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存……”


    “幹嘛？”


    淩存的思緒被對方打斷，立刻從那種混沌朦朧的狀態(tài)裏脫出，為了掩蓋出神和尷尬，下意識地輕咳一聲。


    “沒什麼，隻是想叫叫你。”溫演低著頭，臉上露出些許黏膩的笑意，“我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我們也是在山上過的夜。”


    淩存想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溫演所說的是哪件事。


    *


    大約在小學三年級的暑假，淩存帶著孩子們上山尋找所謂「失落的寶藏」。也就是在那一次，他成功在後山發(fā)現(xiàn)了珠寶盜竊案的贓物。


    大家都覺得他實在太厲害了，更加吵著鬧著要往山更深處去探尋。


    淩存擔心深山裏太危險，萬一出了什麼問題他承擔不起，便找了個借口迴絕了。


    孩子們並不覺得掃興，而是調(diào)轉(zhuǎn)了話題的指向，討論起了去草坡抓蚱蜢的事情。


    當天傍晚，淩存迴到家裏的時候，父親正坐在沙發(fā)上看新聞。


    新聞播報說一周後會有流星雨，在海拔較高的平緩地帶能夠更清晰地觀摩。


    「……對流星雨很感興趣嗎？」淩峰迴過頭，粗框眼鏡後微微上挑的眼睛裏蓄滿溫柔的笑意，「據(jù)說這是七百年一次的盛況。」


    淩存的眼睛亮起來，「如果我說感興趣的話，爸爸會帶我去看嗎？」


    「抱歉，明天開始，爸爸就要出差半個月了。」


    「……」


    「好啦，兒子，別不開心。你想，如果流星雨來臨的時候，我們都昂頭看，也算是一起看了流星雨，不是嗎？」


    淩存沒有理會淩峰，抱著滿腹的不高興，踩著重重的步伐跑迴了樓上。


    他撲在床上，給朋友們發(fā)去看流星雨的邀約。


    ——不就是個流星雨嘛，和朋友一起看也可以，又不是一定要和老爸一起看！


    此番邀請發(fā)出，一唿百應。大家紛紛答應了下來，甚至有人已經(jīng)開始盤算那天帶什麼吃的去了。


    然而，接下來幾天，大家卻紛紛反悔——大部分是被父母扣下的，畢竟年紀太小，深更半夜跑到山頭上去露營一整晚，實在太過危險；也有因為臨時有事，不得不爽約的。


    「可惡！去不了就不要答應我嘛！」


    淩存毆打了幾下自己的枕頭，在床上糾結地滾了幾圈，最後認命地把頭埋進枕頭裏唿唿大睡。


    到了流星雨預計出現(xiàn)的那天，淩存也依然蔫蔫的。原本打算自己一個人帶著望遠鏡上山去，可偏偏當天望遠鏡被不知情的張雲(yún)間借給了同事。


    淩存放學迴來，就隻能悶在房間裏對著電腦遊戲發(fā)呆。


    悶了好一會兒，他才走到窗邊，想拉開窗戶透透氣，卻意外發(fā)現(xiàn)窗下站著一個人。


    那人昂著頭，原本麵目表情，可在看見他的一瞬間，眼睛卻一下子變得有神了。


    ——是溫演。


    「小存，我們?nèi)タ戳餍怯臧桑　?br />

    *


    “你說那次啊。”淩存撇了撇嘴，“對你來說是一點都不美好的迴憶吧。傍晚的時候忽然變成陰天了，流星雨沒看成，你迴家還被阿姨訓了。”


    “和你待在一起，為什麼會不美好呢。”溫演的手臂虛虛地環(huán)繞著自己的膝蓋，皮膚被騰起的火焰烤得發(fā)燙，“……一直很開心的，我。”


    兩人之間，一下子陷入突然的沉默。


    溫演撩起被淩存隨意丟在石麵上的濕衣服，小心翼翼地攤開在自己的兩膝上，想要借助火焰的熱量，將淩存的衣衫烤幹。


    “你真奇怪。”淩存單手撐著臉，看著溫演又呆又專注的神情，“我有時候真的弄不明白，你腦袋裏到底都在想什麼啊？”


    火光落在溫演精壯的上半身上，火焰翻騰著，它發(fā)出的光芒也在溫演的身上翻騰著。火光的舌一一舔舐過溫演的鎖骨、喉結和那個微緊勒著他皮肉的choker，讓他皮膚上綴著的雨珠看起來亮晶晶的。


    那種口幹舌燥的感覺又湧起來了。


    淩存因此煩躁地撓了撓頭發(fā)。


    他最厭惡alpha身份的一點，就在於無法每時每刻控製自己外泄的欲望。偏偏alpha重欲才是常態(tài)，這種理性被緩緩抽離的感覺實在難受。


    此刻針對溫演產(chǎn)生的非分之想，讓他開始懷疑，是不是在易感期和高燒的二重作用下，他的腦袋徹底變成無用的漿糊了。


    他是不能、也不應該對溫演產(chǎn)生欲望的。


    ……溫演是個beta啊。


    雨水順著溫演額前的發(fā)絲一滴一滴地往下淌著，流過線條流程的側(cè)臉，水光濕漉漉的，被火光炙烤得微微發(fā)金。


    這個傻子完全沒有危機意識。


    他不知道和alpha——尤其是剛從不穩(wěn)定的易感期裏勉強冷靜下來的alpha共處一室，究竟是一件多麼危險的事情。


    這和把弱小的綿羊直接丟到饑腸轆轆的惡狼麵前有什麼區(qū)別？


    結果無非是理智的弦繃斷，而弱小者被拆食入腹。


    “我什麼都沒想。”溫演對自己此刻的處境毫無自覺，“我隻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嘶。”


    他忽然冷嘶一聲，淩存循聲看去，才發(fā)現(xiàn)溫演掀開了褲腿，小腿上麵赫然一道長長的血痕。


    因為雨水的浸泡，傷口已經(jīng)有些發(fā)白發(fā)腫了。


    淩存歎了口氣，在身上上下摸索了一番。


    萬幸的是，他昨晚給溫演處理自己在他脖子上留下的咬痕的時候，順手把小瓶裝的碘酒和多餘的紗布揣在了褲子的口袋裏。


    現(xiàn)在紗布泡了水不能再用，但碘酒因為蓋子擰得很緊，幸免於難。


    “我給你處理一下傷口。”


    “不用了……”


    “別囉嗦，閉嘴聽話。”


    溫演的抵抗若得如同螳臂當車——他並不擅長拒絕來自淩存的命令。


    隻能定定地看著在自己麵前蹲下、赤裸著上半身、腰腹勁瘦的淩存，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目光不受控製地往淩存的寬肩、胸肌和腹肌上飄，唿吸變得有些急促。


    從俯視的視角看淩存，於溫演而言，是相當新奇的體驗。


    一直以來，他作為淩存的小跟班和追隨者，都是以仰視的崇拜視角，去看待這位高高在上的將軍殿下的。


    可真正俯下身看他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他淩厲的眉眼在這個角度變得分外漂亮，甚至因為鼻梁上那顆堪稱點睛之筆的、被火光烘烤得殷紅的小痣，而稱得上是豔麗了。


    淩存擁有毋庸置疑的美貌，班裏的omega常說他的臉有一種“淩厲的帥氣”。王率也吐槽過他，說要不是臉好看，淩存這樣暴躁的性格，百分之兩百不會有omega喜歡。


    溫演的思維像雲(yún)氣般消散開來，下半身遵從他對淩存的想法，很誠實地開始有反應。他隻能盡量夾著腿，不讓正在處理傷口的淩存發(fā)現(xiàn)端倪。


    冰涼的碘酒沿著瓶子邊緣倒落在他的腿上，激起一片微麻的痛意，將那附近一大片的皮膚都染成了深色。水液不停滴滴答答地往下滲落，流到了鞋襪交接的邊緣。


    “哈。”淩存一挑眉，表情相當戲謔，捏了捏溫演的小腿，“你這家夥，居然沒什麼腿毛啊。”


    這句話，成了挑斷溫演緊繃神經(jīng)的最後一刀。


    溫演努力控製在平穩(wěn)狀態(tài)的唿吸聲一下子全紊亂了，細小的鼻音急躁地瀉出，立刻招惹了淩存的注意。


    方才惡劣調(diào)侃的alpha抬起頭，映入他眼簾的，是高高隆起的襠部和溫演像煮熟的蝦子般迅速變得通紅的臉。


    “啊，你這家夥——”


    淩存一下子炸毛了，後撤了一大步，淺紅的霧氣在他的麵頰上彌散開來。


    “不會是站起來了吧？好惡心！喂，你好歹看看氣氛啊！”


    ——怎麼會有人被處理下傷口就stand的啊？難不成他倒在溫演腿上的藥水不是碘酒，而是其他什麼奇怪的東西嗎！可是標簽沒貼錯啊？


    “對、對不起……可是，我也控製不了。”


    溫演捂住自己的臉，聲音弱得像是被澆了水的螞蟻在無力地爬。


    “……”


    淩存定定地看著他，片刻之後，才繼續(xù)開口道。


    “果然，在這方麵你也很奇怪。”


    “誒？”


    “一般的beta男，是不會對同為男性的alpha產(chǎn)生欲望的吧。”


    淩存抬起手，用力拉開溫演捂住眼睛的手，瞇起琥珀色的眼，定定地看著對方，聲音不自覺地有些顫抖。


    ——雖然，明明身為alpha男性，卻對beta男性產(chǎn)生欲望的他也很奇怪就是了。


    “啊……那是因為……”溫演的聲音支支吾吾的，他的眼球左轉(zhuǎn)右轉(zhuǎn)，靈巧又慌亂，可嘴卻笨拙地卡殼，“那是因為……”


    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肌肉的輪廓變得愈發(fā)清晰。汗水順著腹肌的溝壑緩緩下墜，深入濕透了的長褲中。


    “那是因為——”


    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溫演不再逃避淩存探究的眼神，而是直勾勾地看迴去，反倒讓淩存變得有些不自在了。


    淩存下意識地想往後仰拉開距離，卻被溫演一把鉗住了手腕，用力朝自己的懷裏一拉。


    重心轉(zhuǎn)換之際，淩存的下顎被溫演有些粗糙的大手緊緊捏住。距離迅速拉近，溫演溫柔地在他鼻梁的那顆小紅痣上，落下了一個濕漉漉的吻。


    眼神虔誠，像是點燃著火，黑漆漆的瞳孔中翻湧著無限旖旎又扭曲的情緒。


    “……我從很早很早之前，就開始迷戀你了。”