不知道?”
傅順安愣了下,點頭,“香裏很害怕,也是因為這件事,讓我下定決心送他進監獄。”
說到這裏,傅順安的情緒又低落下去,“香裏她,還是太脆弱了,是我沒有讓她安心。我反複叮囑她,警察不管怎麼問她十七年前的事,都不要鬆口,一切交給我,但她還是說出來了。你們是怎麼恐嚇她的?”
“恐嚇?”季沉蛟冷嗤,“我沒有說過一句恐嚇她的話。”
傅順安皺眉,搖頭,“不可能,那她為什麼要承認?”
“因為我告訴她,你也在市局。”
傅順安茫然片刻,忽然明白過來。
季沉蛟:“在她心裏,身為律師的你仍然有光明前途,她想要給你頂罪。”
傅順安低下頭,片刻後喉嚨擠出沉悶的嗚咽。
案情基本清晰,但豐安縣案不止譚法濱這一樁,畢江的案子還沒有結果,傅順安和陳香裏還要等待刑偵支隊的進一步調查,他們都堅決否認殺死畢江。
從動機上來看,他們確實沒有殺害畢江的可能。那這起案子便極有可能是模仿作案。
至於盧飛翔,關於他下毒的細節已經調查清楚,即將轉移到檢察院。
離開市局的這天,盧飛翔專門提過,不想和沈維見麵,隻想一個人安靜地離開。但市局突然出現三個“不速之客”——曾姝、薛斌、曹信心。
準確來說,曹信心是被曾姝和薛斌押來的。
三人從豪車上下來,曹信心聳著肩膀,哭喪著一張臉,顯得非常恐慌。薛斌無視這兒是市局,擰著曹信心的後領就往刑偵支隊闖。
黃易聞訊趕來,“幹嘛的?這裏是市局!給我注意點!”
曾姝這才扒拉薛斌,讓他把曹信心放下。“黃隊,我想見見淩老師,他認識我,我們都是盧飛翔的同學。”
黃易知道盧飛翔退學的事,讓他們先在休息室等著,還警告薛斌不要找事,不久叫來淩獵。
“淩老師!我們想見見盧飛翔!”曾姝紅光滿麵,很興奮的樣子,“這幾天我和薛斌一直在調查盧飛翔的事,已經查清楚了,當年偷盜宿舍用品的是這個人。”曾姝指著曹信心,“偷實驗室試劑和器材的也是他!還有,誣陷我和盧飛翔晚上牽手散步的也是他!”
薛斌一腳踹在曹信心的凳子上,“你啞巴了嗎?說話!”
曹信心嚇得直縮脖子,“是我,都是我!我一直都有小偷小摸的毛病,家裏條件也不好,宿舍住了兩個富二代,我就打起主意,怕被發現,就傳謠言說是盧飛翔拿的。後來我心術越來越不正,偷了試劑出去賣,當時正好出了盧飛翔和薛斌曾姝的事,我看薛斌針對盧飛翔,就把試劑丟失的事嫁禍給盧飛翔。為了激怒薛斌,我還造謠說盧飛翔和曾姝牽手……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盧飛翔。我,我今天就是來向他道歉的!”
薛斌大大咧咧站起來,再次拎住曹信心的後領,拽兮兮地看著淩獵,“就是這麼迴事,我們想當麵向盧飛翔道歉。”
淩獵的視線在三人臉上掃視一番,旁邊的刑警正要說盧飛翔拒絕見任何人,淩獵卻打斷他,擺出吃瓜群眾的好奇勁兒,“好啊,他馬上要上車了,你們來得夠巧。”
市局停車場,檢察院的車已經到了,盧飛翔被三個刑警帶下來,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叫自己。他轉過身,眉心頓時皺起來。
曾姝向他跑來,揮手喊道:“飛翔哥!”
薛斌落在後麵,提溜著曹信心,神情有些尷尬。
盧飛翔:“你們來幹什麼?”
曾姝:“我們已經查清楚當年的事了,都是曹信心幹的,我和薛斌今天是來陳懇道歉。”
說著她朝盧飛翔鞠了一躬。
薛斌有些不情願,但也說:“兄弟,對不住了,當年是我怒氣上頭,害得你退學。”
曹信心也哭著鞠躬。
淩獵靠在車邊,眼神有些冷淡。
盧飛翔沒說話,也沒接受他們的道歉,轉身要上車。
薛斌突然將他攔住,曾姝也趕上來,“飛翔哥,你放心,你現在的遭遇有我們的責任,我和薛斌會給你請最好的律師,今後你出來了,我們也負擔你出國念書的一切開銷。我們是真的覺得抱歉,想要補償你。你就原諒我們吧!”
薛斌點頭,“兄弟,往前看,人生沒有什麼坎兒是過不去的。”
幾秒後,盧飛翔卻淡淡地說:“不要自我感動了。”
曾姝和薛斌都愣住。
淩獵無聲地鼓了個掌。自我感動,這正是他剛才想對曾、薛說的話,但他說能有什麼信服力?這話必須得由盧飛翔來說,所以他讓他們來見盧飛翔。
薛斌:“你,你什麼意思?”
“你們以為普通人的人生在被擠到偏路上之後,那麼容易被掰正嗎?那隻是你們這些富家子的權力。”盧飛翔說得很平淡,仿佛講的是與自己無關的事,“像我這樣的人,一旦被你們毀掉,就再也沒有爬起來的機會了。你們現在做的這些事,不是自我感動又是什麼?你們覺得我需要嗎?我真正需要的時候,你們又在哪裏呢?”
曾姝含著眼淚,“飛翔哥,你聽我們解釋,我和薛斌確實做錯了,可是我們有能力……”
“不必。”盧飛翔打斷她,眼裏露出一絲厭惡,“你還要來向我展示你的優越感嗎?收起你的好心吧,不是所有錯誤都能彌補,晚了就是晚了。我本來可以在三院救死扶傷,但是現在呢?我下毒害死了一個人。”
曾姝捂著嘴,再也說不出話來。薛斌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兄弟……”
“別叫我兄弟,我當不起。”盧飛翔拉開車門,不再迴頭,“迴去吧,我的事與你們無關,我也不想再接受你們的‘好意’。”
車駛出市局,曾姝和薛斌茫然站在原地,曹信心在他們身後,抱頭蹲在地上,不知在哭自己,還是在哭盧飛翔。
看著檢察院的車離開的還有沈維。他想送盧飛翔,和盧飛翔再說幾句話,可盧飛翔不願意見他,他隻能悄悄來,躲在盧飛翔看不到的地方目送。
淩獵卻看到了沈維,那是一個很單薄的背影。淩獵駐足,沈維即將轉身時,他才躲入陰影,沒讓沈維看到。
季沉蛟在臨時辦公室裏也看著這一幕,不久淩獵上樓,黃平趕過來,帶著結案報告,問他們還有什麼可以往裏麵加。
淩獵喝完半瓶冰水,看都沒看報告就笑道:“這就結案了?”
黃平愣了下,“譚法濱的案子還得繼續查,牟典培這案子可以結了。怎麼,還有哪裏不對勁嗎?”
淩獵說:“我看牟典培這案子也結不了。”
黃平:“啊?”
季沉蛟走過來,若有所思地拿起報告,客觀來說,這份報告寫得很清楚,但有個人在這份報告裏幾乎隱形了。
淩獵說:“其實這一切,都是沈維一手策劃,我們警方當了沈維複仇的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